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常宁说出了自己脚上的秘密,王群骥脸上声色如常,心里却是怔了怔,自己的双脚的确是左大右小,整整差了一厘米,可是,这个与生俱来的生理缺陷,可以说除了老婆,世上已没有其他人知晓,没想到竟被人家一眼就看了出来,小半仙的神通,果然名不虚传啊。
王群骥微笑着,点着头说道:“小常,你猜对了。”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有看着王群骥的,也有瞧着常宁的,只是碍于王群骥,不敢出声相询。
王群骥很健谈,开始转移话题,和孙华洋谈起湖城的秋境来,常宁和其他人一样,在旁边洗耳恭听,一边在心里开着小差,这实在是非常有趣的一幕,正象王群骥刚见面时说的那样,颇有点风云际会的味道,在场的七个人,竟然分属四个派糸,王群骥和任立青,孙华洋,方红军,还有自己和虞挺华、陈茂云,这种场景是相当罕见的。
常宁暗暗的自得,哲人的话说得好,聪明的人看得懂,精明的人看得准,高明的人看得远,他为自己导演的这幕戏而得意,多个盟友多条路啊,人生最重要的不是努力,不是奋斗,而是抉择,世界上有多少有才华的失败者,世界上有很多高学历的无业游民,都是因为选择错误造成的啊。
墙上的钟声敲了整整八下,王群骥随意的看了一眼挂钟,孙华洋便知其意,率先起身告辞,王群骥微微一笑,喊来秘书吩咐起来,“小张,你送孙书记他们去市委招待所,明天早上八点,再接孙书记他们过来。”
说着,王群骥看向了常宁,“小常,你留一下。”
待到众人离开,常宁说道:“老领导,这不打搅您休息么,要不,我明天再来吧。”
王群骥靠到沙背上,笑了笑说道:“这个别墅里除了我有老太婆,还有一位保姆和警卫,你就在这里将就一夜吧。”
“这,这合适吗?”常宁客气了一句。
“哈哈,你认为呢。”王群骥爽朗的笑起来。
虽然以前接触不多,但常宁很喜欢王群骥,因为他是当今政治局里,除了三位现役将军之外,唯一一位大半生从军的政治家,他身上不褪色的军人气质,深得常宁喜爱。
按照正常的人事安排,王群骥能进入下届的七人中常委之列,常宁此行的目的就是结交这位德高望重的老革命家,他从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据老爷子预测,王群骥很有可能入主中纪委,常宁当然要设法结交了,谁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人生的路上,没有危机就是最大的危机,满足现状是最大的陷阱,下对注,赢一次,跟对人,赢一世,不识货,半世苦,不识人,一世苦,人生能走多远,看与谁同行,有多大成就,看有谁指点,学识不如知识,知识不如做事,做事不如做人,做人处事,待人接物,重师者王,重友者霸,重己者亡,人若把自己框在一定的范围内,就容易限制了自己的思维和格局,读万卷书的不如行千里路,行千里路的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名师指路,经师易得,人师难求,今天的优势,会被明天的趋势代替,把握趋势,把握未来,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处。
王群骥在政界和军界都有很广的人脉,正是常宁要结交的理想人选。
常定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三个小纸盒,“老领导,这是我们大青山的特产,香石,变石,软石,您一定得收下。”
“你小子什么意思?不知道我的规矩吗。”王群骥故意板起了脸。
“嘿嘿,这是我小时候进山捡来的,家里已经没存货了,您要是不收,那我明天带回去好了。”
“去你的,有你这么送礼的吗,哈哈。”王群骥伸手拿过三个小盒子,一把放在了茶几上。
常宁又拿出一份材料,双手捧着递给了王群骥,“老领导,这是宁州钢铁厂整体出售的方案,请您过目。”
王群骥看了一会,头也不抬的说道:“小常,怎么弄出四个方案来了……咦,我怎么嗅出一点异样的味道了。”
“老领导,您果然是火眼金睛啊……”常宁不敢欺瞒,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在高人面前,最高明的阴谋,也是藏不住的。
“嗯……我想起来了,你要为你的老县长王玉文报仇?”王群骥问道。
常宁点了点头,“有这个意思在内。”
王群骥放下手中的材料,缓缓的说道:“当年你们青阳那个案子,虽然生在我将要调动的时候,但毕竟我还在省委书记任上,细究起来,我也有责任啊。”
常宁听了,微微的一笑,“您不必自责,我知道那案子与您无关。”
“哈哈,好小子,你这不叫阴谋,是地地道道的阳谋嘛。”王群骥指着材料笑道。
阴谋既有破绽,又有些不太光彩,而阳谋就不同了,阳谋是把一切都放在你面前的计谋,它没有**,没有秘密,它几乎一切都是透明的,所以它没有破绽,实施者只要把握住方向就行了,可以说,它是借势而动,推动一切必然的展而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像洪水决堤,谁都知道会死人,可是挡在它前面的还是非死不可,走都走不了,真正最无懈可击的计谋,总的一句话概括就是,你明明知道那是一个陷阱,却偏偏要一头扎进去,而且阳谋的最可怕之处,并不是它本身有多么复杂的策划,而是它不可猜测的方向,甚至由于它把握了世事的脉搏,所以它的去势是不可逆转的,阳谋就是随势而动,没势它都会去造势,来达到设计者的目的,阳谋策划的滴水不漏,你根本摸不清他的底细,可以说不到事情的结局,你不知道他的目标在哪里。
王群骥笑着继续说道:“关于宁州钢铁厂的事,东海市方面不会参与,一切都委托宁州市临时工作小组处理。”
“谢谢老领导。”常宁心照不宣的收起材料,塞回到自己的包里。
一个可造之材啊,王群骥心里感叹着,宁家有个靠得住的继承人了。
“小常,你觉得任立青怎么样?”王群骥笑眯眯的问道。
常宁略为沉吟了一下,任立青可是王群骥的人,不可随便乱议论,“老领导,我和老任接触不多,不是很了解……”
“嚯,跟我耍活头是不是?”
常宁嘿嘿笑道:“真的,我对老任不是很了解,但据我们丁书记评价,老任稳重谨慎,丁书记说,把宣传部交给老任,她大可放心,应该能赋予更重要的工作。”常宁的话,等于向王群骥作出了承诺,不但能确保任立青现有的地位,有机会的话,还能往上走一步。
王群骥淡淡的说道:“谨慎有余,魄力不足,宁成有余,谋事不足,当不了一把手二把手,但做个帮手是蛮合格的。”
常宁陪着小心问道:“老领导,我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您不会生气吧?”
“兴师动众的,来都来了,生气还有用吗?”王群骥微笑着说道。
“嘿嘿,难怪我爷爷说,您是他认识的二辈人中,肚子最大的人。”
“肚子最大?”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呗。”
“哈哈,难得老爷子有这么高的评价,不敢当,不敢当啊。”
常宁说道:“我爷爷还说,您当年不愿离开部队,也是您老泰山逼着,才勉强脱了军装从政的。”
“是不是觉得,觉得咱们俩的经历有点相似?”王群骥含笑问道。
“嘿嘿,是有一点,我家老爷子那手段,连哄带骗的,我才干到了现在。”
王群骥又问道:“于是,干着干着,有点上瘾,舍不得了是吧?”
“嘿嘿,还真是这样的。”
“于是,现在想干票大的,想扬名立万,努力的往上走几步?”
“老领导见笑了,我正是这么想的。”
王群骥吁了一口气,“你们宁家啊,你那几个叔叔太不争气,说句不好听的,成不了大器,你家老爷子把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所以,你其实用不着节外生枝,多熬几年,也能上去的。”
“不瞒老领导,我爷爷九十岁了,我怕他撑不了几年了。”
“嗯,这倒是实话,生老病死,客观规律嘛。”
“老领导,以后还请你多加关照了。”
王群骥笑道:“好说,好说,果然不凡,都把眼光看到十年以后了。”
常宁也跟着笑起来,“老领导,您就别笑话我了。”
凝神片刻,王群骥说道:“低调做人,你会一次比一次稳健,高调做事,你会一次比一次优秀,当所有人都低调的时候,你可以高调,但不能跑调,小常,你赶到点子上了。”
常宁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是说,我的这步棋走得还行?”
点了点头,王群骥说道:“这么说吧,很多人说你很有人缘,谁都不得罪,谁都搭得上,但缺乏杀伐果断的胆魄,你这次能用阳谋治人,如果获得成功,会让所有人重新认识你,对你以后的历程很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