老梁见我有些犯傻,就问我到底咋了?
我想了想,觉得这活人被鬼缠上,八成是没几天活头儿了,也就不嫌丢人了,趁着天还没亮,就把这事情前前后后一字儿不落的都对老梁说了。
老梁当时听完我的话,不但没有质疑我这话的真假,反而说是夜半两点是非多,活人遇鬼命换命,这都老人留的话儿,他觉得我是被那脏东西盯上了,最好找个先生看看。
完全看不出来,老梁这人平时挺不着调的,居然信这个?其实也对,也就不着调的人才信这个……
老梁口中所说的先生,当然不是以前那种拿着戒尺专打小流氓的人民教师,他说的应该是阴阳先生。
算卦的,看风水的,捉鬼的,通阴的,小道士,老神棍,大和尚小尼姑……姑且也算是吧?反正就是那一类的,不过在这个时代稍微有点儿常识的那都知道,这一类人,十有八九是骗子,剩下那一两个是骗子他祖宗,大骗子。
在人生地不熟的乌市,我上哪找靠谱儿先生去啊?
不过,那时候老梁说他知道一先生,就在老家那边儿,西沟门儿的,说是以前村子里内老水井闹鬼就那人摆平的。
老水井闹鬼那事儿其实我小时候也听说过,我觉得那完全是大人们为了不让小孩子靠近水井编的故事,而且听说最后就从井里捞了几个破塑料瓶子,根本就没鬼。
如果这也叫有本事,那满大街捡破烂儿的不早就得道成仙了?
可老梁有句话说的没错,死马当做活马医,救命稻草咱能抓一根儿是一根儿,没准儿就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
那时候我也没有第二条路,只能去西沟门儿试试了。
那天天亮之后,我给酒吧经理打电话请了几天假,就和老梁去车站了。
我老家是河北的,张家口市赤城的小北沟,距离老梁说那西沟门很近,但从乌兰察布过去妥妥的得坐一天车,毕竟这跨着省,又是山沟子里的小村子,路不好走。
从赤城去西沟门我俩租的计程车,其实这一路上我都在催司机开快点儿,可那哥们儿说是新手,不敢开太快。
你说你不敢开太快就不敢吧!但这孙子一看天黑了,愣是没给我俩送到地儿,说什么也不肯下油漆路,就给我俩扔大道边上,拿钱走人了。
那时候我和老梁那打扮确实不像啥好人,那司机八成是给我俩吓跑的,毕竟是穷乡僻壤的地儿,万一我俩是打劫的,那小子就悲剧了。
当时琢磨着,反正就差这临门一脚了,那司机跑都跑了,我和老梁也只能靠这两条腿儿走过去了,老梁说没事儿,反正天还没黑透,一会儿就到了。
我也不知道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在安慰我,反正我当时抬头望了一眼天,火烧云都他妈黑了,这还叫没黑透?反正我这心是快凉透了。
毕竟那老女鬼我不止在梦里见过,事实证明,那女鬼是可以出现在我眼前的,要是她知道我在跑路,那绝对会及时出现灭了我这个叛逆小白脸儿的,到时候不止小弟弟没了,命八成也没了。
可不管我俩怎么赶时间,最后那天还是黑了。
那时候我已经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村子了,还有一个越来越远的竹竿儿身影,没错,那是老梁,这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仗着自己腿长,把我甩出了老远,而且大有越来越远的趋势。
我在后边儿追着,老梁却很快就到了村口儿,我记得他那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是确定我已经快跟上了,才进了村子,倒霉的是就在距离那村口不到五六十米的地方,一只柔软的手突然搭住了我肩膀。
瞬间我这身体就不受控制的站住了,紧接着身后就传来了那个老女人阴阳怪气儿的声音,她说,“我买了你,你还敢跑?现在就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老女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用她脖子上那条红丝巾缠住了我的脖子,然后用力的收紧,似乎是想直接勒死我。
当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根本就动不了,那条凉飕飕的红丝巾就这么紧紧的勒着我的脖子,我只觉得有一瞬间呼吸已经没有了,整个脑袋都因为缺氧而嗡嗡作响,发麻,发胀,好像要炸开了一样。
可就在我几乎咽气儿的时候,村口跑过来一条黑色的大狼狗。那条狗足有半人高,虽然是在晚上,身上的毛发却黑的发亮,没等我看清,那条大狼狗已经直接把我扑倒,张嘴就朝我脸上咬了过来。
当时为了保住脸,也是为了保住命,我立刻抬起双手挡了一下。
至今为止,我始终觉得那条狗比鬼吓人,直接就把我当它家包子了,上来就是一顿狂啃。
老梁和那老头子把我从狗嘴里救下来的时候,我右手的手臂已经被那大狼狗啃的鲜血淋漓了,左手掌也撕破了很多口子,不过那个老女鬼跑了。
我知道黑狗血可以辟邪,鬼怕狗这种事儿还真没听说过,后来听那老头子说,鬼怕的不是狗,是恶,恶鬼,恶犬,恶人,此类魂畜人皆属凶煞之物,都是不吉利的东西。
确实是挺不吉利的,那条狗救了我的命,却差点儿要了我一条胳膊。
那晚因为失血过多,是老梁把我背进村儿的,而老梁说的那老头儿,见了面我倒也认识,只是不知道他还是位阴阳先生。
这人是西沟门以前的老中医,我奶奶活着的时候他去我家看过病,七八十岁,光头,留着巴掌长的白胡子,戴着顶圆边儿小凉帽儿,造型很有个性,看着也挺靠谱儿的。
只不过几十年前他那诊所就传给儿子了,所以这老头儿很少出诊,确切的说,是很少露面儿。
那老头子姓黄,单名一个‘瞻’字,这是我后来知道的,当时我和老梁一直称呼他黄先生,因为这老头儿很奇怪,说是不习惯别人叫他叔叔伯伯爷爷大爷的,不得不说,他这怪癖让我和老梁的溜须拍马之路艰难了不少。
那天他和老梁把我送到诊所,是他儿子给我处理了伤口,又注射了狂犬疫苗,说是没有伤到筋骨,但右手近期最好不要做剧烈运动。
我这心说小弟弟都没反应了,我还做啥剧烈运动啊?就点了点头也没说啥,结了医药费,就和老梁出去了。
这黄先生始终就没进屋,他儿子对他似乎有点儿爱答不理的,我和老梁也不知道这是咋回事儿,就没敢多嘴,毕竟我这是有求于人,不是来八卦父子关系的。
出了门口,那黄先生端详了我一下,说,“你是小北沟的?”
我点了点头,正想说说自己碰上这倒霉事儿,那老头子却摇了摇头,示意我不用说,然后转身出了院子,这才开口说道,“你气血两虚,面带阴气而郁结不散,与鬼魂做了交易,如果那个鬼不死,你死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不是,我这不是来求您了吗?”我一听这老头子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立刻迫不及待的说,“那老女鬼不止强暴我的身体,还强暴了我的灵魂,更可恶的是抢了我的小弟弟,您得帮我抢回来啊!钱不是问题,我们哥俩凑凑总会够的。”
那黄先生一听,回头瞪了我一眼,反感的皱了皱眉,说,“那也是你贪得无厌,一定是从鬼魂手里得到了什么东西,不然一个孤魂野鬼不会无缘无故的和你做夫妻。”
听他这话,怒气之中带着嫌弃,我就纳闷儿了,和我做夫妻咋了?但也没较这个真儿,只是接过话茬对黄先生说,“我也没得着啥东西啊,就两张一百块的冥币。”
“两张冥币……你就把自己送给鬼了?”当时看黄先生那表情,似乎是也有点儿懵逼了。
我一看,合着这老头子也不是未卜先知,就把这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黄先生听我说完,就问我,给我冥币那人长啥样儿,我想来想去就是想不起来了,问梁子,梁子也不记得了,我俩只记得那人小个儿不高,南方口音。
当时这黄先生就不说话了,只是闷声在前边儿走着,似乎是在想事情。
我俩跟着沉默不语的黄先生到了村子西边儿,几乎就是出村了,这地方有个篱笆小院儿,爬满了牵牛花,院子里三间砖瓦房收拾的很整洁,这里似乎就是黄先生的家了。
屋子里黑着灯,这老头儿应该是自己住,只不过,他这院子里不种瓜,不种豆,却堆着几个土堆儿,用石头围着,怎么看都像是坟地。
我和老梁一看这地方有点儿邪性,彼此瞅瞅,就站在了门口,没敢进去。
那黄先生自顾自的推开篱笆门,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说如果我俩还不想死,最好是到院子里过夜。当时我和老梁一听,顿时觉得脊背有些发凉,看了看黑漆漆的身后,也就提心吊胆的跟在黄先生身后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