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凰帮轩儿盖好被子,就坐在床边看着孩子,知道许久,外面传钱十三到了,才嘱咐了李姨仔细看着孩子,这才出去。
孩子昨日刚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就算秦凰不嘱咐,李姨也再不敢怠慢分毫,练练点头应了。
秦凰出了院子,二丫见秦凰有正事忙活,怕孩子会影响,便抱着妹妹去了正堂玩耍了。
今日的日头还算好,又正是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时候,钱十三兢兢战战的跪在地上听候发落,也被暖洋洋的日头照的有些松乏,心中的忐忑也少了些。
从一开始挑选店员时,她便着重选的都是一些看起来机灵又有亲和力的年轻男子,秦凰看着跪在地上姿容俊逸的男子,声音也没有昨日的冷凝严厉,“不必害怕,我问你的,你只要如实回答便好。”
“是,老板。”
秦凰抬抬手,示意他从地上起来。
说到底,她终究不是古代人,这种让人跪着审讯的习惯她还是不适应的。
钱掌柜在旁侧端正的垂头站着,忽略着自己的存在感。
“昨日到店里偷窃香料的人,你可看清了他的容貌?”
钱十三恭敬地摇了摇头,“回老板的话,不曾,奴才守夜守到三更天,正是最困的时候,恍惚间见一白袍男子,然后只觉浑身无力。便晕过去了,再醒过来时,便被人扔进了树林……若非……若非掌柜的告知,奴才竟不知,那人还投了香料,奴才有罪,还望老板责罚!”
秦凰听着钱十三的记叙,精致的眉头渐渐打成了一个结。
钱十三见老板脸色不好,吓的“噗通”一声又跪到了地上,“还望老板明查,奴才所说句句属实,没有一句是假话!”
像他们这种奴身之人,长的丑陋的是为粗使杂工,身段好些,长相有些姿容的一般都是被卖到小倌馆中,或是被有龙阳之好的有钱人买下作为脔宠。
他之幸运被主子买下不必受那些肮脏的苦难,却不想遇到这种事情,他怎会不怕主子一气之下把他重新扔回那地狱般的圈子?
秦凰不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只觉得这孩子看起来机灵劲儿是有的,怎的胆子这般小?
她从买下他们也从未做过什么凶神恶煞之事,怎的在他们眼里那么恐怖?
秦凰却不知,在买下他们后,展封早在秦凰教导他们礼仪招待前狠狠地恐吓和告诫过,以免日后他们在秦凰那里刁滑,不可为不用心。
秦凰让掌柜的扶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钱十三,琢磨着要不要请个武士过来专门教导她酒楼这些店员们一些手脚功夫,好让他们多一些男子气概,别动不动就跪,跟个大闺女似得。
“钱一,这次的事有你们的疏漏,也有我思虑不周全,你的带着钱十三去吧,我看他精神头不太好的样子,不如就让他先歇息两日再继续工作罢,日后对于酒楼的安保工作,我会另做安排。”秦凰说完该说的,就让他们下去。
钱十三却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主子非但不罚他,居然还说自己也有错?
这……
“老板,您真的不怪我么?”钱十三惊愕之下脱口而出,话落又有些后悔,他有些懊恼的同时,俊逸的桃花眼却直勾勾的看着主子,眸中似有水光涌动。
钱十三的话,让秦凰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莫名奇妙,她想了想,觉得大概是他受惊过度才会如此,便又道,“那白衣男子武功高强,你只是一个照面,连脸都没看清就败在了他的手中,若是换做让人,定也无招架之力,错不怪你。”
秦凰觉得之后有时间应该为她的员工们讲一讲人身安全的相关知识,他看着钱一和钱十三,眸色认真,真诚淡然,没有丝毫的虚假和敷衍,“你们记住,以后我再遇到这种事情,生命是第一位的,在生命财产受到威胁的前提下,我允许你们有放弃酒楼财产损失的权利。”
这下不是钱十三受惊,就连钱一也惊讶的瞪大了眼。
主子的话,不仅是作为一个酒楼的老板,恐怕就算是放眼整个吴国,这话也绝对算的上是惊世骇俗。
从古到今,历来对忠仆的定义,无不是万事保全主子的一切,自己的命轻如草芥,而如今,他们的主子却告诉他们,命比钱重要?
恐怕不仅仅是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钱一和钱十三垂着头,沉默的离去,此刻花开,正是春风得意时,堂堂七尺儿郎,只有他们自己能够窥见自己压在眼眶不愿落下的晶莹。
这一日,梧桐树下,青石桌前,日光倾斜,洒进女子茶色的眸,温暖了一树花开,那一窥,终难忘。
……
秦凰却是在院子里坐了许久,因为自己琢磨不透的一个问题。
钱十三的话,愈发让她确认了那偷窃酒楼香料的神秘男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若酒楼之事真的只是调虎离山的引子,那等着她的重头戏,会是什么呢?
秦凰的眸渐渐冷凝,最后凉薄到连一丝温度也无。
她最重要的心肝命根,就是她的这两个孩子,不管这暗处的人想要唱的大戏究竟是什么,若想要对她的孩子有丝毫不利之事,她定会让他后悔在这个世上走一遭。
“在想什么?”
檀香一缕,打断了秦凰的思绪,秦凰看着淡定坐在她身前饮茶的男子,眉头一挑,眼中涌出三分不悦,张口便是质问。
“你不是说我儿不会有事吗?”
“嗯?”无尘看着突然变得张牙舞爪的女人,看向她的淡漠眸子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