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香炉升起一丝青烟,缭绕在薄纱间。隔着一层绘着墨梅的屏风,男子褪去月白长袍,踩进血红色的往生泉里,一池血水迅速转清,水面氤氲着薄薄雾气。
男子走向池水中央,全身沐浴在温暖的泉水中,只露出修长的脖颈,他仰面深吸了一口气,沉沉地道:“出来。”
“属下深夜惊扰主上沐浴罪该万死!”只见屏风后出现了一黑影,立刻跪在地上。
“何事?”
“密探急报,穆国公在蓬都私设了一地下兵营,这几日穆公曾多次私下调动军兵。”
这个老匹夫,又想搞什么花样?
冥邪唇角微抿,只听见稀稀水声,他游到岸边,起身,左臂浮起一块青龙印记,他迅速拿过衣服披在身上,掩盖住印记,在塌上坐下。
“苍龙界又有什么新动向?”
“苍龙界中暂时无什么动向,倒是晏河一带……”
“嗯?”冥邪撩拨起肩上的发,挽向身后,“说下去。”
“几日前,宴河附近的村庄无端失踪多名孩童,村民传言道‘妖神作怪,要以祭品加以祭拜才得以平神怨’,此事属下也只是耳闻,并未证实。”
靠在塌上的冥邪一声不吭,静静坐在那。
“主上……”黑衣人以为冥邪睡着了,轻唤了声。
“下去。”
“是!”
静默了半晌,香炉里的烟也不知是何时熄灭的了,烛火忽的闪烁一番,落下一段清丽的烛影,一个女人站在冥邪身后,为他披上裘衣。
“夜里凉了……”清冷的女声响起,一双杏眼仿佛怀了万千春江秋水,绵绵地看着他的背影。
“你怎么出来了?”
“自你将我的魂魄安放在此后,你便很少再来过,我只想看看你而已。”女子抚平自己褶皱的红袖。
“红宣……”
女人婉转地笑起,伸手抚上冥邪眉间,手却透空而过。她太得意忘形,从而忘记了自己如今只是一缕魂魄。
女子怔愣了许久,冥邪有些愧疚地垂下眼睑。
“当年,是我对不住你。”
女子一听这话,几颗清泪立刻掉下,“不,你没有对不起我,一切是我自愿的,只要能帮到你,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又是一阵缄默……
“听说,你纳了一位后妃?”红宣侧对着他,拾起烛剪,剪去烛心,灯光变暗。
“我虽已不能再像常人一般随意走动,终日只能囚禁在这里,但并不代表外界发生的我一点都不知道……”红宣垂下头,一片昏暗的灯光下落下一片阴影。
冥邪深深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全身疲惫,“当年你去外番做细作,为我界提供不少情报,战乱那年被番人残杀,至今尸骨下落不明,我只有用招魂之术将你灵魂唤回,封存在此,有朝一日若寻得你的尸骨,好让你重入轮回。你为我做的,冥邪感激不尽。”
只是感激么?红宣再一次湿了眼眶,她做这么多,得到的只剩他悲悯的感激了。
“无弦……他现在可还好?”刚才的话题太过伤感,红宣问起玉无弦。
“自从你离开后,他便一直这样了。”尽管他嘴上不说,但冥邪很清楚,他心里始终是怨他的。也是红宣离开后,他对红宣的感情不知不觉的就变成了歉疚。他并非不想告诉他实情,只是逝者已去,告诉他也不过是徒添伤感。
香炉重新燃起青烟,香烛燃尽,天泛起了鱼肚白,透过垂帘射入淡淡微光,塌上的人早已离开,剩红宣一人倚在窗边,黯然神伤。
“我现在,不过是个无处可归的魂魄罢了……”女人的倩影随着旭日的徐徐东升淡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