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馆长一直不安的来回踱步,我看不出他到底是担心宋楚楚的死活,还是他那十万块钱能不能到手。
这时只见一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往抢救室门口赶,个个凶神恶煞看起来很不好惹得样子。
走在最前头的男人约莫四十出头的样子,紧跟左右的男人差不多十六七,两人都是怒气冲冲脸色很是不好。
谢馆长看见这群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就连忙小跑着赶了过去,谢馆长刚要开口说话,为首的男人一把抓住谢馆长的衣服领子就把谢馆长给提溜了起来,凶狠的语气对谢馆长说道。
“我安排在殡仪馆的人过来告诉,说你把我女儿的尸体送到医院来了,我女儿都死了,你给我整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胶带,我就把你当柴火烧了给我女儿当陪葬。”
“诶,宋老板您先听我说。”谢馆长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开宋老板的手,只好陪着笑脸说道:“您女儿可能没死,现在正在里头抢救呢。”
“你整天和死人打交道,魔障了吧,人都死了还还怎么活过来。”宋老板听了这话一时气得将谢馆长往边上推去。
谢馆长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整了整自己的衣领,一脸难色的看着我,可能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解释。
可我却注意到宋老板边上那个少年,看着和宋楚楚差不多的长相,应该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不过他在听见宋楚楚可能还活着这话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是侧过身去,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是给谁发信息。
我盯着他良久,他和我眼神对上的时候,目光躲闪神情有点焦虑,似乎所有的精力都在注意他的手机。
就在宋老板将谢馆长往边上推去的时候,只见这个少年再也隐瞒不住自己内心的蠢动,对着身后十几个人振臂一呼喊道。
“什么死而复生,给我进去抢人。”
在他身后的十几个人立即响应,冲向抢救室。
抢救室的红灯可依然亮着,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要是真让这群人进去闹,那宋楚楚可真就必死无疑了。
“里面的人正在抢救,你们不能进去。”
保安的话显然没有任何的说服力,这群人只听那个少年的,现在打定主意就是要冲进去。
我抓起护士站里的盐水瓶冲进人堆里,横挡在抢救室的门前,将手里的盐水瓶往墙上一砸,抓起瓶口的玻璃碎片对这群人吼道。
“谁踏马上来一个试试。”
耍狠的怕不要命的,那十几个人顿时就安静下来,站在原地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我也没有把握,这种时候就是看谁先怂,我也只是赌一把,赌对了就是现在这种局面,赌错了可能被打个半死。
就在我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悬在抢救室门上的红顶灭了。
医生脱下口罩对面前乌泱泱的人群说道:“谁是病人家属,病人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
听到宋楚楚脱离危险期的那一刻,我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赵师傅和谢馆长也是长长的舒陈出一口气。
可是最为异常的却是躲在人群后边的那个少年,听到这个消息不但没有半点喜悦之色,反而抄起一边的椅子拨开人群冲着医生的方向就过来了。
“你踏马就是一个庸医。”
少年说着椅子就冲医生砸过来了,好在医生反应很快,往边上一闪,只是小臂上擦破点皮。
见第一下没打中,少年似乎更加愤恨,抓起椅子就打算再来第二下。
“宋楚龙,把椅子给我放下。”
宋老板突然喊道,立刻就有两个人上前拦住发了疯的少年,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去。
“没救活要被打,这次救活了也要被打,现在的患者比祖宗还难伺候。”医生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有意往抢救室里退了退。
我看着医生有些苦笑,造成这个局面,好像是这个宋楚龙不太希望宋楚楚活过来,他此时被人强制性的限制在一旁,情绪似乎越来越狂躁。
“医生,我女儿……真的活过来了?”宋老板眼眶泛红难以置信的问道。
“活是活了。”医生看着宋老板有些为难的说道:“不过你女儿涉嫌过量吸食毒品,我已经跟警方联系了,希望你们能够配合调查。”
“什么毒品?我女儿是吃安眠药自杀的,跟这有什么关系?”宋老板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似乎没办法接受医生的这番话。
我清楚的记得之前谢馆长是说,宋楚楚因为感情不顺吃安眠药自杀的,可如今医生又说宋楚楚是嗑药死的。
“你女儿送来的时候是吸食毒品过度,造成的短暂性猝死现象,也叫假死,这种几率虽然只有百分之三的可能,万幸的是你女儿就是那百分之三,我们在你女儿的身体里没有检测出安眠药的成分。”
医生给了一个很中肯的答复。
宋老板当即脸色一变,眉毛往上一扬抓过宋楚龙手里的椅子往宋楚龙的后背砸去,嘴里一边骂道。
“你姐姐当天是被你带出去的,带回来的时候也是你说你姐吃安眠药自杀的,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宋楚龙被他爹这么一砸,当即倒在地上,四肢蜷缩着口吐白沫,看着像是羊癫疯的发病状态。
医生一经检查,宋楚龙身体里的秘密立即就被发现了,他是一个瘾君子。
警察很快就过来了,将清醒之后的宋楚龙带走了,宋楚楚则保外就医。
女儿还在昏迷当中,儿子又被带走了,宋老板瘫坐在抢救室外的长凳上,要不是有谢馆长在边上给他撑着,我都担心他会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些突变的事实昏死过去。
留下谢馆长在医院处理公关问题,我和赵师傅就先回殡仪馆善后了。
这件事情可算给我吓得够呛,下班之后赵师傅说请我喝酒算是给我压压惊。
在附近找了家大排档我们俩一人一口小酒喝着。
“第一次处理就遇到这种事,你这个。”赵师傅冲我比了一个大拇指。
我傻笑着跟他碰了一下杯,这算是给我点赞吗?
酒过三巡两人喝得都有点上头,但意识还算是清醒的,我想起今天赵师傅在医院跟我说的那句话,琢磨了一下还是试探性的问了。
“赵师傅,殡仪馆以前也发生过尸体复活的事情吗?”
听了我这句话,赵师傅头低低的拿着一根筷子拨拉着摆在他面前的一盘花生。
良久他都没有回答我的话,我也不确定刚刚那话他到底听见没听见,还是听见了故意装作没听见。
就在我打算放弃追问的时候,赵师傅突然回答了一句有,随后拿起面前的酒一仰脖子全都灌了进去。
他看着不远处昏黄的路灯,像是回想起以往的事情一样,娓娓道来。
赵师傅说那件事情发生在他还是学徒的时候,当时他差不多跟我一般的年纪,殓尸的手艺是一辈传一辈的,当时教他手艺的老师傅叫李长生,算起来也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一天傍晚从医院转过来一具女尸,尸体浑身上下没有伤口,死亡报告上写的是酒精中毒猝死。
赵师傅看这女尸头发染得花红柳绿,袒胸露乳衣不蔽体的样子一猜就知道这肯定是个酒家女。
一同跟来的民警透漏说,尸体是在红灯区发现的,死者是坐台小姐可能是酒喝多了引起酒精中毒,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目前联系不到家属。
赵师傅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坐台小姐一般都是外地的,本地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会去做这种没皮没脸的勾当,所以联系不上家属也是很正常。
那个时候网络可没有像现在这么发达,通讯也就靠电话,有的还是传呼机,女尸的家属最终还是没能找到。
当时殡仪馆没有现在这么规范,还存在很多弊端,没有家属承担入殓的这笔费用,就相当于要殡仪馆自己贴钱。
所以当时的馆长很不乐意收到这类的尸体,当既然收了出于人道主义也不能扔出去,就是按照最低等的入殓规格一切从简。
李长生有交代赵师傅,虽然人有贵贱,命没有轻贱之分,还是要按照规矩来。
但赵师傅少不更事,对于这种做皮肉生意的人很是不屑,所以也没有清洗大体也没有给尸体更换寿衣。
当时已经快到下班的点了,赵师傅就草草的用装尸袋一裹,便放进了冷藏室。
那时候殡仪馆人手正缺,只能大家轮着值夜班,当天晚上正好轮到赵师傅值夜班。
赵师傅因为害怕喝了点小酒,酒壮怂人胆嘛,便在大堂那边守着,因为大堂里供着一尊地藏王菩萨,看着人心里也比较不害怕。
殡仪馆夜里很是安静,只有冷藏室机器运转的声音,就在赵师傅醉酒迷离之间,突然听见两声沉闷的“咚咚”。
赵师傅顿时醉意全无,站起身体开始搜寻声音发出的地方,目光扫视了一圈发现周围并没有异样,可是那个声音却再次响了起来。
“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