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之时,陆临溪说了许多话。
他的话从来都很多,若是他从始至终不说话,那才不正常。
他说的都是最近这两天,中州城里发生的事,或者说北冥修急切想要知道的,中州城的发生的事情。
虽然他在馨华楼的渠道被陆平以一道命令直接掐断,他还是能通过自己的眼光以及手段,获得一些信息。
最重要的那一件,自然是余家的现状。
在这个过程中,北冥修只是平静地听着,每听到一个坏消息,他的面色就会沉静一分。
陆临溪很清楚,这种绝对的沉静,代表了北冥修绝对的愤怒。
现在的他,就是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北冥修现在的战意与怒火已经到达顶点,但他能不能保持住一贯的理性,已经是个未知数。
至少陆临溪现在看不出来。
二人即将走出小巷。
迎接他们的是上午的阳光,以及一个身着斗篷的男子。
男子掀开斗篷,露出其中那张俊朗的脸。
比起北冥修的脸,他的脸的线条要粗犷一些,但依然是造物主手中精致的产物。
他是易铭。
圣阁的入世者,易铭。
……
陆临溪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子,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他仔细的思考了一段时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啊,被叶姑娘打得跟狗一样的那个?”
易铭认真地解释道:“虽然我是败了,但还没有你说的那么惨。”
“看你这长相,应该不是什么正常人吧。”
陆临溪双手环胸,笑道:“让我猜猜看,圣阁的仙灵体?”
易铭点头道:“她也是。”
陆临溪挑眉道:“这家伙长得就比你妖孽,我早就知道他是仙灵体啊。”
北冥修纠正道:“他说的是叶星露。”
陆临溪一愣,随即了然道:“怪不得长那么漂亮,说实在话,人家照顾你这么久,还是有点情意的。”
北冥修白了陆临溪一眼,将目光转向易铭,说道:“你一直想杀我。”
陆临溪面色一变,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
如果不是想要杀北冥修,与叶星露同为圣阁仙灵体的易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与叶星露交过手?
易铭本人也没有否认,补充道:“我还想要你的剑。”
北冥修点头道:“我一直知道。”
两年前的那段旅程中,他也算与易铭见过两面,不过在那个时候,第五轻侯就悄悄告诉过他易铭曾经做过的事。
第五轻侯承认,在那座城市遇袭的时候,如果不是易铭,他已经死了,但如果他真的是北冥修,那时他就已经死了。
杀意隐藏的再好,终究还是杀意。
第五轻侯没有对付他的能力,只能假装不知道,再悄悄找机会告诉了北冥修,让他以后小心易铭。
北冥修那时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太重。
他看见过叶星露以眼神警示易铭,而且不止一次。
在草原一战后,他也没有再见过易铭,渐渐的就将这件事忘了。
不过现在,看来当年未能发生的战斗,现在依然躲不过。
北冥修脸上的表情多了一份凝重。
这份凝重的出现不是因为易铭,而是那个他从小就敌视的圣阁。
叶星露会在这里照顾,或者说保护他,本就不太正常,易铭出现在这里要杀他,更不正常。
圣阁不会随意插手俗世事务,同样的,无岸剑峰也是如此,双方已经好不容易和睦相处了两年,现在看样子,和平已经不存在了。
两名圣阁入世者同聚中州城,只有可能是那边的命令。
北冥修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
圣阁的问题,暂时还不是他能够操心的。
他现在要解决的,还是自己的问题。
……
陆临溪摩拳擦掌,说道:“这家伙交给我来。”
他与北冥修也是老交情了,很轻松便能看出,北冥修并没有和易铭在这边纠缠的打算。
圣阁的仙灵体,就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这一点他在叶星露的画卷中已经领教过了。
但现在也只能由他阻拦易铭一阵。
北冥修身边就只有他一个人,他不上,就没有人上了。
北冥修伸手阻止了他,摇头道:“你不会是他的对手。”
陆临溪待要反驳,北冥修已补充道:“连一招都接不下。”
陆临溪只得退后。
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自己再清楚不过。
天机符甲在画卷中受到重创,就算他将千机从北冥修手里拿回来,再将身上携带的机关尽数施展,在对方纯正强大的修为面前,依然不会有什么胜算,或许真的如北冥修所说的,一招都接不下来。
他给北冥修腾出道路,然后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眼前的易铭将修为内敛于身,他依然能够感受到沉重的压迫,这份压迫让他对北冥修也没有太大信心。
而且北冥修现在的状态,他很担心。
北冥修却在此时笑了。
“他不会动你,一会汇合。”
陆临溪还未反应过来,北冥修已经跃至一处民房屋顶,云游步动,快速远离此地。
这干净利落的逃跑令陆临溪与易铭都没有反应过来,当易铭拔腿而追时,已经落后了十余米。
易铭反应极快,眼见追不上,手中灵力涌动,猛的一抓。
空气中出现了一道虚幻的龙爪,在北冥修身旁划过,却未能碰到北冥修分毫。
无岸剑峰的云游步,就是这般迅捷。
一击不中,易铭看了陆临溪一眼,纵身追击而去。
论真实修为,易铭要稳压北冥修一头,但在腾挪纵跃之间,他真不是北冥修的对手。
陆临溪在射出的两颗霹雳弹被易铭徒手捏爆之后,只能站在原地干看着,面上的笑容很是有趣。
跑的那么果断,该说不愧是他吗?
小巷内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陆临溪转过身,朝匆匆赶来的叶星露招了招手,无奈道:“你来晚了,人已经跑远了。”
叶星露扶着墙,正不断地喘息着,匆匆赶来的她发丝散乱,面色微白,听到陆临溪的话语,脸更加白了。
“他走了?”
“是啊。”
“你没跟上?”
“我跟不上。”
“易铭在追他?”
“他也跟不上。”
叶星露脸上浮现一阵担忧,连呼吸都没来得及理顺,着急道:“走多久了?”
“刚走不久。”陆临溪指了指远方,说道,“反正追不上了。”
听到这个答案,叶星露终是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最终还是没能阻止……”
“我说叶姑娘,事情已成定局,就不要自责了。”陆临溪笑道,“那家伙,本来就是个关不住的。”
“你不知道。”叶星露眉头紧皱,喃喃说道。
“你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陆临溪这一回真的来了兴趣,问道:“是什么?”
叶星露刚刚要回答,美眸中却是有一阵异色划过。
一个人轻飘飘的落在小巷里。
另一个人紧随其后。
正是北冥修与易铭。
陆临溪奇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叶星露反应极快,抬头道:“王景云?”
半空之中传来一阵苍老的笑声。
“不错,是我。”
叶星露喜道:“您愿意帮他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半个徒弟,我也不想他去自投罗网。”
王景云劝说道:“小周啊,听你大爷一句劝,这几日且在这里呆着,千万不要出去。”
北冥修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笑容中满是嘲讽。
“王大爷,藏的够深啊。”
“可如果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呢?”
王景云的叹息自空中传来。
“那就只有我来把你留下了。”
……
今日的那处石桌没有人下棋。
因为昨日收棋盘的是王景云,而他今日并没有从房里出来。
此时的王景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数十颗黑子循星位落下,形成一个正方形,将天元围在中央。
他在下一局棋。
比起中州城里已经快要结束的那局棋,他的这盘棋微不足道,而且乱七八糟。
但这盘棋可以不让那个年轻人落入瓮中,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