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沈锦文已经拎了一壶凉茶,准备把高长青浇醒。
“不必了,他一直醒着。”宁修睿叫住她,目光从容的看向地面上双眼紧闭的高长青。
沈锦文震惊的说不出话,只见地上原本晕死的高长青,居然愤愤的动了动嘴角后,睁开眼睛一脸阴鸷的瞪向他们。
“你早就知道他是装的?!”沈锦文气结,这才恍然大悟,他刚才那番举动,全是在蓄谋借她的口把案情分析全部说个高长青听!这不是等于打草惊蛇,提前亮出他们全部的底牌吗!
“嗯。”宁修睿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应声,似乎连她此刻的反应都早早预算在心。
沈锦文眼角抽了抽,正要和他理论,只见他走向高长青,俯下身捏住了他捆在背后的手指,反向用力一折。她立马老实的噤声,这个病王爷发起火来真是吓人,可偏偏连动手都风度翩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给高长青题字。
她嫌弃的撇嘴,啊喂,没事莫装逼,小心被雷劈。
“啊——!”高长青惨叫出声,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处,暴戾的恨意似能把人撕裂。
“死你都不怕,何苦会怕疼。还是说你根本没胆子死。”宁修睿平静的道。
高长青瞬间止住叫喊,额头上冷汗簌簌的往下掉,仿佛是冷不防被人狠抽了一巴掌,表情连带着身体一下子全僵住。
宁修睿俯下身,从他的腰带上扯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紫色瓷瓶,放在桌子上,“如果我没猜错,这里面应该是杀死醉蝶和李良生的毒——葫蔓藤。”
沈锦文再次震惊得说不出话,忍不住上前,打开瓶子,一股淡淡的苦酸便弥散开来,她心下一凛,果然是葫蔓藤!这等毒药若是入喉须臾之间便人夺人性命,而她方才进屋的时候居然忘了第一时间搜高长青的身,若是真让他寻了空子,自杀而亡,那岂不是他们今晚费尽周折的成果又要成竹篮打水!
她又羞又愧,尤其是想到这次的大意,还是因为好胜心强只顾着赢了宁修睿才犯下的过失的时候,一张脸就涨得通红,如火烧一般灼热的发烫。
“是葫蔓藤萃取的毒液,一滴足以要人性命。”沈锦文小声的说,再次看向宁修睿时,眼里的多了之前从未有过的钦佩。
宁修睿面容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疏离,他走到高长青的身侧,将堵住他口鼻的布条扯下,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的双眼,缓缓道,“你杀了李良生,没有拿走他和梁静姝的定情金簪,却唯独了拿了她亲手绣的锦囊,可谓用情至深。”
高长青的脸色唰得变了颜色,他额头两侧青筋暴突,一瞬间整张脸都在充血,恼羞成怒的暴吼,“大胆贼子!我命令你现在就放了我!我要告诉我叔叔你私设刑堂,我要让他判你入狱!”
沈锦文心底一凛,她怎么也无法把“用情至深”这四个字和花花公子高长青联系到一处,更别说高长青爱慕的对象还是梁静姝,这种大胆至极的假设,她连想都不敢想。
可是,宁修睿不但设想了,而且好像——还推测对了!
莫非,杀死李良生和醉蝶的是一伙人,而杀死梁静姝并制造了另外八起连环无头新娘惨案的是另外一伙人?!
按照宁修睿的习惯,推断出这个结果,他可是已经掌握了证据?可是这一晚上她都跟在他身边,为什么她就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沈锦文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懊恼得心慌。
“你不必急着否认,先说说,你什么时候发现李良生对梁静姝心生杀意的?”宁修睿慢条斯理的问。
高长青脸上一阵青白,一双眼睛里是阴沉的冷意,被捆在背后的手指以一种诡异的弧度下垂着,一言不发。
“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且帮你说,应该是你在醉红楼里借酒浇愁的时候,有人把这瓶毒药送给你的时候,也是你得知李良生乃是天阉之人的那一刻。”宁修睿缓缓道。
高长青仿佛被人戳中了痛处,若不是被绑着身体,险些就要跳起来。他眼睛瞪得圆如铜铃,杀气腾腾的直勾勾的射向宁修睿,“你胡说八道!”
宁修睿顿了顿,余光瞥一眼认真专注旁听的沈锦文,还是继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无法碰女人应该也是这半年多的事情。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恰好就在李良生出现后不久,你才了此等症状。”
沈锦文听到这里,发现案情越发明朗起来,可谓是层层抽丝剥茧,真相一层层的显露。她迫不及待的出声,“我明白了!寺人不仅仅是李良生在暗示他是天阉之人,还暗指杀害他的人患有不举之症!”
宁修睿扶额,他说得那般隐晦,就是为了照顾她一个女儿家。可她却坦坦荡荡的直言不讳,妥妥的百无禁忌。
“够了!他娘的!你们闭嘴!”高长青暴吼出声,脸色难看至极,咬牙启齿的模样,真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宁修睿平静从容的看向他,“你先别急着发火,仔细想想,你真正的仇家是谁?为什么你的身体好巧不巧偏偏在李良生出现后,就出了问题。这期间,你可遇见过什么人,吃了什么往日不常吃的东西?”
高长青如遭雷击,这才明白宁修睿的意思,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嘴唇剧烈的颤抖着,沙哑了嗓子问,“你——你的意思是,我是被歹人害了!”
“不被害堂堂县太爷的侄子,又怎么能心甘情愿的被人当刀子使。况且你对梁静姝用情至深,如果不是你主动放弃这段姻缘继续坚持,就算梁老爷不同意你们这桩亲事,碍于县太爷的面子,也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将女儿下嫁给李良生。”宁修睿缓缓道,“自古以来,一物降一物,从不例外。”
高长青整个人顿时瘫下去,原本的愤怒暴戾,变成无力的颓丧,眼睛里血丝狰狞,绝望的捶胸顿足,哀叹三声,“竟然如此!竟然如此!竟然如此!”
沈锦文心头的震荡难以言喻,一条条的理清楚案情。
所以,真相其实是有个幕后黑手,不但操控李良生杀人,还为了提防李良生又逼着高长青成为他杀人的备用屠刀!
可是,这些宁修睿是怎么知道的?
好奇心在狂烈的沸腾,沈锦文恨不得此刻抓着宁修睿把全部的疑问都问出来,譬如,他是怎么知道高长青喜欢梁静姝的?他又是怎么知道高长青不举的?他又怎么知道高长青不举是被设计的?他又怎么知道高长青是真正杀害醉蝶和李良生的凶杀?
沈锦文目光灼灼的看向宁修睿,前所未有的对于“未见”的证据生出一种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