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
夏康予集中精神,在脑中大声叨念道,希望这个寄宿在自己身体里的灵魂可以听见,回答自己的问题。
可是脑海中一片沉寂,再没有别的声音。
现在已经是清晨,这灵魂进入自己身体已有足足十小时。此刻他的身体正在沉睡中,夏康予没有办法睁开双眼,只是一直在维持着相同的睡势,眼不能见,手足不能动弹。
实际上,这并不是自己原本的客房,而是更为堂皇奢华的,女王的睡房。昨夜回来后,米娅便畏缩在他的怀里,在这张床上沉沉睡去。他听见身旁的米娅爬起身来,赤手赤脚地走远,打开了房门。接着,一阵谈话声便传入了夏康予的耳中。
因为两人谈话时都压低了声音,所以夏康予隐隐约约地,就只听到了一个大概。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米娅的声音惊讶又紧绷。
“今天早晨,我把食物拿进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断气了————”朱雀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语气有些惶恐。
虽然米娅强作镇定,但是夏康予还是听出了她声音中的一丝颤抖:“————嗯,替我好好的安葬她。再准备一笔抚恤金,给她的部落送去。”
“是的,陛下。”朱雀唯唯诺诺地应道。两人结束了谈话后,夏康予听见朱雀脚步声远去,米娅掩上了房门,便又轻手轻脚的回到了床上。然后,夏康予便感觉米娅冰冷的手伸了过来,从身后轻轻搂住了自己。
“康予?”米娅轻声唤道。
夏康予没有作声,事实上,他也作不了声。
没有听见夏康予回答,米娅把头埋进了他的颈弯,轻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知道这样做很傻,但是能够看见你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这一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
米娅的语气里除了感慨,还透露出了淡淡的凄戚。夏康予听她这么说,也不禁黯然神伤,暗想:“我真的有这么好,值得你为我这么伤心?”
虽然这两年间,米娅给夏康予的印象,已经变为了个****的女王,剥削人民自由的独裁者,但是有的时候,夏康予却隐约觉得米娅依旧是自己初识时,那个敏感的,缺乏安全感的小女孩。因为害怕被伤害,所以才先下手为强,杜绝一切能够伤害自己的源头。
“放心吧,康予。”米娅喃喃道:“我一定会想到方法,让这副身体完完全全属于你的。”
听见米娅这番话,夏康予忍不住在心中苦笑。
据说,一个新的灵魂如果能在一副躯体里呆上十二小时,而不被排斥,就表示身体已经接受了它。之后,要想把它驱逐出去,就不会是件容易的事了。
“你终于得尝所愿了。”夏康予大感无奈,忍不住在心中对另一个‘他’说道:“我的身体已经属于你的了。你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
夏康予虽然问了出口,却不觉得会得到对方的任何答复。出乎意料之外的,这一次,他却得到了回答。一把不温不火的男声突然在他的脑袋里响起,幽幽地道:
“你可以叫我绊。”
“绊?”夏康予在脑里重复道。
“你不必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绊说道,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反正很快,你的灵魂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
很快的,夏康予便觉得脑里的一切形象化了起来:自己身处一个没有门窗,全白色的房间中央,坐在一张冰冷的椅子上,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铐住了,动弹不得。
夏康予试图挣脱身上的束缚,试了许久,却依旧不得要领。与灵媒不一样,神官并不是精神系,而是内息系的。他虽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是却能肯定他的精神力量比自己强大得多。
然后,夏康予便看见了绊。
他是个非常高大的男人,脸上带着白色的面具,全身都隐藏在一件黑色的斗篷下,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透过面具的小孔,夏康予能够瞧见绊的眼睛,那是双黑色的眼睛,像是万丈深渊一般,深不见底。
绊向夏康予踏前一步,由高往下,细细地端详着他。
“一个神官。”绊陈述道,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感情:“刚觉醒。灵力吸收得不多,算不上强大。这副身体给你用,实在是太浪费了。”
说罢,绊从身后拿出了一把匕首,对准夏康予的心脏。在白色的光线下,刀锋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你死后,我一定会好好的利用你的身体,成为世上最强大的神官的。”
面对着死亡的威胁,夏康予强逼自己镇定下来,不去看那柄匕首,只是凝视着绊的双眼。
绊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夏康予,似乎在等待他开口。
“你不打算求饶?”绊寡淡地道。
夏康予淡淡地问道:“如果我求饶的话,你就会放过我吗?”
绊偏着头,细细打量了夏康予一番。
“你是个有趣的人。”半晌,他垂下了举着匕首的手,说道:“放心,我不会这么快就让你死的。在我还没有完全了解‘夏康予’这个人,并完美的扮演好这个角色之前,你还有利用的价值。”
“你想要伪装成我。”夏康予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把自己的资料泄露给你知道?”
一股强烈的光芒突然映入眼里,夏康予觉得眼球一阵刺痛。他感觉到自己眯上了双眼。待眼睛适应了光线后,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睡床上,一人依偎在自己身边,正是米娅。接着,他便听见绊的声音在自己的脑内响起:
“因为如果你不听话,我会毫不犹疑地让所有你所关心的人消失。”
夏康予心里忍不住一惊。
这个时候,米娅已经在夏康予怀里再次睡着。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似乎正发身处梦境中。夏康予的身体上既僵硬又麻痹,想要翻一个身,但是苦于绊的精神束缚,难以移动。
就在这个时候,夏康予突然感觉周身经脉活络了起来,像是有极少量的暖流,通过肌肤的接触,从米娅的身上传入了自己的体内。因为流动量极少,米娅甚至没有察觉,依旧安稳的睡着。
夏康予察觉到自己正在吸取米娅的灵力,不禁感到惊讶。
夏康予知道在背后操纵的正是绊,不由一阵心惊:“原来你的目标,就是米娅的灵力。”
“你忘了吗,我说过了,”绊说道,语气几乎没有任何起伏:“我会利用你的身体,成为这个世上最强大的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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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梦见自己身处黑暗之中,朝着眼前一道白影追去。
那抹白色原来是一只振翅飞翔的鸽子,后来渐渐变成了一个背影————一个褐色长发的,年轻女子的背影。
他虽然拼命加快脚步,却始终和那道背影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罗莎,别走————”
突然,一阵寒意瞬间将乌鸦包围。仿佛身处冰天雪地之中,他的牙关打架,浑身瑟瑟发抖,心肺已然麻痹,好似全身的血液都结成了冰。迷迷糊糊间,透过眼缝,他看见一个男人坐身边,低头注视着自己。
那是个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年近五十岁,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模样耿直老实,眼睛却露出不相衬的精明。他从乌鸦的外套里摸出一支装着药剂的针筒,打量了一会儿,便将药物注入了他手臂上的静脉。
乌鸦认得这张脸。
他嘴唇颤抖,想要开口说话,却连发出声音的气力都没有。
“我们很快就要回到雅兰迪斯了。”男人说道。
乌鸦感觉到周身在晃动,似乎身处某种交通工具上。他想要打量清楚自己的处境,但是寒意不断侵入体内,他只觉眼皮越来越重,精神也越来越难集中。
在摇晃中,他再度沉沉地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