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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泥沼(1 / 1)

鏖战在狭窄的走廊中展开。

没有任何预兆,汉克·拉图修用来刺激嬴瑶的话语刚一说尽,那个火红色的身影便笔直地冲了出去,火麒麟剑直取咽喉。

攻击的速度十分迅捷,虽然还在汉克的应对范围内,但已经足够形成威胁。

炼金术师回旋身体躲入了另一条走廊,随即失去目标的宝剑轻而易举地没入了墙壁之中,只剩下翡翠般的剑柄在外。

嬴瑶对此全不在意,根本没有停下来拔出长剑的意思。他紧追着汉克·拉图修而去,右手拖在身后,拽动长剑。剑刃就这样保持着陷在墙壁中的状态强行推进,跟随着主人的身形在墙上划开了越来越长的口子。

这一幕清晰地落在了汉克·拉图修的眼中。他为了准确地把握情况,选择了面对着嬴瑶倒退行进的方式。双手背负在后好似悠哉的闲庭阔步,同时脚下却是极为高速地交错着。

倒退自然比向前奔跑慢了许多,但纵使如此在汉克看来凭借超越肉体极限的魔导机械义肢,他能够把追逐的主动权牢牢抓在手里。

所以,当看到嬴瑶在逐渐缩短着两者间的距离时,炼金术师不由得感到了震惊,不禁在心中感叹:何等的怪物!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没有错,仅靠一双在汉克看来十分低能的血肉的双腿,嬴瑶便追上了他。宝剑终于从墙壁中横斩而出。

“铛”的一声铿锵有力的金属交击声发出。汉克·拉图修高抬起左腿挡住了火麒麟剑的来袭。与此同时,他的右腿竟是诡异的爆发出劲力,连屈伸的动作都没有便将其送出了数米。这正是人力绝对办不到,只有魔导机械才能做到的事——将灌注于其中的魔力喷射而出形成推进力,就好像是喷气机一样。

当然,这种行动方式是需要消耗魔术师自身魔力的,同时也是一张王牌。因此,汉克·拉图修本不打算轻易使用,但此时面对嬴瑶这样超出人类通常水平太多的身体能力想要在速度上占据优势也只有如此了。

对此,嬴瑶也有所察觉,凭他的感观怎么可能会放过刚才那股爆发式喷涌的魔力。遗憾的是,他并没有什么破解的方法。

眼见汉克·拉图修的速度又有所大幅上升,他尝试着再度提速,但果然是不可能再追上了。于是,他索性把速度逐渐降了下来,温存体力。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放弃对战斗的主导权,不,应该是不能放弃。

为了确保南宫夜衣的行动不受到干扰,嬴瑶必须在这里紧紧咬住汉克·拉图修。为此,看来是不得不使用一些“气”了。

仙术系统利用“丹田”这一假想器官对魔力进行二次精炼得到高质量的特殊魔力“气”。但相对的,气的总量与其它魔术师的魔力相比较,要减少三倍。

现在,嬴瑶的魔法回路尚且没有从毒药的影响中完全恢复过来,也就导致了他能够精炼与使用的气进一步减少。在这种情况下,每一分气都显得难能可贵,都要精打细算地来使用。

实际上,他并不适合纠缠敌人这种持久战。本人对此也十分清楚。

但他仍旧主动承担下纠缠住汉克·拉图修的任务,一是因为,他有着对敌的经验。而南宫夜衣不仅没有和这个人战斗过;在战斗方式上的相性也不是很好;拿手的魔法在空间狭小的大厦楼层内也没有地理的优势。

另一个原因则是嬴瑶打定了要把敌人拖入近身搏斗的主意。这样的话,就可以利用武术的招式,从而把气的消耗降低到最小。

可此时,这个想法明显是不可能立刻实现了。对于一味提高速度拉开距离的汉克·拉图修,嬴瑶想要攻击到他就必须使用中远距离的攻击魔法才行。

如此的话有一个方法倒是正合适,那就是仙术系统高等技巧之一的“凝气成刃杀敌于百步之外”。

虽然大部分西方系统的魔术师因为不了解而把这种技巧本身误会为一种大威力的攻击魔法。但实际上,这个技巧并不是如此单纯的东西。

它是一个枢纽,仙人利用“意”来使一招一式乃至一个动作都能构成魔法的关键。将一栋房屋、大厦夷为平地,又或是扫荡一整片区域这样战术、战略的应用只是一方面,视情况不同还可以操作得更加精细。

比如说,就好像是嬴瑶现在所做的一样。

他只把极为少量的气发出体外,顺着火麒麟的剑身凝聚在剑尖。

这股气的量很少,远远达不到能量攻击所需的级别,就算是引发魔力爆炸也不具备什么威力,那么干脆放弃这方面,专注于有形的物理伤害。

魔力虽然是无形的物质,但既然能够被划分为物质那么就也有着从无形变为有形的方法。其一,汇聚起一定的量。其二,压缩出一定的密度。

此时,嬴瑶所选择的正是第二个方法。尽管气比起普通的魔力压缩起来要困难数倍,但只要他有心依旧可以做到。真正需要花费脑力的则是,要使用什么样的物理攻击,也就是要以什么样的形态来压缩魔力。

汉克·拉图修的那双义肢可以做盾牌来使用,既然可以抵挡秘宝的一击,那么大概就是他最强的防御手段。

所以能够威胁到他的攻击一定要是能对盾牌造成些许影响的攻击。

而要攻破一面盾,比起斩击、锤击这类大面积的攻击方式,将力量集中于一点的刺击更为可靠。

所以,嬴瑶所需要的是有利于发挥穿透力的形状。论及这一点有一个东西当仁不让,那就是子弹。然后,要做的就是压缩,压缩再压缩。

于是,很快火麒麟剑的尖端出现了一点金色的光芒。紧接着光芒又转变为了赤红,这是嬴瑶为了增加威力,把自己的气染上了火麒麟剑附带的火属性。

这一系列复杂的过程,嬴瑶只用了大约两秒来完成。随即,在长剑迅猛地刺出后,魔力凝聚的子弹激射而去。

由于体积小,质量轻,高速袭来的魔力子弹在汉克·拉图修看来只是一个火红色的魔力光点。所以,他对于攻击的性质与威力都产生了误判。

没什么格外的措施,身形稍顿朝着飞来的红色光点踹出了右脚。

“嗵”的一次重鸣,火红色的光点贯穿了义肢的脚掌,可惜轨道已经被偏斜最终只是擦过了汉克的右颊留下了一道血痕。

不是单纯的魔法弹,而是什么物理性质上类似于弹丸的东西!

直到这一刻,炼金术师才恍然大悟,但失误已不可挽回。这不是指义肢被开出一个小洞,而是在其背后所暴露出来的东西。

魔导机械所做的假腿之所以可以抵挡秘宝的攻击,根本不是由于其本身的硬度,而是因为装载于其中的自吟炉的发挥了技能,自动使用了类似于防护罩的魔法,将其覆盖在义肢的表面。

刚才的一瞬,汉克将红色光点误判为魔法性质的攻击,而作为义肢本身材料的某种幻兽的骨骼就具有相当的抗魔性。

于是,他萌生了节省魔力开支的念头,没有发动自吟炉的机能,想要单靠义肢本身将攻击防御住。结果却完全失算了!

对此,嬴瑶难道会什么也察觉不到吗?

不可能的!这一瞬他已经意识到了那双义肢的硬度根本没有原先所想的程度,能够防住火麒麟剑的一击大概是仰仗了什么魔法。

虽然不清楚汉克所使用的魔法的细节,但这就已经足够了。

只要想办法应对那个魔法的话,那双义肢就无法防住火麒麟剑的攻击!知道这一点已经很有价值了。

一念至此,嬴瑶似乎是受到了鼓舞一样,振奋精神不断重复凝集子弹的过程,连续突刺释放,动作越来越流畅。逐渐地,子弹的喷吐就如同机关枪一般。

就如同刚才所料,对于这些迎面冲来的红色光点,汉克感到了危机。他再度启动魔法,双腿交替踢打,一边继续后退一边将光点逐一击飞。

魔力子弹不会再收获最初的奇效,这一点嬴瑶早就有所预料了。之所以仍旧执意这样继续下去,是因为这种手段带来了别的效果。

魔法的防护罩需要消耗魔力,防御会牵扯精力。于是,汉克逃跑的脚步明显放慢了下来。而嬴瑶则逐渐加快了速度。

也就在此时,汉克·拉图修为了防御头颅高扬起了左腿,而这样也就有一瞬遮挡住了他自身的视线。

这是一个机会!

嬴瑶在如此断定之时,毫不吝啬地把大量的气灌注进了双腿。他的奔跑速度爆炸式的增长,周身散发着震耳欲聋的龙鸣飞快地迫近炼金术师,手中的长剑已经瞄准了左腿落下的时机,照面门直刺出去。

局势可谓是千钧一发。

当遮挡视野的左腿移开之时,剑尖立刻跟进到了离额头不过十余公分的地步。汉克意识到防御已经来不了,索性全力喷射魔力向后暴退。

短短十厘米左右的生死线。双方比拼的是,到底谁的加速会率先告竭。

而魔力质量的差距则于此时显现,刹那之后,十余公分的距离开始逐渐缩短。在速度的比拼上,是汉克的败北,可是……

当身体飞出走廊,进入一个宽敞的观景用廊厅时,汉克心想,这可真是天佑!

眼见得手之时,长剑却突然刺空,原本的目标不知道消失到了哪里去?

在愣神的一瞬间,嬴瑶毫无意义地冲出了将近一百公尺几乎快要冲进对面的另一条走廊。猛然醒悟之时,他强行回旋身躯,同时将剑插入地板用作减速。

大理石的地砖被双脚与长剑粗暴地剖开,地板上留下了清晰的三道狼藉的痕迹。在减速滑行了一段后,嬴瑶终于稳住了身形,放眼望去才知道到底刚才发生了什么。

真是可惜,如果那段走廊能够再长出一公尺,不,哪怕半公尺,就能阻挡住汉克·拉图修向左闪避的退路。如此的话,即便最终还是没能凭借刚才的一击结果他,但至少能够造成不小的伤害。

“好险,好险。能让我这么觉得的除了伦敦塔的执行者外,目前也就只有你了,sir,嬴瑶。不得不承认,如果你是完全状态的话,我也就只有跑路了。”

负手而立在另一端走廊出口旁的汉克·拉图修面带激昂的微笑对嬴瑶说着,语调相当地激动。他的血脉正因极度的兴奋而沸腾,这是由于跨越生死的危机后紧绷的身心突然放松所致。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久违的快感,一种压抑很久的欲望正在心中不断耳语。

这种快感才是战斗的愉悦所在,无论如何都无法舍弃的蜜糖!单方面地压倒与单方面地溃逃,这些都太过无聊,不存在可能性,因此也没有达成的快乐。

二十一世纪四十年代后,只有现在的战斗才真正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的战场,那个地狱与天堂并存的地方。

啊!何等甜蜜的味道!想要更多!更多!更多!

“现在,你就是想跑,我也不会放过你。”

嬴瑶冰凉的话语,把汉克从自己的陶醉中拉回了现实。他心想,和战斗比起来,自己的对手却是如此的古怪与无趣。

嬴瑶所说的话中应该充满了一种狠劲,一种发泄出心中怨恨的震慑感,那样才对,那样对于汉克来说才有打倒的价值。

然而,现实却是什么也没有,话语中不存在一点感情的成分,就好像是机械人从句库中选出了一条和当下状况很匹配的发言,但却无法理解和内容相比,语音、语调才是内涵所在。

的确,汉克·拉图修的小小讲述成功激起了嬴瑶内心中的“恨”,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明确地知道需要找到消除这种感情的渠道。

常人就会遵从心情,然后被恨意所吞噬吧,虽然很可怕但这才是最正常,最让人感觉舒服的。

嬴瑶却是选择理智地寻找解决办法,但归根结底他就连仇恨也不是完全了解就更不要提放下仇恨这种高尚的情操了。结果,他对于汉克·拉图修采取的反应,只是把夜衣所提点的“杀掉凡史例”拿来举一反三的最佳的结论而已。

“逃?怎么会呢。好不容易一遇的战斗得好好享受不是吗?”

汉克·拉图修的回应宣告了战斗的再开。

两人同时向对方冲去。而就在即将相遇之时,汉克·拉图修突然改变了运动的轨迹,又一次从嬴瑶面前突然消失了身形。

嬴瑶自然刹住脚步,试图用目光跟随,但却难以锁定目标。汉克的身影围绕着他飘忽不定,有时就如同马戏团的杂技演员一般借助墙壁、天花板以及几个立柱来回蹦跃。

在这个总体开阔却林立着特殊障碍物的地方,汉克无疑占据了地理的优势。在这里,他才能施展出自己真正的战斗技术——敏捷。

过去,凭借这个,他战胜了许多前来追捕的魔术师,甚至从伦敦塔执行者的手中全身而退。

现在,他也有足够的信心去相信,这种战斗方式也能对付眼前这个尚且没有从剧毒所带来的创伤中恢复过来的青年。

一切似乎正如汉克所预料的一般,嬴瑶手足无措地环视追逐着飞快挪移的身影,渐渐露出可乘之机。于是,前者当机立断,诡异地出现在了嬴瑶背后,迅猛地劈出一腿……

就在大楼上层的战斗渐渐变得白热化之时,在地下,南宫夜衣则逐渐接近着地下停车场的中心部。

虽然在通过入口之时,察觉到了被探知的事实。但夜衣一点也不担心名为汉克·拉图修的炼金术师会埋伏在这里——利用十分不良的照明躲藏在幽暗之中伺机偷袭。

她对于嬴瑶还是相当有信心的,只是对其单方面掐断联络的做法有些不爽,即便可以体谅个中的理由。

当然,夜衣也没有因此便掉以轻心。她一边捧着用于照明的使魔,一边小心翼翼地深入着。

凡史例到底在不在这个地下停车场目前还不得而知,但这里确实很古怪。明明是地下停车场,可却一台车辆也没有存放,取而代之的却是非常浓郁的魔力。夜衣此时正是在追寻着魔力的源头前行。

“啪嚓!”

突然,脚下似乎踩到了一滩水渍。于是,夜衣习惯性地低头看去,然后愣了一下。红色散发着淡淡腥臭的液体毫无疑问是血液,看样子是从右手边的地方一点点流淌过来的,那个方向也正是魔力聚集之处的所在。

哪边有什么?

带着疑问,夜衣用使魔的光亮配合着视线向血迹流淌来的方向望去,顿时震惊感犹如一把铁锤重击心胸。

没有错,此时呈现在夜衣眼前的正是不久前凡史例见到的那副活地狱的景象,只不过比起那个时候更加有所“进步”。

如果,只是尸体的话,单纯的杀与被杀,甚至是杀戮,对夜衣来说都可以接受,没有什么意外。这是作为魔术师来说,理所当然的心理准备与觉悟。

但此时,她所见的却是宛如屠宰场般的大面积虐杀的光景。就算魔术师的伦常与世俗不同,但只要作为人这个存在就不可能对此没有感触。

“唔。”

强烈的呕吐感于此时袭来,夜衣急忙下意识地用左手捂住嘴巴,立刻偏过了头去。这个动作往复了数次,她才终于得以正视前方的场景。

说实话,作为女性,夜衣真心不想踏入前面那片血糊和肉屑搅成的沼泽。但为了一探那魔力汇聚之处的究竟,她还是咬牙迈出了脚步。

摸索着那些稍微还算干净的落脚地前进,大约五分后血沼泽渐渐干涸,露出了一大块没有受到一丝一毫沾染的空场。

在尽头电梯间到夜衣所处位置之间的宽阔地带,大约十根粗壮的圆木立柱间距相等地按照圆的轨迹排列着。被围绕在中心的地面上深深刻印着给人以螺旋印象的魔法阵,在其上所悬浮的正是汇聚庞大魔力的源头,一个一人多高的血卵。

短暂止步观看了一下后,夜衣进一步上前,直奔那好似仪式场的东西,目光紧紧锁定着存在于正中心的那巨大的血卵。心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呼……哈……呼……”

刚好到达一根木柱下时,夜衣听到了类似于微风吹拂的声响。这声音气若游丝,如果夜衣没有因为经过血沼泽而紧绷起神经的话,也不可能听见。

这很奇怪,地下停车库这种地方,特别是她现在身处的这种纵深之地是不会有风吹进来的。至于通风又或是空调设备,从这里劣等到幽暗的照明来看,大概早就停掉了。

最重要的是,既然存在着“仪式场”,那么为了避免魔力流被扰乱,制御空气的流动是必然的。另外,风的声音也不会这么一扬一抑,反复交替,如此有规律。

这声音来自哪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

夜衣听着微弱的响动,寻找着发源之处。于是,目光自然而然地被引导向了身旁高大的立柱上。声音正是来自立柱的上端,是一个非常模糊的长条状物体所发出的。

为了看清那东西,夜衣把手掌中照明用的使魔举了过去。在光亮的映照下,因为所见之物,夜衣的身体瞬间僵直,嘴巴张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此时的惊愕感更甚于刚才目睹到血沼泽的时候,除此之外内心还有着被凌迟一般的疼痛。

立柱的顶端所存在的是一个赤身裸体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她的双手双脚各自被交叠在一起用几乎和那纤细的手腕、脚踝等宽的粗铁钉钉在上下两端,如丝细的血流从创口中流出侵染着木柱。

“风声”正是小女孩有气无力地呼吸声,表明了生命就好似风中的残烛一般。而心灵上的创伤更甚于肉体,那空洞的眼神就是证据,那里面已经没有了人的神彩,就像是物品一样。或许正因将自己当作物品,将一切痛苦都从心灵上遮断,她才能活到现在。

而这个孩子,是夜衣认识的。那天她在孤儿院中,第一个和她搭话的那张天真无邪的可爱笑脸,正是属于这孩子。

“莉……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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