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天祈身上的蓝布长衫随着真气的提聚微微拂动,头发略略后扬,清秀俊美的脸庞似是罩上了一层严霜,白皙中更增胶白。双拳紧握,一股股劲风从他周身激荡扩散开来,吹得地下的小石子一阵跳动,向四周骨碌碌地滚去。
那大水牛同那青鬃大马互看了一眼,踏蹄向他冲来。只听天祈大啸一声,双脚猛地一踏地面,身形蹿起,如青龙跃渊出水,端的是疾如雷电,一记冲天脚起,头上脚下直踢向那大水牛的下颚,“砰”的一声,大水牛的巨大身躯如同巨石翻滚一般直向后倒去。天祈借势身形斜刺,如电光火石,横腿右摆,正踢在那青鬃大马的侧脸上,那青鬃大马“咴儿……”一声嘶叫,“砰通,砰通”两声巨响一前一后发出,犹如滚雷轰地,那大水牛同那青鬃大马先后撞倒在地,恰如小山轰塌。
天祈凌空旋转了一下身子,向后掠出数丈,落在地上,胸膛微微起伏,喘息声细细可闻,显然他这番出手用了不小的力气。
那大水牛支持着四蹄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冲着天祈发出“哞哞”两声叫唤,声调显得极其愤怒。那青鬃大马后腿蜷曲,前蹄支地,刚抬起马头身子一晃又倒了下去,显是它受伤要比大水牛重些。
天祈心里微感歉意,他实不想如此斗打牛头马面,奈何他们两个死活不让自己过去,无奈之下只得出手。
那青鬃大马在地上少躺了片刻,站起身来,脚下一个踉跄身子晃了两晃,慢慢趋步走到大水牛身侧,两个家伙低着头呼呼喘息了一阵,嘴里发着“哞哞”,“咴儿咴儿”的低叫,突又仰起头来,抖擞精神,四蹄踏地直向天祈冲来。
天祈猛然一怔,突地握紧双拳,惊诧道:“还来?”待那大水牛和青鬃大马冲到他近前,他身子一蹿跃向半空,凌空翻了个筋斗掠到他们后面,转过身来,见那大水牛和青鬃大马的动作比先前明显迟缓了不少,看来受伤着实不轻,天祈诧异他们受了重伤为何还如此倔强?殊不知这“犟脾气”乃是牛马的天性,不让它们心服口服至死都不会罢手。
大水牛和青鬃大马掉过身来,瞪着灯笼般的大眼目露凶光的直视着天祈。天祈胸膛一挺,指着它们道:“喂,你们还要打吗?”大水牛同那青鬃大马似是没有听懂天祈的话似的,呼呼喘息着,可凶劲却丝毫未减。天祈剑眉一竖,冷声道:“好,是你们非要打的。”话声刚落,只见那大水牛同那青鬃大马又向他冲了过来。
天祈眉头一皱,衣衫飘拂,双手分举两侧,一对肉掌赤如烈阳,淡淡闪着的红光,忽地双掌两合,自左至右划了一个圈,忽刺一声平推出去,红黄两条火龙自他掌中发出,旋着龙身直向大水牛和青鬃马飞去。这招“炎龙双飞”是“炎龙诀”中的绝招,尽管天祈现在的真力还不是十分醇厚,但这招“炎龙双飞”使将出来依然是威力惊人。
只见那两条火龙分缠在大水牛和青鬃大马的身上,大水牛的周身瞬间燃起了熊熊的红色火焰,乱蹦乱跳,好似一个巨大的火球乱舞。那青鬃大马更惨,全身被一团金黄的火焰包裹着,烧的它满的打滚,“咴儿咴儿”嘶叫,不一刻便脱去了马身,又恢复了原来马头人身的模样,不过与原来不同的是它此刻身上发着焦糊的气味,身上黑黢黢的冒着缕缕黑烟,就好像刚从煤窑里爬出来似的,就地翻了几个滚将身上的残火扑灭,大声怒骂:“臭小子你真狠,想把我们烤了吃吗?”
天祈不答他话,直直的盯着浑身燃烧的大水牛,只见那大水牛蹦跳了几下,仰着头“哞……”的一声叫唤,前蹄在地上猛地一踏,摆着牛头巨大的身躯一震,身上的火焰尽数被它弹开了去,前蹄刨地,鼻孔喷烟,呼呼喘息着,“哞哞”叫了两声向天祈直冲过来。
天祈骇了一大跳,纵身跳到水牛头上,那大水牛却发了蛮劲,“哒哒哒哒……”,直向山峰冲去,将近山峰跟前,突地猛刹脚步,一甩牛头将天祈抛了出去,“砰”的一声,天祈直直的撞在了身后的山峰上。那大水牛忽又起步疾冲,对着天祈朝山峰撞去,又是“砰”的一声大响,牛头直顶在山峰上,碎石簌簌滚落,看来这一下天祈定是要粉身碎骨。
马面坐在地上嘿嘿发笑,刚才天祈将他折磨的不轻,这下总算是报了大仇了。正在他得意之际,突然山体中传出“啊……”的大吼声,正是天祈的声音。马面一怔,只见大水牛的身体正缓缓地向后退,四蹄在地上划出四条尺来深的印痕。天祈小小的身躯露出影来,只见他双手紧抱着大水牛的一只牛角,两腿蹬在山峰的峰壁上,龇牙咧嘴的使着大劲往前推,山峰上印着一个深深的人形陷窝。
原来那大水牛刚才确实一头顶中了天祈,将他的身子撞进了山锋里,深陷三尺,正在天祈命悬一线,千钧一发之际,他忽觉得身体里生出了一股磅礴大力,扳着牛角挣扎着又挤了出来。
马面大瞪着眼睛呢喃道:“这……这小子是怪物吧?”还不及马面感叹甫毕,只听天祈“呀嘿”的一声大啸,手扳着大水牛的牛角,双臂使力,“咔嚓”一声,将牛角居中掰为两截。大水牛向后猛撤两步,疼的“哞哞”乱叫,踢跳了几下便即退去了牛身,现出人身牛头的本相来,坐在地上,抱着头哇哇大叫:“我的角,我的角……”。
天祈走近几步,将半截牛角扔在牛头的脚边,满脸歉意地说道:“角还你,我不是故意要把你的角弄断,谁让你们跟我为难来着。”牛头怒道:“臭小子,你还说风凉话。”天祈叹了口气,也不跟他争辩,说道:“现在你们可以让我过去了吧?”牛头一怔,忍着疼痛看向马面问道:“兄弟,你说呢?”马面道:“还有什么说的,放他过去呗。”天祈微微一笑,向二人个作了一揖,道:“多谢两位。”
牛头马面个深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面向山峰并排站定,双手平推出去,“嘿,呀”两声,两座巨峰隆隆大响的移向两边,那八丈宽的小道赫然又出现在眼前。天祈又向他两个称了声“谢谢”,迈步向那小道走去,刚到小道跟前忽又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牛头马面,一脸尴尬的笑容。
马面道:“你是害怕进去了我们会突然把山移上是不是?”天祈笑道:“你们不会吧?”马面道:“哼,你太小看我们了。我们可不是说话不算的卑鄙小人,你放心好了。”
天祈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一咬牙,迈步向前走去。
牛头对马面道:“这小子要找他爹妈怕是不容易吧,里面那些家伙可不好对付。”马面道:“管他呢,不让他进他非要进,我只担心上面治咱俩的失守之罪。”牛头叹了口气,拿着那半截牛角看了看,说道:“我也怕呀,可我这角都被这小子掰断了。”
天祈走过鬼门关离了那小道,眼前是一片广阔的开阔地,说是开阔地其实仍是灰蒙蒙的一片,放眼四顾并看不到太远,细风飒飒,只更显得荒凉罢了。天祈不顾左后,只昂头挺胸的向前走,环境衬人心,处在这一片荒凉之中更让他感觉心情压抑,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找到父母带他们还阳。
走了大约十几里,忽见前方不远处有亮光出现,天祈心里稍喜,加快脚步向前快走。又走了二里多路,只见在前十来丈处有一座小亭子,亭子的左旁有一座玉白色的石拱桥,桥前笔直的站着四个人,各手持长枪,两两分立石桥两侧,天祈微微皱着眉头,心道:“难道他们也要拦我?”
无暇多想,迈步朝那亭子走去,待走到亭子近前,只见一个十四五岁身穿一身白衣的小女孩坐在亭子里,身旁放着一个大火炉,火炉上坐着一个大铁桶,“咕咕嘟嘟”的响,铁桶顶上冒着缕缕白雾,看来桶里似是在熬煮着什么东西。天祈看着那铁桶隐隐感觉心里不太平静,他也说不上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看了那小女孩一眼,那小女孩也正看着他微微而笑,笑容甚是纯真恬静。天祈见她只是个小女孩,也不跟她说话,只对她轻轻点了一下头,向石桥走去。
刚走到桥前,排头的两个人忽然伸手拦住了他,喝道:“站住。”
天祈一怔,道:“干什么?”只听那小女孩咭咭笑道:“我说小家伙,你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想过去?”天祈转过头来,对那小女孩道:“你好,我现在可以过去了吧?”小女孩从头到脚打量了天祈一番,摇着头道:“啧啧,可惜,是挺可惜的,没多大年纪就过来了难怪心情不好,怎么就你自己?”
天祈道:“我本来就是一个人来的。”那小女孩道:“来就来了,怎么还背着一口剑,是要跟谁打架吗?”天祈莫名的对这小女孩没有好感,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
那小女孩微微而笑,道:“还挺倔,算了,也不跟你多说了,既然已经来了喝了婆婆这碗汤就过去吧,来。”说着在火炉上的大铁桶里舀了一碗汤,看那汤黑咕嘟嘟的,冒着腾腾热气,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天祈甚觉得莫名其妙。
那小女孩道:“快来呀,这是婆婆赏你的。”天祈有些嗔恼,说道:“我说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爱讨便宜,一会叫我小家伙,一会说是我婆婆,你才多大呀。”那小女孩道:“呀,人不大还犟嘴,你就是叫我祖奶奶我还嫌你小呢,让你叫声婆婆还亏着你了?”这话从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嘴里说出来听了既让人觉得好笑又让人觉得生气。
天祈愠道:“我懒得理你。”对那守桥的四个人道:“我要过去,你们给我让开。”语气甚是不善,全是一副命令的口吻。
右边那人道:“喝了孟婆汤再走。”天祈猛一诧异,道:“孟婆汤?她……她是孟婆?这么说这是奈河桥?”他在昆仑山闲读书籍,于幽冥地府的事略有了解,知道阴间有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座桥叫“奈河桥”,桥边有位老婆婆名唤“孟婆”,专给下进幽冥地府的灵魂喝“孟婆汤”,喝了孟婆汤便会将阳间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那小女孩道:“还不快过来,难道要我喂你不成?”天祈转头盯着小女孩愣愣看了片刻,道:“你……你真的是孟婆?”那小女孩笑道:“你总算还有点见识。”天祈诧异道:“你……你不是位老婆婆吗?怎么才这么大点儿?”那小女孩眉头一皱,斥道:“不许没礼貌,我最讨厌别人说我小了,快过来。”天祈摇着头道:“我不喝。”那小女孩道:“不喝不行,这是地府的规矩,带他过来。”奈河桥前右边的那两人推了天祈一把,喝道:“过去。”
天祈向后趔了一步,瞪着他二人道:“推什么推,我自己不会走吗?”转身对孟婆道:“小妹……小孟……不是,唉!孟婆,我不能喝你的汤,我是来找我爹爹妈妈的,我还要回去呢。”这下倒让孟婆大感诧异了,说道:“什么?找你爹爹妈妈,那你怎么找到地府来了?”天祈道:“我们村子不知道被谁给烧了,人全都死了,所以我就来这里找了。”
孟婆有些惊恐的瞧着天祈,道:“你是说……你还没有死?那……那你是怎么来的?”天祈道:“这是我的元神,等我找到了爹妈我就回去。”孟婆点着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不行,要过奈河桥都要喝孟婆汤,不管你其他的。”天祈道:“我真的不能喝。”
孟婆霎了霎眼睛,那四个守桥人忽然抓住天祈的双手将他反扣起来,推着他向前走,天祈道:“你们干什么?”孟婆道:“让你不听话,婆婆我只能用强了,给我按住了,灌也要给他灌下去。”
那四个人紧紧的扣着天祈的双臂按住他的肩膀,孟婆将那碗浓黑的汤药端了过来,哄着天祈道:“来来来,听话啊,喝下去就好,没事的。”天祈紧咬着牙关,拨浪着脑袋,双腿乱蹬,从牙缝里崩着话道:“我不喝,我不喝……”
孟婆右手端着汤碗,因身材太矮站在一个石墩上,左手去抠天祈的嘴,道:“来,听话啊,乖乖喝了。”将汤药递在天祈嘴边硬往他嘴里灌,天祈嘴对着汤碗“咕咕嘟嘟”的吹泡泡,就是不咽。突然孟婆“啊哟”一声叫唤,汤碗掉在地上,“啪嚓”一声摔得粉碎。孟婆握着左手手指“啊哟”连声的叫唤,怒道:“臭小子,你敢咬我。”
只见天祈身躯一震,双臂猛挣,抓着他的四个人具被他甩飞老远,“扑通,扑通”两声响,有两个人被他甩到了忘川河里。天祈“哇”的一口将嘴里的汤药吐在了孟婆身上,洁白的衣服染了一片污黑,伸手一把将孟婆从石墩上推倒在地,摔的孟婆又是“啊哟”一声叫唤。天祈掐着自己脖子一脸苦色,“呸呸呸”的连声往外吐,伸着舌头道:“这什么味啊,呸。”抹啦抹啦了嘴,指着孟婆道:“你太过分了,不是看你是个小……哼,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跟我记着。”拔腿向奈河桥上跑去。
孟婆大叫道:“臭小子你别走。”“飕”的一声响,两条白链甩出,正缠在了天祈身上,天祈怒道:“你还有完没完了。”孟婆手扯白链,道:“你真当婆婆中看不中用啊,你给我过来吧。”拉着白链扯着天祈身子使劲往回拽。天祈双腿稳扎在地,任孟婆如何拉扯也拉不动,累的她咬牙切齿。
只听天祈大叫一声:“去你的吧。”双手绕着白链缠了两圈,猛地一扯一甩,孟婆的身子飞起半空,尖声大叫:“啊……”,“扑通”一声栽在了忘川河里。
这孟婆在忘川河边上守了数千年,这怕还是第一次尝到忘川河水的滋味。天祈双手轻轻一挣,“刺啦”一声,将缠在手上的白链扯碎了去。
那忘川河的水也不甚深,孟婆从水里爬起身来,头发衣服尽是湿漉漉的,极其狼狈,吐了一口河水,站在河里骂道:“死小子,敢对婆婆这样无礼,你……”说着对着忘川河的彼岸大声叫喊:“造反了,造反了。”喊了两声冲之前被天祈抛进河里的两人斥道:“混蛋,你们怎么不喊。”那两人一怔,也大声喊叫起来:“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