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改命(1 / 1)

“这木棒方才被人强扯过,她的伤势得更重了。”楚千尘语调平稳地说道,“现在又麻烦了一些,本来我有七八成把握,现在又少了两成。”

“现在再取这木棒,需要割开的伤口也会更大,后期伤势痊愈后,也会影响到她的目力。”

杨老爷与杨姑娘的胸膛里就像是有什么捶打着心脏,后悔、惶恐、不安、迟疑等等的情绪,皆而有之。

杨老爷看着榻上昏迷的杨王氏,心绪翻腾。

小神医的意思是,本来他的妻子不仅有很大的机会保住眼睛,而且目力也不会受影响,可是现在因为他一时糊涂,害得妻子在鬼门关前徘徊……

李大夫更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额头的冷汗沿着脸颊滑落。

这个小丫头简直出口狂言,依他行医近五十年的经验来看,这杨王氏肯定是救不活了!

楚千尘用帕子擦拭着指尖沾到的血液,又道:“如果再拖下去,她撑不过一炷香功夫。”杨王氏还在流血,一炷香时间已经是她比较保守的估计了。

“……”杨老爷的脸色霎时更白了,眼睛则是一片血红,只是想想妻子被刀子插进眼睛的一幕幕,就觉得撕心裂肺。

他咬了咬牙,道:“好!”

楚千尘转头看向了琥珀,吩咐道道:“去济世堂取些细绢丝来。”

楚千尘索要绢丝是为了缝合伤口,用针穿引绢丝、麻线等等来缝合刀伤的伤口是每位军医必备的一种技巧,之所以选择绢丝是因为现在时间紧急,绢丝随手可得。

知道楚千尘是打算在仁德堂给杨王氏医治,琥珀赶忙应命,匆匆离去。

楚千尘也没闲下,从药箱中取出了一个针包,然后将金针以烛火烧了烧后,就开始给榻上的杨王氏下针。

杨老爷、杨姑娘与两个孩子全都好似入定似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一针,两针,三针。

“血不流了!”杨姑娘惊喜地喊道,“大嫂不流血了。”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杨姑娘甚至觉得杨王氏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又有了一丝生机,暗叹这位神医的医术真是高明。

不过是三根金针,杨王氏的鼻腔和眼眶处的伤口就止住了血。

李大夫见楚千尘这手立竿见影的针法,双眸睁得更大了。

楚千尘没停下,接着给杨王氏下针。

依旧是三针,这三针是为了麻醉,免得昏迷的杨王氏因为疼痛而惊醒。

琥珀很快就取了绢丝回来,默契地给楚千尘打下手,把她新打的两把刀具、剪子以及圆针、锋针、铍针等九针全都备好,以烈酒清洗,再火炙烤。

琥珀看似镇定,其实心里有些紧张,不过她身后的杨家人比她还要紧张,目光灼灼地盯着楚千尘,就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似的。

琥珀觉得接下来的治疗实在是太过血腥,不适合孩童围观,就对着杨姑娘劝了一句:“杨姑娘,带连两个孩子出去吧。”

杨姑娘这才反应过来,连连应和,把两个孩子带出了内堂,内堂中变得空旷了不少。

楚千尘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杨王氏身上,对于周边的事浑然不觉,聚精会神地用手中的小刀划下了第一刀。

她手中的刀子又准又稳,刀刃自杨王氏的眼角划下,殷红的鲜血立刻溢出……

杨老爷感觉那刀子像是切割在了自己身上似的,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目光,一手撑在了墙上。

反倒是琥珀面不改色,配合地不时给楚千尘递刀,递针,递线,递剪子……

时间徐徐流逝,内堂里寂静无声,偶尔可以听到外面还有好事者的议论声传了进来,都在讨论济世堂的神医到底能不能把人给救活了。

周围太安静了,静得杨老爷甚至可以听到剪子的声音。

“咔嚓。”

接着,是少女清冷的声音响起:“好了。”

好了?!垂着头的杨老爷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好了?

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就见楚千尘恰好把掉了最后一根金针,并对琥珀道:“包上纱布。”

琥珀很熟练地给杨王氏的右眼包上纱布,把整个右眼都挡住了。

杨老爷还有些愣神,一会儿看看躺在美人榻上昏迷不醒的杨王氏,一会儿又看看旁边那根血淋淋的木棒。这就完成了?

人还活着?!

李大夫的目光从杨王氏右眼上包的纱布和鼻腔之间来回游移着,她没有再流血了,而且……

“她还有呼吸……”李大夫低声自语道,神色间的恐惧褪去后,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从前,他只闻其名,直到此时此刻,才知道这个传闻中的神医一手医术神乎奇神,整个人都镇住了。

身为医者,李大夫比杨家人更明白医道的博大精深,知道楚千尘能把一个必死之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又多不可思议。

他呆滞了好一会儿,仍有些不敢置信,忍不住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气。

“把人移去济世堂。”楚千尘又道。

杨老爷终于回过神来。神医这么说,意思就是说人救活了吧?否则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把人再搬去济世堂呢。

“谢谢神医!多谢神医救了内人!”杨老爷几乎喜极而泣了,眼眶里都是泪。

他赶紧让人把杨王氏抬出去,自然是抬往济世堂。

当他们把杨王氏抬出仁德堂时,又遭遇了一番围观,那些路人皆是哗然,七嘴八舌地赞叹不已:

“这神医果然是活神仙啊!”

“是啊是啊,神医只要一出手,就没有救不活的人!”

“这仁德堂之前还大放厥词呢,根本就是庸医,差点就把一条人命给生生折腾没了。”

“……”

在路人喧哗的议论声中,杨家人再次返回了济世堂。

济世堂外再次热闹了起来。

对此,楚千尘充耳不闻,她开了一张药方,又叮嘱了刘小大夫几句,告诉他该怎么照顾患者,以及若出现高烧等紧急情况要如何处置。。

琥珀见外面天色昏黄,就提醒了一声:“……姑娘,酉初了。”

意思是,她们该回王府了。

“走吧。”楚千尘抚了抚衣裙后,就打算离开了,可还没出前堂,就被杨老爷给拦住了。

杨老爷对上妻子的救命恩人心里多少有那么点气弱,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神医,内人还没醒……”

杨姑娘也接口道:“劳烦神医留下照顾我大嫂,万一伤势有变……”

治疗前,楚千尘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现在,她心里有数——

人能活!

楚千尘一个眼神清清淡淡地扫了过去,杨老爷就感觉心脏一缩,愈发气弱了,几乎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再过半个时辰,人就会醒。”楚千尘淡声道,“按着我的方子先服上三日,再养些时日就成,等七天后刘小大夫自然会给伤口拆线。”

她的语气平静淡漠而又笃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刘小大夫对楚千尘一向信服,笑道:“小神医说人半个时辰后,就一定会醒。”

旁边济世堂的伙计也是连声附和。

杨老爷挤出一个笑容,感极涕零地说道:“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杨姑娘更是再次跪了下去,又想对楚千尘磕头,可是楚千尘避了开去,带着琥珀一起离开了。

围观的人见热闹散场,也渐渐地开始散去了,也有人想看看杨王氏什么时候醒,口口声声地说“只要人没醒,一切还是未知之数”云云。

对于旁人的感激也好,质疑、怒骂也罢,楚千尘全不在意,从一开始,她的态度就十分平静,仿佛一汪深邃无波的古井似的,给人一种超然物外、不可亲近的感觉。

对此,琥珀也见怪不怪了。

有时候,她也常有种主子是不是得道成仙了的错觉。

马车一路平顺地把主仆俩送回了宸王府隔壁的宅子,夕阳恰好落下了一半。

楚千尘因为身上沾了先血,就先回屋去换了衣裳,然后才去了前院的书房找顾玦。

琥珀没跟进去,守在了屋外,隐约听到楚千尘笑吟吟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王爷,我今天在济世堂给一个妇人动了刀子,剜出了插在她眼睛里的木棒……”

琥珀想着自家王妃在济世堂的高冷样,再对比此刻,默默地收回了前言。

有王爷在,王妃想成仙是很难了。

琥珀的嘴角勾了勾。

屋里,楚千尘还在对着顾玦用手比划着,“那根木棒足足有这么长,从她的眼角一直插到了鼻窦的位置……”

“我保住了她的性命哦。”最后的“哦”字微扬,就与她飞扬的嘴角一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她把双手交叠在书案上,下巴往手背上一垫,双眸发亮地看着顾玦,那表情似在说——

她是很厉害很厉害的,所以王爷的伤也不会有问题的!

顾玦又读懂了,面庞上浮起浅笑。

他的心里温暖而又柔软。

与她相识后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她看着他的眼神始终如一,透着亲近、温柔、欢喜、信赖、自信……偶尔得意洋洋,偶尔撒娇卖乖,让他觉得与她在一起时很舒适。

顾玦凝望着她,不得不承认,他被她影响了。

他驰骋疆场多年,见惯了生生死死,在生死面前,谁也没比谁高贵,战场上,也许下一刻一支羽箭就会刺穿你的咽喉……

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变得硬了起来,包括对他自己。

人生自古谁无死,他无惧生死,任何人终究要走向死亡。

在认识她以前,他觉得只要安顿好母后与宸王府的人,他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了牵挂。

他想为了这个小丫头努力活下去,努力活得更久一点。

顾玦抬手摸了下她柔软的耳垂,语带笑意地说道:“厉害,你很厉害。”

她这么厉害,他自然也不能太弱,是不是?!

顾玦的眸底掠过一道利芒。

她是他的王妃,他可不会让他的人受任何委屈。

楚千尘不知道顾玦在想什么,却能感受到他一瞬间的微妙变化,感觉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是“他好但旁人要倒霉”的那种,是谁要倒霉了呢?

楚千尘弯唇笑,心情更愉悦了,接着说今天的事:“我给那个妇人缝合伤口时用了绢丝,把两股揉成的绢丝取细细的一股……”

“医术上写着绢丝、麻线、桑皮线以及银丝等等都可以用作缝合伤口的线,我今天试了绢丝,觉得绢丝打得结不太结实,而且还需要拆线。”

“我想再试试桑皮线,好几本古籍医书上都说可用桑皮线缝合伤口,而且桑皮线可以被身体吸收,缝合后不用拆线,桑皮还有清热解毒、促进伤口愈合的疗效。”

楚千尘说,顾玦就听。

气氛恬静安逸。

“等你回来前,我一定能找出合适的缝线。”楚千尘神采奕奕地说道。

“好,我等着。”顾玦又笑了笑,俊美的五官显得年轻了好几岁,眉似远山,眼若星辰。

楚千尘“嗯”了一声,随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明明是王爷要出门,她守在家里,怎么他说得好似她要出远门似的!

她娇嗔地斜了他一眼。

想着顾玦就要出门,楚千尘想起了楚千凰之前来找她的事,就改了话题:“王爷,你觉得大齐和南昊的联姻可不可行?”

她一边说,一边把今天刚买的各种蜜饯全都端了出来,一字摆开,示意他试试味道。

顾玦信手从第一个匣子里拈了一颗蜜饯,她也拈了一颗,帮他一起试味道,结果,入口的味道酸得她眼睛、鼻子都皱了起来。

而顾玦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端倪。

王爷果然能忍!楚千尘心道,又补了一句:“午后楚千凰来过一趟,她似乎对她能不能去南昊很在意,按理说,就算她陪着三公主去南昊,也嫁不了南昊的皇子啊。”

说得难听点,楚千凰就算是侯府嫡长女,也不够格与南昊联姻。

看她酸得五官扭曲,顾玦就给她倒了杯花茶。

花茶微甜,与这口中这酸酸的蜜饯搭配在一起,倒是恰到好处。

楚千尘先是笑,随即又是一怔。

这种甜甜的花茶实在不是王爷的口味,所以,这是王爷提前给她准备的。

王爷真好。

楚千尘乐了,连顾玦几天后就要出门的离愁都散了几分。

对了,最近天气热,她得给王爷带上一些准备预防中暑的药才行。

楚千尘生怕自己忘了,顺手拿起了一支搁在笔搁上的狼毫笔,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写了半页字的绢纸,执笔记了下来。

笔下是率性的草书。

她的草书龙飞凤舞,不过顾玦一看就懂了。

他的身边从来就是一些男人,大多不修边幅,在日常上都是得过且过,像他上次去西北,与秦曜、莫沉一起,根本就没收拾什么行装,说上路就上路,还从来没人这般细心地为他操持这些。

这小丫头啊,真是既矛盾而又有趣。

外表看似娇柔,可她的内心又如她笔下这手狂草般豪放、恣肆、强劲。

让他很放心,因为他知道就算没有他,她也能活下去,活得很好。

也让他很不放心,因为他知道要变得无坚不摧需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她应该像现在这样笑着才对……

他感觉心中似有什么呼之欲出。

他嘴里的酸味渐渐散去,这颗蜜饯的回甘是微微的甜。

“乌诃迦楼应该不希望与大齐联姻。”他答道。

虽然顾玦并没有明着问过乌诃迦楼,也没有暗示过,但是他看得出来,也猜得出来。

“就算南昊和大齐联姻成了,南昊的人选也不会是乌诃迦楼。但若不是乌诃迦楼,顾琅就不会答应……”感觉的语气中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嘲。

楚千尘深以为然,说穿了,皇帝这是把乌诃氏当作依附大齐的那些小族了,以为他想点谁当他的驸马,谁就会同意似的。

她似笑非笑道:“皇上若真有这蔑视南昊的魄力,就该御驾亲征率兵南下……”

说到一半,她自己都笑了出来。

对于南昊的事,楚千尘也懒得管,又问道:“那这次就不会带上三公主了吧?”

顾玦点头:“不会。”

顾玦心如明镜,他当然明白太子的意思,但是,在他看,两国之间的事,不是一个女子是否联姻就能化解的。

而且,南昊和大齐看似庞然大物,其实两国都是问题重重,至少十年内是打不起来的。

楚千尘又拈了第二个匣子里的蜜饯吃,这个蜜饯甜丝丝的又透着那么点酸,恰到好处。

她期待地提议道:“那要不要带上我?”

她指了指自己,乖巧又软糯。

论装乖真是谁也比不过她啊。顾玦差一点就要点头了,最后摸摸她的头。

意思是,乖乖听话。

楚千尘:“……”

楚千尘含着蜜饯,扁扁嘴,一侧的脸颊微鼓,透着些小委屈。

好吧。她很乖的。

她也不再问了,又拿起了那支狼毫笔,用笔杆挠了下脸颊,“王爷,你也一起想想,还缺什么没?”

她用目光示意顾玦去看她写的那张单子。

话出口后,她又觉得问顾玦肯定是问错人了,他出行不喜带太多东西,肯定会说够了,于是抢在他之前又道:“这个季节蚊虫多,得再备两个驱虫的香囊。”

“外袍不够穿,还可以路上买,中衣不行,还是再添一身中衣吧。”

“对了,还得给绝影换个马鞍……”

顾玦根本就没插话的机会,就看着她在那里自问自答,眸底有碎光浮动。

嗯,他就负责试蜜饯好了。

他又吃了第三个匣子里的蜜饯,很顺手地也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

好吃。楚千尘抿着唇,觉得嘴里的蜜饯海棠清甜爽口,果肉细致,而又带着一种微脆的口感。

顾玦看她的眼睛都弯成月牙了,自然知道她是喜欢的,想着待会儿让惊风去五味斋给她买两匣子。

两人你一颗,我一颗……

等楚千尘修改完单子后,所有的蜜饯都试完了。

她嘴里还含着最后一种蜜饯,把涂改过的单子推向顾玦,示意他看看。

对此,顾玦的回应是:

“你做主就好。”

楚千尘觉得果然,打算还是找惊风问问,他在王爷身边伺候着,正是查漏补缺的好人选。

她正想着惊风,惊风就进来了,觉得王妃的眼神有些莫名的热切。

惊风作揖禀道:“王爷,太子殿下又来了。”

他用的这个“又”字很微妙,让楚千尘觉得惺惺相惜。

顾玦就起了身,留下楚千尘一人在他的书房里。

楚千尘看着那道摇晃不已的湘妃帘,低声道:“顾南谨真是烦人……”他要谈联姻的事就找乌诃迦楼去啊,总跑来打扰王爷休息。

琥珀进来时,恰好听到楚千尘的这句抱怨,心脏猛地一跳,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千尘一个人无事可做,喝完了手边的花茶后,干脆就照着单子整理起行囊来。

给顾玦准备的东西不算多,这行囊整理得很快,但他日常要服的药做起来就没这么快了。

因为顾玦出门在外不便吃汤药,楚千尘打算像之前那次一样做成药丸让他带在路上吃。

她回了正院,在药房里忙碌起来,全神贯注,全然不知时间的流逝,更不知道周围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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