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1 / 1)

()庄振业和我并没有办离婚手续,我只是搬回原先的房子去住,希望我们都能够找到新的生活。何况我已经有孩子,而他始终是孩子的父亲,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说服健疏不要去责怪方素音,毕竟她还小,并不清楚这个世界真正珍贵的是什么。她用一些自以为不重要的东西去交换自以为重要的东西,实际已经在惩罚自己。

只有思颖嘲讽地说:“这个方素音果然是年轻版的左晴轩。”

晴轩最终嫁给了一个已逾花甲的台商,从我们的生活中销声匿迹。而她真的没有后悔?我不相信。即使她现在并不知觉,但是我相信若干年后她回想起曾经错失的一切会有所遗憾。但是我又希望她永远没有后悔没有遗憾,就这样随心所欲地生活下去,至少在自己能够掌握的范围内快乐。

健疏在我和庄振业见面之后就离开,思颖则坚持陪我到十二月。我行动越来越不方便,原想搬回父母家住,可是妈妈每天都对着我垂泪,不消几日我已经坚持不住,索性请一个小保姆照顾我日常行动。

“靳宇私房菜”损兵折将,加之我与庄离婚的事迅速传开,生意渐渐冷清下来。还好有王师傅卖力工作,又请来一位他早年的徒弟,总还勉强维持开支。我倒也并不在意这些事,只专心研究如何胎教让我的宝宝能够健康。我甚至不渴望他聪明卓越,只希望他能够享受所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健康地出生健康地长大。

圣诞节将至,整个城市里充满西洋味道。我也买了许多糖果和糕点给自己,甚至买回一棵小小的圣诞树,按下按钮就会有彩色的灯光。白瑞要求跟我一起度过节日,我婉言谢绝。要不要对人好,要不要顾虑别人的感受,不同的人会选择不同的方式。可是每个人都应该知道,别人并没有义务为你牺牲。

平安夜晚上我吃过一点零食,看了看电视里的庆祝节目,然后靠在床头看书听音乐。这个习惯来自庄振业,而我一直到分开才发现我的依赖。

电话响起来,很久的沉默。我正要挂断,却听到许文启的声音:“小宇,是我,你好吗?”

我愣了愣才说:“文启?你在哪里?”

“纽约。我猜你刚和丈夫庆祝完节日,所以打电话过来问声好。希望没有打扰你们。”他客气地寒暄。

我笑笑,“圣诞节又不是中国节日,没有必要庆祝。”

“可是我们以前每年都会出去玩。”他失望地分辩。我竟这样轻易地丢弃了和他在一起所养成的习惯。

“你和他还好吗?”他问我,

“我们正在分居。”我不想骗他,摆摆手,说,“不要再说我,谈谈你,那边的节日气氛一定很浓。”

“是,所以更想早些回国。我很挂念你。”

“那就回来吧。”我脱口而出,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后悔。我不应该给他任何模糊的希望,我将要是孩子的母亲。

可是一周后,许文启果真已经回来。他说要来看我,我不得不提醒:“文启,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我情况已经大大不同。”

他在听筒那端呵呵笑:“万变不离其宗,靳宇再怎么变也依旧是靳宇。”

我叹气,仍旧觉得他见到我会大吃一惊。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许文启看着我,顿时瞠目结舌。我自我解嘲地摸摸肚子说:“已经六个月了。”

我请他到家里坐下。他看着我,犹豫许久才开口:“是他抛弃你?”

我耸耸肩:“可以这么说。”

“我去找他!”他站起来就要冲向门外。我不能迅速起身去拉他,只能在背后喊:“好呀,从此以后你也不要再来见我。”

他收回脚步,走过来坐在我身边。我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追问。

他叹气,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依旧摇摇头。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握起我手。

“谢谢你。”我诚恳地看着他,“文启,其实我们都该有属于自己的真实的生活,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记起。”

“你说的对,”他苦笑,“我们都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该打搅你。”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依旧做朋友,很好的朋友。”我向他微笑,“或许仍旧需要一些时间。”

他了解地笑笑,我确信他能够了解。

许文启并没有回美国去完成进修,他依旧选择在公司里安分守己的工作。而我居然可以体谅他。也许曾经我只是将自己的梦想强加于他,而彼时的他已经足够快乐满足。

他常来看我,带来许多我喜欢的甜食。在我困倦时会念书给我听,让我不至于太寂寞。

白瑞也常来,每次都顽皮地俯在我肚子上,口口声声说要听听儿子的动静。

我呵呵笑着打开他:“我倒希望是个女孩子。”

“女孩太难养,到她长大还要担心她会不会被人占便宜。”白瑞试图说服我。

我笑,好像这一切都可以由我做主一样。

妈妈替我请来的保姆四十多岁,姓孙,很爽朗健康的模样。我们都叫她孙姐,只有白瑞装嫩偏要唤人家阿姨。孙姐无奈地摇头,脸上却依旧是微笑,只说:“这孩子!”竟又让我想到父母,他们也常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而直到我现在即将身为人母才逐渐体会到,一个孩子从他孕育在子宫中开始,已经令家人牵肠挂肚。而这份背负,恐怕一生都不能减少。

三月时候寒流来袭,刚刚回暖的天气又降回零下,甚至下一场雪。雪融化的下午,孙姐陪我去楼下散步。我的手脚持续肿胀,整个人好象吹起来的气球。几天没有下楼,走一点路已经令我十分疲惫。

小区的花园里居然繁盛地开着梅花,我忍不住走过去看。

孙姐说:“靳宇,你说这梅花多么奇怪,冰天雪地就自己开,而且还像是开在枯枝上,真不知道它图什么。”

我微笑。想起此前种种,禁不住叹息。也许它这么急于开放,等不到春风等不到绿草,仅仅是因为寂寞。

三月底的某天夜里,我突然腹痛难忍,孙姐立刻打电话给文启。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他们已经随时战备,但真的到了时候,还是如临大敌,大家忙作一团。

疼痛已经夺走了我的意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朦胧中看到无数医生围绕在我身边,灯光刺眼地明亮。我突然很害怕,只不断地喊文启的名字。他握着我手,说:“小宇,不怕不怕,我在旁边,一直都在你旁边。”

我努力配合着助产士的指挥,呼吸,使劲,大声呼喊,直到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医生抱着小小一团粉红色的肉给我看。我的眼前一片雾水,所有的一切看不真切,只听到文启说:“是个女儿是个女儿!”

我终于安心,闭着眼睛放心睡去。似乎听到许多人在遥远的地方呼唤我,但却越来越模糊,我只想不断地下沉下沉,跌到不可知的低处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过来,身边围满了人。只听到医生说:“醒过来了,应该没有大碍。”

我茫然地看着众人,不知发生什么事。

“小宇,你吓坏我。”文启握着我的手放在脸颊上。

“怎么回事?”我问,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昏迷了一整天。产后大出血,所有人都急得团团转。”妈妈坐在床边,边说边擦眼泪。爸爸站在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不要这样,让女儿难受。”

“阿姨,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留在这照顾小宇。”文启对妈妈笑笑。

我这才发现他们的脸色都十分憔悴,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休息。我愧疚万分,已经这么大还要父母忧心。我急忙点点头说:“你们回去吧,不用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爸爸这才扶着妈妈走出门。望着他们的背影,无比感慨。如果能够像他们一样相携到老,我还要奢求什么呢。每一对父母都有过争吵,每一对夫妻都有过误会与谅解,真正能够走到最后的已经百炼成钢,无坚不摧。

“你看到了,其实你需要照顾。”文启温柔地看着我。

我笑笑:“我没有权利要求别人一直迁就我。”

“以后呢?也许会遇到更多困难。”

“我必须学会自己面对这些,不是吗?”

“你不一样了。”文启放开我的手,“现在我真的确信,你已经不需要我,你甚至不需要任何人,你已经足够强大。”

“我也这么觉得。”我微笑。

“还可以做朋友?”

“当然。”我跟他握手,“可以看看宝宝吗?”

“明天吧,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他替我盖好被子,也走了出去。

我闭上眼睛,不敢想象这一切真的已经发生。而我居然拒绝了许文启,没有丝毫的遗憾。我果然已经能够独立地处理这一切,不妄想依靠谁的救赎。

睁开眼的时候,透过病房的玻璃,看到一个人影。我挣扎着坐起来些,想看得更清楚,但他突然消失了。我躺回枕头上,默默流下眼泪。有些时候人们要到失去才知道曾经得到的东西何其珍贵,有的时候某些适当的表达可以拯救的不只是自己。可是从前我并不了解。

宝宝满月的时候,思颖和楚离一起来看我。健疏被工作绊住,但也寄来婴儿服。白瑞比我还要兴奋,不停地说:“看看看,一个刚满月的小孩都比我富裕!”

爸妈一定要摆酒,我怕麻烦,又扭不过他们,只好在“靳宇私房菜”去摆几桌。菜是平庸些,不过味道也传统。人多热闹,并没有关心菜色如何。

饭后上甜点,居然是“明月皎皎”、“晨鸟”、“蝶仙子”。我看着桃红柳绿的菜肴,心中猛然一痛,迫不及待地跑去厨房。

“他已经走了。”老王对我说。

我追出门去,街上很多人埋头赶路,行色匆匆。我知道他们中有一个人,是属于我的庄振业,只属于我的那个人。

因为添了宝宝的缘故,孙姐一个人忙不来许多事,妈妈要求我搬回去我又不乐意,所以她干脆天天来我处照管我。我劝她不要这样奔波,她横我一眼,抱紧了小宝宝:“你当我是为你?我是看我小外孙女来的。”

我只好随她去。

白瑞新交了女朋友,渐渐也不大出现。只有文启依旧热情不减,明明说了做朋友,但依旧处处照料我。

我过意不去,也去烧菜给他吃,他每次都要大加赞美。我彻底明白,我们两个完全没有可能再回到从前。

当然,我的手艺自然比以前更好,师承自何人至为重要。可是我自己明白,没有他我什么也做不了。即使是菜肴也是有灵魂的,而我的生命中缺少的恰恰是灵魂。

我的小女儿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她似乎知道母亲的艰难,并不如别的孩子一样哭闹。母亲抱着她,无比怜爱:“这个孩子比你小时侯要乖的多。你小时侯常常生病,晚上不肯睡,哭得邻居都来敲门。有时候半夜发烧,我和你爸爸抱你去医院,心脏都要跳出来。”

我不禁拥抱母亲:“养我一定很不容易吧,我向来不听话。”

“孩子再不成器,父母也一样爱。”妈妈说着又掉下眼泪。

我赶忙做个鬼脸,说:“我女儿肯定比你女儿乖。”

妈妈果然笑出来,又心事重重看我:“如果庄振业真的要离婚,你就随他去吧。我看文启待你真的不错,你们也在一起过很多年,彼此也了解。”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处理好。”我急忙打断她,不想她再说下去。

这个世界上原本就不该存在暧昧游戏,爱情应该是唯一的神圣的不可替代的,如果不能相爱,就不要给别人任何的可能。一定有一个地方,有一个重要的人在等待着他,而我又怎能折断他的翅膀?

我应该给他自由,因为我们曾经相爱。我更应该给他自由,因为我们已经不再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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