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一听此消息倒是将应欣尸体失踪的阴霾扫去了一半,急忙问道是何人。
林诲让她莫急,只说那人是皇后宫中的宫门侍卫,说来也巧,那日正巧林诲当值,皇后到皇上的御书房商议赏花宴的事情,那人随内侍等人一道过来。林诲见一宫女的帕子掉在地上便将其捡起,但侍卫同宫女不得私下接触,他便找到那人托他转交内侍,那人倒也客气,没怎么抱怨便答应帮他,林诲是在他接帕子时无意间看见他右手食指上的伤口,再打量他的身形,同陆衍所说相似。林诲当时只觉未免太巧,心里疑惑但表面还是镇定自若,道完谢便回了岗位。事后林诲借调查那日有人假传口令一事,同刑晟等人去侍卫营调了那日的各宫侍卫的出缺记录,果然那人当时不在职,看来十有八九是他了。
陆衍听着也觉巧合,但未免误会,她还是让林诲先按兵不动,只默默监视这人便可。两人又商议了过几日休沐时回秦府的相关事宜便回了营房。
陆衍一路上都在想着那名侍卫,既然他是皇后宫中的人,那么是否有可能皇后也参与其中?一想到这儿陆衍便觉头疼,自己不过是来找人的,结果人没找到,却陷入了一个更大的漩涡里。
陆衍不是没有想过直接从那个孩子入手去调查,然而就秦十二给的资料来看,宫中相同年纪的内侍就有上千,况且后来陆衍也想过了,若是从冷宫里挑出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内侍替换,难免长相性格上会有差异,容易引人怀疑。那么极有可能这个应欣的背后另有人在控制,那人将孩子把控在自己身边必然有所图谋,要知道若是那孩子是应欣在侍寝之后就怀上的,那他便十有八九是皇子,如今皇上虽正当壮年,但膝下不过一位皇子两位公主,仅剩的皇子又体弱多病,朝野上下无不担忧储君一事。
若那孩子真是皇帝的,那他就有可能成为储君,然而应欣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可她为何不直接禀告皇上,这样便能母凭子贵,一步登天了不是吗?然而她并未这么做,而是将他隐藏在冷宫里,可见她必然知道有谁在威胁着她们母子的性命。而后可能事情暴露这才将孩子转移,而帮她转移孩子的人陆衍隐隐有了一丝感觉,只是现在还不能够确定。
当务之急先将要杀她的那个幕后黑手找出来才是正事,这样才能让她有所防范。既然那人是皇后跟前的,那么他跟皇后是否有所联系,如此才能断定皇后在这个事件中所处的位置。
打定主意陆衍便回了营房,又过了几日,正是宫中赏花宴开宴的时候,宴席设在御花园,陆衍所处的侍卫营掌管亁街,离御花园相距较远,因此倒是空闲。陆衍原想等那日下午值勤结束便回去教陆循功夫,因之前陆循见陆衍教了姬昀太极便一直抱怨陆衍偏心,因此陆衍便连他一同教习,想必姬昀,陆循对于功夫的理解虽有些迟钝,但好在其努力,到最后竟也不输给姬昀。可未曾想,正午刚吃完饭便听刑晟过来传话道,因赏花宴到宴的贵人众多,唯恐有刺客趁此机会有所图谋,因此需借调侍卫营部分人手前去护卫。亁街共派了五人,姬昀同陆衍便在其列。
是夜,宫中赏花开宴,陆衍同姬昀被分派到御花园南角的宫墙边护卫。御花园乃是宫中最大的一处宫苑,专门用于养殖皇帝喜爱的奇珍异兽,此时已经是冬天,然而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这御花园内依旧花团锦簇,暖意浓浓。经由宫中花匠精心培育的花卉香草竞相开放,花丛中间或有灵鹿仙鹤顾盼,竟也不惧人气,只自在地在那里戏耍。宫中嫔妃同王公大臣的妻女在院内各处亭台里嬉笑谈天,入耳皆是莺莺燕燕,空气里弥漫着脂粉味与花草的气息,配合着御花园中的暖意,只觉自己身处的是温暖袭人的春季而非凌冽料峭的寒冬。
虽说赏花宴的主角是姬府小姐,但来的却不止一个,姬府千金共有三个,大小姐已定了礼部侍郎家的公子,不日即将成亲;三小姐尚未出阁,待字闺中;而今日的主角便是姬府的二小姐——姬岫烟。
说起姬府联姻,陆衍倒是从姬昀那里才听到完整的过程。那日凌王提亲,姬府老爷与众人商议的原是三小姐姬水烟,不料第二日与凌王商议时,姬铭胜还未开口,凌王便抢先一步道:“昨夜本王因事烦忧,夜不能寐遂到府上花园里赏月,见一月下美人,唯恐莽撞上前失礼便出声询问,那女子回眸见是本王竟仓促逃走了。想来必是府上哪位千金在此赏月,倒是被我这个不速之客惊扰了,还请姬老爷代本王赔个不是才好。”
姬铭胜一听,又见凌王说起那人时脸上满是欣赏之色,心中暗自盘算了一番,便先同凌王告罪,说是府上疏于管教,扰了王爷兴致才是罪过。两人打了一会儿言语太极,不多时凌王便说还有要事需要处理便起身回了房。姬铭胜送走凌王后便立马将众人叫来问话,一问之下才知昨夜之人竟是姬岫烟,因白日里其母责怪姬岫烟不知争取,两人起了争执,不欢而散。入夜后姬岫烟不知如何竟怎么也睡不着,便吩咐丫鬟莫要跟随,独自一人到了花园对月沉吟。原以为夜深人静不会有人经过,未曾想凌王竟会出现,姬岫烟咋见生人先是惊讶,想起自己衣衫单薄,实在有失礼教,便连招呼都不打,只一味向闺房跑去。待到回房细想才惊觉是凌王殿下,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姬岫烟心中顿时又羞又臊,想起白天父亲的决定,便又想将来该如何面对他,立时又觉颜面尽失。仓惶一夜过去,正担忧自己该如何面对凌王同三妹,父亲便命人传她过去问话,姬岫烟便知道凌王将昨夜的事告诉了父亲,如此便更是觉得羞愧难当,又恨凌王太过心胸狭隘,自己不过忘了同他见礼,他便如此不顾她的颜面将此事说与她父亲,实在小人。
到了书房,姬铭胜问起此事,众人皆道不知,姬岫烟见此倒也知道遮掩不过去,堵着一口气便承认是自己,原想着父亲最多让她去给凌王赔礼道歉,正觉委屈。却见父亲沉思了片刻,竟道让她嫁于凌王!姬岫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自己原先那般不愿嫁于凌王,三妹中选时,自己尚且还在心里高兴,如今却突然变成了自己,这如何能叫她轻易接受。不过愣了一会儿,姬岫烟便立时提出反对,然而姬铭胜此时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她嫁给凌王,甚至将她关在房内,不许给她吃食,直到她同意为止。
众人尚且还没能转过想法,便见姬铭胜已经同凌王讲了那夜偶遇之人便是她的二女儿,凌王听了便赞姬岫烟钟灵毓秀、聪慧可人。两人一来二去便将事情定了下来。这事一处,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喜的自然是姬岫烟的母亲——赵氏,赵氏原还因自己的女儿未能中选而气恼愤恨,为此甚至还将姬岫烟大骂了一顿,哪知转眼自己竟就成了凌王的岳母,惊喜实在是来的太快,如今她为了让自己女儿风光出嫁更是不遗余力地为她操办,在姬府的气势更是因此与日俱增,大有自己将是当家主母的样子,便是在主母刘氏面前也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刘氏对此倒是未有多大的反应,在她看来这赵氏即便是凌王岳母,但也不过是她自己的臆想罢了,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她始终是姬岫烟名义上的嫡母,凌王就是叫声岳母也是叫她,而非赵氏,如今岫烟还未出嫁,赵氏尚且还有她女儿这个靠山,因此刘氏才纵容着她这般,只等到岫烟出嫁了,这姬府还不是由着她刘氏来掌管,届时她想将赵氏如何处置还不是由她说了算。只是联姻一事,自己原先便不同意水烟嫁过去,如今有了岫烟当替死鬼,倒也让她松了一口气,暗想自己目光比之赵氏这个愚妇不知长远多少,刘氏只觉这几天所受的气都顺畅了许多。
赵氏刘氏各有各的打算,然而姬水烟却是一直都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原先应该是她嫁于凌王却中途改成了姬岫烟,换做旁人只怕是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但姬水烟却是无所谓,既没有惋惜不甘更没有万幸高兴得姿态,总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情绪。即便所有人包括赵氏都觉得是姬岫烟刻意勾引,但姬水烟却是不以为然,她的心中从始至终只想着一人,奈何有缘无分,自此便更是心如止水,就连霁红都觉得自那日以后小姐便同变了一个人一般,总是对着窗户发呆,一脸的心事,然而自己再怎么问她也不曾告诉她为什么,好在小姐除了发呆以外其它时候皆如往常,既如此霁红倒也不再询问。
于是乎,就这样姬府二小姐与凌王的婚事便这样定了下来,因姬岫烟是庶出的身份,朝中有不少大臣因此提出反对,然而凌王力抗众言,势必要娶姬岫烟。姬岫烟听到此事时说不感动是假的,出身一事向来是她的一块心病,如今见凌王这般袒护,姬岫烟内心的抗拒之意便少了大半,后又与凌王接触了几次,见其风度翩翩,两人聊起话来也时常有共同的话题,对于一些诗书的见解也相似。相处下来,姬岫烟竟也觉两人性情相合,若是相处一生也无不可,便渐渐放弃了抵抗的情绪,安心待嫁。
陆衍在听姬昀提及此事时语气尚有不平之意,大抵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的亲妹嫁给同她父亲年相仿的男人这才气愤,但毕竟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他虽是哥哥却也不能强行阻止。因而一直憋着一口气,便是现在在此处值勤仍是一脸郁郁。陆衍见此倒也不好再刺激他,便转过目光去看远处的风景,正想着别的事,忽听一个温婉轻盈的女子声音在耳边响起:“二哥,你怎得今夜在此值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