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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曾于太白峰前住(1 / 1)

裴度沉吟片刻,却反问柳浥雨:“你可知张真人为何要把你开出太白?”

柳浥雨心头一痛,缓缓摇了摇头。

裴度握着茶杯,望着眼中有些湿润的柳浥雨。他叹了口气,说:“轻尘,此事说来话长,我一时也难以和你尽言,你可知道,你派祖师杨景彦,原是太宗的布衣之交?”

柳浥雨一直听师父讲述祖师的种种事迹,却从没听师父说起这事,不由不奇,接口道:“真的?”裴度叹道:“不错,然而太宗平定天下后,却听信谗言,误杀了你祖师。后来他十分愧疚,于是大力弘扬佛法,其实内心也有为你祖师超度之意。”

“你祖师死后,李淳风因参与此事,心中于是懊悔万分。于是抚养大了二世祖,就是杨孟文。孟文之意,乃是春秋时候,晋国赵武之故事。在太白山上,李淳风把一身奇门遁甲之术,呼风唤雨之能,都传于了他。卫国公李靖精善武功,也将家传武艺倾囊相授,你二世祖成年后,就在太白绝顶上,开派立门。”

“武功诸事,我自是不懂,门革延习,想张真人也已经对你教诲甚详。二世祖立派后,与李淳风、英公、卫公等人依然走动甚多,期间与高宗皇帝亦结下了深谊。高宗也是颇痛太宗杀戮太多,对杨孟文交往犹如布衣一般。杨孟文既感高宗诚意,又得诸元老推荐,意气相投下,便和高宗说,就答应收高宗的一个儿子为弟子。”

“杨孟文长大于山野之间,又生性豪迈,虽然和李卫公等朝廷重臣相往来,但讨论的都是武功内经,自不会去议论朝纲,更不会探究内廷是非。此言一出,高宗倒是十分欣善,当下召集诸王,问诸子谁愿意跟随杨孟文学习武艺?诸子中,相王和英王二人站出来说愿学。”

“杨孟文一见这二人,顿时大吃一惊,原来,相王和英王都有九五之相,他不由感到为难。后来,他见英王体弱,于是就收了英王作记名弟子。但武后当时在场,颇不开心,认为这样一来,兄弟间亲情必将有别。”

“高宗死后,武后临朝,对太白一派,多有不满,二世祖遂退归山林,专心授徒。太白一派在江湖上赫赫威名,就是那段时间打的底。当时徐敬业叛乱于东南,武后也无心料理江湖之事。”

“后来天下既平,不知哪里传出风声,说调露元年刺杀明俨崇的事牵扯到太白派。当时杨孟文已久闭关不出,一筹莫展之际,他的女儿杨璁自请单身会见武后。武后和她内堂密语颇久,后来竟然加封二世祖护国真人,此中奥秘,老夫也知甚浅。”

“这样一来,太白一派,实际上已经和皇宗连在一起。传说当年诰封的教令到了太白,二世祖喟然长叹,说这是亡派之举。杨璁却神色如常,既不不喜并不忧,恍若无事。”

“后来武后既退位,大宝复归李唐。其间,中宗朝时,韦后握权,又惧睿宗,数次出手欲将加害。二世祖既为睿宗之师,太白一派无由袖手旁观,力保睿宗平安。睿宗便是当年的英王,而他太子,便是玄宗明皇帝。”

“后来玄宗皇帝振威,与故太平公主合谋,万骑夺宫使睿宗重登寰极,其中之事,据说太白派亦多有参与。不论愿不愿意,太白实际上都已深陷内廷是非之中。”

“玄宗登极后,对太白极是尊崇。后来据内廷人私下传说,玄宗本人亦为太白弟子。此时,太白派中亦有人提议,江湖草莽,对庙堂当高远为善。当时太白已成领袖中原武林之势,后来开元二十年,三世祖的女儿突然出家为尼,销声匿迹。第二年,也就是开元二十一年,一小半太白弟子东移洛阳。其中的是非曲折,老夫知之甚少,不敢擅推,但内心细想,恐怕不会全然是武功分歧之故。”

“老夫之所以对太白之事所知颇多,是因三十年前一场偶遇之故,得遇不少江湖异士。至于内廷中事,你也知道,老夫二姐曾列位先帝的嫔妃,她在内廷也知不少典故。”

“你刚才问我,为何成德、平卢要派人来杀你师父。既下你师父亦已仙去,我可告你,当今天子,也是太白的记名弟子。河北诸镇既然执意反叛,天子又圣明,对诸镇必然会用兵。虽说前些年皇上曾多次讨伐,但宰臣不欲大动干戈,只想缓图平复,叛镇之间,虽感有危,但不至于拼死相博。叛州之地的些微征战,毕竟不伤根本。去年,李林甫相国死后,武相便是首辅。武相素以为对藩镇用兵为是,此次两镇前来相害,又知张真人与武相渊源匪浅,加之为天子之傅,你想岂有不谋害之由啊?”

柳浥雨突然间觉得背上、肋间冷汗涔涔而下。他想反驳裴度,太白地处绝顶,师父又是世外高人,不可能与朝廷有如此多的关系,但裴度说的每一点好像又丝毫不错。

他生来便在太白派中,二十二年来,从记事起,每天就勤练武艺,时而下山行侠,结交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从来没想过太白与朝廷、与皇室的渊源会有这么深。为什么师父会要全派人都一起去长安保护武相?为什么皇上对师父写信用语如此恭敬?还有,为什么师父给了他这柄断剑,却又不愿对他明说原由?一时间,他内心中万念涌至,开始感到眼前的烛光灯火,如同幻象般开始不断摇转。

一只有力的手抚住了他的臂膀,他定了定神,却见裴中托住了他,眼中满是关切的眼神。裴度也站在他面前,仿佛带着愧疚之色。他常常呼吸几次,定了了神来。看到裴度头上犹带了一块白布,他想起了那位清云般的俊美少女。那少女明显知道他,而且功力不浅,招数更是奇绝。怎么会在此时想起这些,他骂了一声自己。

裴度见他神情略有恍惚,微感内疚。韦旷说过,柳浥雨那天身上的刀剑伤痕居然有一百多条,而且一直在发热谵语。不该一下子和他说这么多事的。他站在柳浥雨眼前,对这个坚强的年轻人突然起了一丝敬畏之心。有多少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顾自身,决意为师父复仇?

柳浥雨突然站起身来,向裴度拜了下去。裴度大吃一惊,他从没见过柳浥雨向人两次下拜,一时忙将柳浥雨扶起,谁知一碰柳浥雨的手臂就被轻轻震开。柳浥雨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颤声说道:

“多谢裴中丞指点,晚辈感激不尽。裴中丞但有所命,晚辈无有不从,只是当下晚辈要做几件事,就此告辞了。晚辈还想去请教白居易白大夫一件事,晚辈与他素不相识,能否烦请裴中丞写一张帖子,并告知白大夫住处?”

裴度微感诧异。“白居易?韦旷未和你说起吗?武相被刺后,他第一个上书急请捕贼,被言官弹劾,刚刚被贬去作江州司马了!”

柳浥雨摇了摇头,“二师兄今日不在长安,白大夫被贬去的江州可是江南道的江州?”

裴度微微颌首说道:“正是,你要找他,可他此刻已经在二千里之外了!”

柳浥雨心念万转,稍一沉吟,便告辞出门。此刻已是戊未时分,长安城中初秋的金风丝丝划过,使人颇感凉意。

街坊中,大部分店肆已经关门落户,偶有几声犬吠低沉地响起。月色已经半圆,在中天静静地把长安城洒上一层清辉。坊门处巡更的坊卒在一声没一声的打梆子。师父的仇人不知在哪里,那“北邙四子”要是一对一交手,无论是谁武功他均可胜之,但四人合阵,自己便万万抵挡不住。可能就算能逃也不会逃走了,自己当拼死分个击杀!

但天下之大,又去哪里找几个贼子?知道自己身世私密的那道人此刻在江南。此去江南,路途遥远,非一日可达,本来关于这断剑的来历,今夕便可知晓,谁知白居易却被贬去了江州作一个小小的司马。

当下何去何从,当真难以抉择,他突然很想喝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觉得曹操这句诗真是太对了。

坊中已经没有酒肆,他找了一圈,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北邙就在洛阳附近,那就先去洛阳,看看那四个贼子在不在。如果碰上了,好歹杀他一个两个,如果真死了,那也就罢了,九泉之下也可以去见师父了。如果没碰上,那就转而折道江南,去苏州一带寻找那道人。

先去洛阳,如果找不到那几个贼子就去江南弄清自己的身世,然后再往西去江州,找到白居易,问明这断剑的来龙去脉。这剑自从那天不知为何被拔出后,就如同铁块一样,死死卡在鞘里再也不动分毫。

主意既定,他决定立刻出城,早走便可早知道诸多缠绕在他心中纠结不已的问题。到了坊口,他提气上跃,在最高处时,无意看到了月亮。那清冷的月光如同一只张开的巨晴一样,向他投来淡白色的眸意。

一刹那,他突然想到了袁子期,想到了师父,想到了那个雪衣少女,他突然感到了一丝心痛。

李若荷悠悠醒来时,闻到房中一般桂枝、当归、白芍、生姜诸味会和的味道,她皱了皱眉,却记不着自己怎么来到这个房间。这个房间装饰甚是古雅,却又透出一丝奇异。她慢慢回想,想起在醉真楼中吃饭喝酒,袁子期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想起她好像对袁子期动手,还拿出来那柄匕首;想起了自己好像在恶心呕吐,然后难受的死去活来;想到了朦胧中袁子期抱着自己,平稳的好像躺在家里最舒服的床上…然后就没有记忆了。她拼命想回忆,却觉得一阵头痛,“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隔壁门开了,一个硕长的身形飘了过来。她定神一看,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她在梦中好像经常见到这张脸来喂她喝这吃那。徽黑的脸,修长的鼻子,英俊的五官,却好像永远带着一种看不懂的笑意。袁子期,该死的袁子期。李若荷仿佛觉得自己又脸红了。

袁子期很随意地看着李若荷,“终于醒了啊?嗯,药快煎好了,你这次可以自己喝了。”李若荷赧然问道:“我,我睡了几天啊?”“你要睡到中午,就是整整三天了”“三天!”

李若荷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被子,自己的衣服好像全被换过了,穿在身上的全是她最熟悉的江南织锦小衣,好像连贴身小褂也换了。她低头一看,脸色一下子白了,抖抖索索说道:

“我的寝衣…”袁子期大大咧咧说道:“换了啊!你那天吐得这样还能穿啊?”李若荷颤声问道:“莫非是你…”袁子期应道:“当然是我,难道还有谁?”

李若荷一下子气极骂道:“你,你敢!”袁子期转过头,一见李若荷咬牙切齿,立刻明白怎么回事,正色答道:“不是我换的,你放心,我不过买了而已。我怎么敢给你换寝衣啊!”

这时,门外一个少女端着一个犹在不停冒白气的陶药罐走了进来,李若荷见那少女肤白鼻挺,显非中土仕女,不由一愣。袁子期笑着说:“你呀,就会吓人,你的衣服是我丫鬟归雁换的,归雁还直嫌你吐的秽物味道大呢!”

归雁咯咯笑道:“若荷姐姐还怕主人啊?他要对你十分之一那么好对我,我归雁早就以身相许了。”

说着将药罐摆上床边的小茶几上。李若荷见这少女其实容貌颇美,眼睛如一泓海水般作深蓝之色。虽说看上去只十五六岁年纪,但神态间自有一股媚人之处,加之说汉语时声调与中土略有不同,更显风调。这袁子期一直说自己是个和尚,却有此等艳婢,还取了“归雁”这个颇有诗意的名字,李若荷不由大感好奇。

袁子期却好像对李若荷所有心思都明了,看着她答道:“和尚虽在方外,却多预世间之事,这小姑娘是和尚的一个朋友送的,却之不恭只好受用,否则有谁来服伺你啊?叫她归雁,是同为她祖上乃是汉人,虽身在胡境,却愿像大雁一样回归。”

李若荷还想说什么,额头却被三根手指按了上来。袁子期敢碰本姑娘的额头,她虽然立马翻了一下白眼以示威胁,但她心里却并不抗拒。

袁子期的手指很厚,很温暖,有点像她父亲。那记着自己七岁那年,也是初秋时节,也是呕吐不止,父亲把她抱到自己床上,亲自喂药给她喝,也是用桂枝汤作的方子。她睡在温暖宽松的大被子里,身边一样飘散着一股桂枝、甘姜混合的味道,她父亲就抚着她渐渐入睡。此刻,她居然又有了当年那感觉。

袁子期搭了片刻,就撤指言道:“比昨日是大好了,再喝两天桂枝汤,转个资生汤回补几日,你就大好了。”

替她拨了拨被角,吩咐归雁照顾好,就向门走去,快到门的时候,转身回道:“你是有多喜欢我兄弟啊?你迷糊中,少说也念叨了轻尘几十上百遍了,”说完带上了门。李若荷转头见归雁正抿嘴而笑,不由得大囧,一张原来雪白的脸上霎时布满了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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