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婳跟着走进去,这小楼的底层不说坐无虚席,也差不多了。她刚一进门,一个微胖的妇人就拿着手里的花扇子,笑着朝她扭过来。
“哎呦,这位公子面生啊,第一次来我天香阁吧。”阡婳见她一身鲜绿的儒裙,尽管脸上的胭脂水粉涂得够厚,也遮不住眼角的细纹。
“是,妈妈好眼力。”一生妈妈叫出来,自己的身上先冷了一层。阡婳抬眼瞟往里面瞟,来的客人也分三六九等,一楼坐的人虽然左拥右抱,也显然不如二楼的待遇好。
“看看公子这相貌,我都怕被我们这的姑娘给抢坏了。”她说着就用夹着手帕的手,蹭了蹭阡婳的脸。
她的脂粉气太重了,阡婳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公子喜欢什么样的?能歌善舞还是温柔体贴的?王妈妈这儿的姑娘包您满意。”一手还拉着阡婳,就转脸朝楼上喊:“水仙,牡丹,下来好好招呼这位公子。”
阡婳抬头,楼上一黄一粉的人,正顺着扶梯往下走,和王妈妈一样的浓妆艳抹。
阡婳忙清了清嗓子,用粗重的声音道:“王妈妈就拿这么两个庸脂俗粉糊弄我?本公子今日是为了你们这儿的花魁来的。”说罢,给含烟使了个眼色,含烟摸出钱袋,在那王妈妈面前掂了掂。
“公子莫要生气,今日有不少公子,都是冲着我们倾城姑娘来的,您先坐着等一等。”那王妈妈赔了个笑脸,就把阡婳往如夜身边的空位带。
阡婳也怕她再给她出什么幺娥子,坐下道:“妈妈去忙吧。”
“好好好,公子耐心等着啊。”等那王妈妈转身离开,阡婳掩着鼻子道:“看这花花绿绿的,叫什么天香阁,干脆叫万花楼好了。”说完拿起面前的茶杯小喝了一口。
如夜笑“那可不成,对面已经有一个万花楼了。”
阡婳一口水喷出来,含烟忙拿出手帕给她擦,阡婳狠狠瞪了如夜一眼。她一听,他这是常来啊!
照理说,如夜是皇帝,三宫六苑还不是想多少就多少?干嘛采这外面的野花呀?还有就是他出来逍遥,还带着她观摩,说不通啊!
“姐姐还怀着身孕呢,你就不管不顾得出来见这倾城姑娘?”阡婳也不愿意多吸引来目光,就一边喝茶,一边从嘴里挤出这一句。
谁知如夜,勾着嘴角,笑得一脸无辜,眉头微皱,极是惑人眼眸,“那你可真是错怪我了,我今日来是为了一个男人。”
阡婳一口水没含住,又喷了出去,自己还直咳嗽。水正好喷到了,坐在她对面的子砚脸上。
断袖!如夜哥哥还好这一口!
含烟习惯性地伸手去擦,一见被喷的人是子砚,一脸嫌弃地把手帕扔到了他身上。
子砚拿起身上的手帕,自己默默擦着,有苦不能言。
如夜看阡婳反应得太激烈了些,伸手到她后背,帮她顺了顺,低声道:“想到哪里去了,这次出来是为了找一个男人的罪证。”
明明就是故意的,阡婳当即想掐他一把,想着人多眼杂,只能忍着。
十日前,听雨阁中,舞乐不歇,歌声绕梁。眼看着舞衣撩起一波波彩浪,李笑允慵懒地倚在软椅上笑道:“赏。”
自己饮了一杯,转眼见惜诺只是看舞,并不喝酒。
“惜妃今日为何不饮酒?”
惜诺嫣然一笑,道“臣妾有孕在身,不宜饮酒。”
坐在李笑允右侧的世颜,手中的酒杯一顿,转眼看了李笑允一眼。坐在下面的萧雅可,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微笑着继续欣赏舞蹈。
“惜妃怀了身孕,为何现在才讲?”李笑允眼眸中划一道暗光,坐直了身子。
“臣妾也是今日才知道,今日晚宴一直没有机会说。”李笑允的子嗣不多,她现在怀上他的孩子,是大喜事。
“爱妃有孕是喜事,这舞不看也罢,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李笑允看着惜诺笑道。
“臣妾不累,此刻回去,也是无事。”惜诺温声回道。
“朕倒是有些坐乏了,爱妃陪朕出去走走可好?”
“是。”两人起身,李笑允道:“众妃继续赏乐看舞,何时结束,贵妃来定。”
“是。”世颜起身行了个礼。
舞宴才刚刚过半,一些品级不高的嫔妃,难得能见到皇上,皇上这么快就走了,难免失望。世颜看大家意兴阑珊,也就早早散了众人去。
萧雅可一路都没什么愁态,她的贴身宫女道:“娘娘就不怕那个惜妃,身下个皇子,抢了您的恩宠吗?”
萧雅可笑道:“她那肚子争气,让她折腾去吧,本宫的恩宠从不是争来的。”她一个宫女,后来做了丞相府的婢女,莫阡婳一走,她就被接回宫封了妃,任谁都知道她不简单。
好在有秦歌这根线,顺着他身上捋,想知道她细作的身份一点都不难,她现在就等着看她,能折腾出什么来?
李笑允同惜诺走回了碎寒苑,等到夜色不早了,李笑允才离开。
李笑允刚走出大门不远,惜诺转身见身后一个静立的身影,一掌拍过去。秦歌一个闪身,抓住了她的手腕,道:“你就不怕动了胎气?”
惜诺冷睇了他一眼,“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秦歌笑道:“怎么当上了李笑允的妃子,就不想认我这个老朋友了?”
“谁和你是朋友,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秦歌看着她冷笑:“你以为你怀了他的孩子,他就会信任你?别傻了,细作永远是细作。”
“国都没有了,少和我提那些没用的。”国亡了,她就是弃子,还在她之前就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她的身份早就和李笑允坦白了,她和他有情,有孩子,她会用时间洗白自己。
秦歌的嘴角勾起几抹嘲讽,“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简直愚不可及。”
“快点从我这儿离开。”她厉声瞪着他道。
“我走。”秦歌转身走出几步,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在这个宫里,除了我,没人会帮你。”
“哼,你还是踩稳了你脚下的几条船吧。”
秦歌一跃而起,暗蓝色官袍在月下,戾光异然。
天香阁中,阡婳等得有些烦了,一抬眼,却看到二楼的客位上,坐了两个女子。看她们的打扮,不像是青楼女子,她们坐在那里干嘛?
阡婳扯了扯如夜束在身上的衣袖,低声道:“二楼的那两位女子是什么来头?”
如夜慢悠悠地将目光转过去,“自然是客人。”
客人?这里还有男倌?
如夜朝阡婳偏了偏身子,道:“怎么?后悔没穿女装来?”
阡婳收起惊讶,微笑道:“我在想,如夜哥哥要是站上去,肯定是头牌。”
如夜嘴角含笑,眸中却聚起了寒光。
阡婳偷笑,今天能看到他这不悦的神情,着实欣慰。平日里没发现,这如夜哥哥不仅上得了战场,下得了膳堂,打理得好朝政,哄得好后宫女子,还博学的很。
如夜哥哥真正一高手啊!
楼下的一人等得不耐烦了,站起来喊道:“倾城姑娘怎么还不出来?爷茶水都喝了一肚子了。”
周围的人也跟着他喊道:“就是啊,还要让我们等多久啊?”
“就是。”
王妈妈从三楼快走下来,笑道:“几位爷久等了,我们倾城姑娘,这就来了。”
二楼的圆台上,红灯笼高挑,圆台上空的花苞,一瞬绽开了,花瓣纷纷扬扬落下,一位女子走到了红沙幔之中。
唱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伐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一曲唱罢,红沙幔缓缓收起,女子一身红色沙裙,容貌并没有如名字那般倾国倾城,却给人不染风尘的温婉女子的感觉。
一双眼眸,含情脉脉,似是刚刚哭过,更显得惹人怜爱。
这些人哪里管她唱得是什么,一看着见这不带风尘气的美人,就往楼上冲。
一曲歌,凄伤无助,一双眼眸,满是等待救赎的渴望,阡婳听在了耳中,也看在了眼里。
“二百两,小爷要为倾城姑娘赎身。”一楼一位二十出头的男子开口道。
“小爷出五百两。”二楼坐着的一位公子哥,举了一下扇子道。
站在楼梯上的那些人,自然是没有这么多钱,一瞬间,上去也不是,下来也不是。
王妈妈笑得髻上的花,都快跟着颤了,一双眼看向了坐在二楼最前面的男人。这姑娘是谁送来得,她心里最清楚。
“五千两。”坐在最二楼最前面的赵连恒开口,楼中瞬间一静。
五千两啊,整个天香阁都能买下来了。
阡婳心里说不出的气愤,一个姑娘,怎么能像商品一样任人要价呢?奈何如夜哥哥有正事要办,她也不好现在求他。
就转身从侧门走了出去,含烟跟在后面,如夜使了一个眼神,随行的一个侍卫也跟着阡婳出去了。
“既然没有人比本公子出得高,那倾城姑娘就要跟着本公子了。”赵连恒笑着起身,朝红衣女子走过去。
如夜抿了一口茶,笑道:“赵公子好大的手笔!”
赵连恒朝如夜望过来的瞬间,子砚腾身而起。
“皇……”赵连恒不敢相信地开口。
还没说出上字,子砚已经捂住了他的嘴,挟着他往后退,边退边道:“惶恐,现在知道惶恐了?”
如夜笑笑,子砚跟在他身边,也算是学到了些东西。
题外话
大家有人想问男主去哪里了吗?容我弱弱地说,先让他在一边凉快两天。以后多得是,他和女主的对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