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她走后,姬府的两个少爷也从厅外进来,那二少爷一脸不屑的看着陆衍离去的方向,对他父亲不满地说道:“爹,你干嘛给那穷小子那么多银子,救了烟妹那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瞧他一脸清高的样儿,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角色!还有,爹你为什么要他留下来当咱家护院,咱家不是已经有不少了吗?”这姬府二少爷从小习武又是自小被宠惯了的,又从小便听惯了周围人的奉承追捧,今见陆衍对于父亲的招揽置之不理便觉得陆衍太过不识好歹,他说话又喜欢直来直去,因此才有了刚才这番气话,同时对于自己父亲的做法也很是不满。在他眼里陆衍不就是个会点功夫的乡下小子吗?想起自己从下练武,师兄弟无不称赞自己天赋异禀,便想着有机会再遇上陆衍必定好好挫挫他的锐气,到时候真打起来那小子还不一定是自己的对手呢!
站在一旁的大少爷姬承浅笑着看着自己的弟弟,心知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虽说话伤人,但本性并不坏,何况他年纪尚小,说话不知分寸也情有可原,所以即便自己觉得此话欠妥却也没有出声训斥,更何况自己也觉得今日见过的那个陆公子,虽人品出众,但确实有些不识好歹。姬承见父亲听了二弟的话立时便要发作,忙替二弟圆场,温声道:“父亲切莫着恼,二弟也是一时不忿才出此言,也是为了姬府着想。”说完姬承忙给姬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莫再惹父亲不快,姬昀见状撇了撇嘴,立在侧首客椅旁默不作声,看来是听了姬承德话不再多言了,只是心里对于陆衍的印象更是差上了几分。
姬承见二弟消停了,便又向姬铭胜说道:“今日那位陆公子,依儿子眼见,父亲是否是觉得其背后或许大有背景抑或是有高人指点?我听闻他小小年纪就能在三息之内取人性命而滴血不沾,这可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必是受到过高人指点,看他的身手如此想必他背后之人武艺更是了得,如今凌王意欲与咱们家联合,其目的尚未可知,府里若能多些得力的护卫保护,也算为将来的谋划多些保障。那陆衍若是能追查出其背后之人,请到他与那高人作为姬府客卿,也未尝不是一份助力。”
听着自己长子的分析,姬老爷一脸赞许的点点头,不错,刚开始自己也只是以为这陆衍不过是个学过点功夫的乡下小子,可在听霁红的描述以后,这想法却有些改变了,三息杀人这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没有几十年修练是难以做到那般完美的,当然霁红的话或许有些夸大,但这陆衍一定是个高手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瞧这少年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行事也不像是那个江湖门派的作风,说不定是什么隐世高人的关门弟子,长年居于深山不为人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若是能引出背后高手最好,即使不能,留下一个陆衍也是好的,看这陆衍的身手比自己府中那群护院要好上不知多少,一向爱才的姬老爷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招揽的好机会,可是这陆衍油盐不进,自己又怕惹恼了他将来反倒不好,秉着不能招揽至少结识的原则,只得放她归去,说不定将来遇上了还能有转寰的余地。这样想着再听自己儿子与自己相同的见解,姬老爷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决定是正确的。
只是姬昀听着大哥的分析,忍不住嚷嚷道:“不就是招个人吗?大不了让他跟我打上一场,输了就留下不就成了!”姬昀一向对自己的功夫很有自信,此时正为自己提出了一个“好主意”而沾沾自喜。
不料姬承好笑的看了一眼他一眼,笑道:“人家可是三息就取人性命而滴血不沾,这般狠辣手段,你去跟他打岂不是自讨苦吃?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小命也搭进去,可就不值了!那陆衍不惧咱们的威势,其背后必有靠山,小心着恼了高人,可就有你好受的了,我看你呀,还是少去惹他为好!”说完,姬承还笑着用手中的折扇打了一下自家弟弟的脑袋。自己这个弟弟向来鲁莽却也不失可爱,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两人的感情却一直都很好,此番教训也是怕他一时意气就去找人家麻烦,到时候惹恼了人家可就不是几百两银子可以打发的了。
姬昀捂着被打的脑袋瞪着一旁浅笑的大哥,气鼓鼓地思索着找一天一定要找那小子比一比,就不信自己会不是他的对手,到时候看大哥还怎么笑话自己,想着大哥吃瘪的样子姬昀心里就是一阵偷笑。
姬承可不管这些,他皱着眉头细细思索,那陆衍行为举止实在没有任何身份的破绽,一时间他不能够推测出其背后的势力,想着想着竟钻了牛角尖,认定了陆衍背景深厚。但其实这些想法都不过是姬承与姬老爷单方面的猜测,并未得到什么证实,不过这也怨不得他们,久处高位,心里眼里皆是权谋算计,久而久之,便是一件极小的事情在这些人眼里都能想出不少弯弯绕绕,并不是他们天性使然,不过是地位权势逼得他们不得不这样,人越是想要爬得高就越是需要谨小慎微,才不至于一步踏错,万劫不复。然而对于陆衍这一事,若是他们能够深入打探,定然会发现陆衍所说的身世其实漏洞百出,也就会发现陆衍不过就是个身份不明的难民罢了。只是现在他们却无心了解这些,因为与之相比,现在需要他们全身心应对的另有其人。
再说陆衍离了姬府并没有马不停蹄地赶回住所,包袱已经从姬府管家那里拿回,查看了一下并没有人翻动的痕迹,把姬老爷给的赏银都放进去,背上包袱就向着城里的商业区走去。一路上陆衍明显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陆衍不动声色,装作不知道,散步似的走在街上,东看看西瞧瞧,在一个个小摊前逛来逛去,不时地买一些小零嘴拿在手上边吃边看,逛了一个多时辰,陆衍想着那几个人大概也被自己拖的有些体力不支了,于是借着前面有热闹看,一转眼就消失在了人群里,跟在陆衍后面的几个人一下子惊得也不管藏不藏的,冲进人群就开始找人,而当他们走过这条街时,陆衍才慢慢地从旁边的杂货铺里走了出来,冷眼看着那群人向着另一条街追去,暗笑:跟我玩追踪,你们还嫩的很呐!在前世自己可是天天都干这种活,没人比她更了解追踪和反追踪了,还想跟她,简直是笑话!陆衍在心里冷哼,看他们的服饰想必就是姬府派来的人,回想刚才与姬老爷的对话,这姬老爷百般招揽,但是眼中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之意,可见他并不是旨在招揽自己,想必是以为自己背后还有势力存在,想要通过自己来借机拉拢,好壮大自己的势力吧!陆衍不禁苦笑一声,看来英雄救美果然还是不做的好,瞧自己现在被人跟盯的处境,陆衍摇了摇头,一时颇有几分人心不古的感慨,转念一想便又觉得自己自重生以后越发矫情了,便在心里暗自唾弃了一番,转身就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而那几个负责跟踪陆衍的人在晃了四五条街以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跟丢了,怀着要被处罚的心思回到了姬府,把自己任务失败的消息报告给了老爷,原以为自己会被处罚,谁知道老爷只是挥了挥手就让自己退下了,一句处罚的话也没说,疑惑地转身离开。
而此时的姬老爷心里已是翻江倒海,这陆衍八成已经知道是自己派人跟踪他了,否则也不会轻易就把自己的人甩了,小小年纪就有这等本事,看来这背后指导之人更是了得,不由暗悔,想来也觉得自己太过莽撞了,原是想打探一下陆衍的住所,以便自己将来去登门拜访高人,谁曾想这陆衍警惕性如此之高,看来自己是太过低估他了,不过想来陆衍也未必会发现跟踪的是他的人,说不定只当是盗贼之流也未可知,想及此便将心中的一块石头放下了,当即也不在分心想这些,如今当务之急却是前些日子凌王派人过来希望姬府能跟自己合作的事,当今圣上昏庸无道,整日只知沉迷酒色,上次与璟国之战就是因为这昏君听闻璟国六公主美艳倾城,便要人画了画像,这一看便入了迷,整日抱着那画像,日思夜想,实在难以忘怀,下定决心要求娶璟国的六公主,如是其他人倒也罢了,大不了和亲就是,可那六公主却是个有夫之妇,嫁的正是璟国定远大将军陈翰靖,璟国自然不会同意,可这定国皇帝倒好,强逼着璟国交人,竟修书扬言六公主嫁于自己乃是高攀,还讽刺璟国国主不识好歹。那璟国国主本就是个性格火爆之人,一怒之下发兵攻打定国,若不是定国还有凌王在,只怕这定国早就被璟国吞了。
而如今天下重归太平,想着圣上总该消停一下了吧,谁曾想他又看上了凌王的王妃,趁着宫中大宴醉酒竟想轻薄于她,后来虽被凌王制止,但凌王对圣上的嫌隙却是难以弥补了,本来这凌王就不是圣上的亲兄弟,当年在凌王还是战威大将军的时候多次就先皇于危难之中,先帝感念其护驾之功,临终托付其辅佐当今圣上,后来当今圣上念及其肱骨之能就封了凌王。可这圣上实在不是个当皇帝的料,常常惹出不少祸事,每每都是凌王给他擦屁股,想来这凌王也已是不胜其烦了,这才有了如今与姬府合作之事。
若说姬府只是个稍显富足的贾绅,这凌王是绝对不可能与其合作的,其实这姬府虽表面不显山露水,然则自姬府最早行商的一代*始算起,表面上做着些小本经营,其实背地里却是受当时圣上所命控制着定国半数以上的商道,乃是真真正正的皇商,其积累的财富远不止眼见的这些,只是后来的几代皇上都忌惮姬府吞没国财,时常暗地找借口打压姬府,然而姬府先人始终坚持当年的承诺,苦苦经营,直到姬铭胜这一代。姬铭胜此人生性多疑狡诈,长袖善舞,最是个喜欢玩弄权术之人,当初逃难时所表现的窘迫不过是因当时姬铭胜受到密保,称当今圣上不满今年姬府上报的商道汇款,怀疑是姬府从中谋利,因此意欲下死手整治姬府,恰逢当时璟国来袭,姬铭胜便借此金蝉脱壳,表面上装作逃难,暗地里却偷偷转移了大部分钱财,随后便躲在这边境的小小临城里静待时机。
而这凌王自封了王以后,便觉自己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今圣上不理朝政,朝中大权皆在他手,他早已不耐烦给那昏君处理他那些荒唐之事,如今那昏君竟还欺负到自己头上,他如何能忍,是以暗地里开始偷偷部署,意欲推翻那昏君取而代之,然而为何自己之前不谋划这些,实在是因为那昏君手里有一枚虎符,这虎符掌管全国兵马,只有天子持之方才可用,而那些领兵的将军除自己的那一支以外皆是先帝在时留给他儿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都是些食古不化的老顽固,饶是皇帝再怎么昏庸,他们也始终站在他那边,自己如何招揽威逼都不见效果,好在如今自己的军队是定国最精锐的部队,自己这些年南征北战早已部署好了一切,兵马数量远超保皇一当,只要粮草足够,时机成熟,自己便可一举推翻那狗皇帝自己称王了。
这打仗自然需要军饷,于是凌王就找上了姬府。对于凌王开出的条件,姬铭胜很是动心,毕竟自己如今也是那昏君的眼中钉肉中刺,自己虽躲在这临城里,那昏君未必找得到,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难保哪天行迹败露,满门抄斩。只是,姬铭胜毕竟是个商人,这万一要是出事,姬府岂不是也要被连累了,自己要是不合作,倒是昏君查到自己,只说自己在战乱中早已没了万贯家财,然后再上下打点一番未必不能活下来。但要是与凌王合作,想着自己家中老老小小众人,姬铭胜心里没底,这凌王所图的只怕还不只这一点点军饷而已,他要的恐怕是姬府的倾力相助,可是这无情无故,凌王又没什么保障给他,这让他怎么可能将万贯家财交付于他。现在只希望凌王能够拿出像样点的诚意,才能使他下定决心追随,否则自己也只能是爱莫能助了。
而就在姬铭胜苦恼是否要帮助凌王谋反之时,陆衍正浮在小溪上望天思考以后的路该怎么走。算算自己在这个世界已经呆了七年了,一直都想出去到处看看,以前因为身体的缘故一直都不敢出去,如今除了右手不能用很重的力以外,其它部位都已经好了,自己的体能基本上也已经达到了要求,而且自己现在也已经被姬府的人盯上,虽不明白姬府的意图,但被人盯着的滋味总归是不好受的,看来也是时候该出去游历一番了,前世自己被困在笼子里一生不得自由,这一世自己已是自由之身,想去那里就可以去那里,以前是身不由己,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而活!
陆衍向来是想到什么就会立即动手的人,既然决定了要出去游历自然就要开始准备一切外出的必需品,算算自己手上的钱除去姬府给的三百两,再加上自己之前卖猎物得的五十两银子,自己身上有三百五十两银子,应该够自己在外面吃喝很长一段时间了,对于自己怀揣巨款陆衍心里还是很激动的。
开心了一会儿,陆衍又把姬府给的另一包名贵药材拿了出来,这包东西原是姬老爷在听说陆衍有个病重的母亲才给的,只是那都是陆衍自己编的,那这些药材自然也就没什么用处了。挑出其中可以用来急救的,又将人参、灵芝一类救命的药留了下来,剩下的一些陆衍打算明天去镇上采买用品时悄悄一并卖了换银子。
计算好一切,陆衍便起身回小屋去了,看着自己一手搭建的小竹屋,陆衍心里终究牵起一丝不舍,这是自己严格意义上第一个家,前世自己虽然也有固定的住所,却是在集中营里的,吃喝都在里面绝不能未经允许擅自外出,里面的人也都是冷血无情之辈,见面连打招呼都不会,时不时的还会自相残杀一下,那里根本就不算是一个家,而是囚笼。但在这个竹屋里,自己享受了七年的安静生活,没有杀戮,没有逼迫,这是前世陆衍完全不敢想象的。如今自己要离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不过等到自己将来玩够了想来还是会回到这里安度余生的吧!如是想着,陆衍便抱着薄被安然入睡,屋外是唧唧的蟋蟀声,衬得这条小溪分外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