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训练结束,陆衍同陆循回了营房,距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陆衍便将晚上要用的东西准备了一下,陆循在茶几上将御花园的地域路线简单地画在一张巴掌大的纸上,又将坤巷同御花园的侍卫巡防的时刻规律同陆衍细说了一边,陆衍用心记下便又匆匆出了房门。找到林诲的住所,将他叫出来,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同他说了当晚的计划,因着林诲现在的值勤正是夜间,比昂想让他想个办法让她有间隙混进去。林诲听了便道亁街同坤巷的交界处的角落里有一只还没来得及换掉的破水缸,可容下一人大小。换岗之时他想办法制造一些混乱让她趁乱进去。只是出来之时却不好办。林诲想了片刻便说叫她准备一件内侍的衣服,卯时正是官员们陆陆续续进宫上朝的时辰,人群来往混杂,到时候她只要混进内侍堆里,趁着人来人往出了亁街便是。
陆衍细线觉得可行,跟他说好时辰就又回了营房,回去时见陆循要出去问道去哪儿,陆循便回道去看看内侍房那里,去跟他们打声招呼也好。陆衍见此便说同他一起去,陆循虽觉奇怪但也没说什么,笑嘻嘻地便同她一起去了。
一路上陆衍将自己同林诲说的计划讲与他知道,陆循听得只觉环环相扣,光是想象便觉惊险刺激,兴奋之余也未免有些担忧,但见陆衍面色平静,显然对晚上的计划一点也不担心,想来必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才敢有这般胆识,想想自己还真是要向陆衍多多学习才是。
陆循心里打定主意,默默将陆衍的计划记在心里,自己虽不能同她一起去,但夜里难免有应急得事情发生,到时候若有人问起,他也不至于瞎说一通,倒是搅乱她的计划便不好了。
两人到了内侍房,有两三个内侍正在房内赌钱,陆循同陆衍使了一个眼色,便大步走了进去,凶神恶煞地将背对着他们的内侍一把抓住,那几个内侍以为被侍卫营的发现忙跪地求饶。宫中严禁私下赌钱,若是被发现是要按照赌钱的筹码大小打板子的。虽然他们赌的不过是几两银子的小钱,但少说也是二十大板,打完了也要躺床上几天才能下地。当下见自己被逮个正着立时便觉心灰意冷,只不停讨饶。
陆循见他们吓得连魂儿都丢了,当下也有些发懵,转眼看了一眼陆衍,陆衍上前便拍了一下其中一个内侍,道:“我们不是来抓聚赌的,别一副吓丢了魂的样子。”那内侍听得这话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手抚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其余几人也反映过来,坐在地上,哎哟呦地叫唤。等缓过劲来便对着陆衍两人抱怨起来。但因着陆衍两人是御前侍卫,官职比这些内侍高出不少,这几个内侍起先在那里抱怨陆衍他们吓唬人,随后见陆衍脸色不愉,忙噤了口。领头那名内侍在众人的推搡下问了他们的来意,陆循见陆衍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走上前道:“我们呢,本是经过见你们这里闹腾的厉害,担心声响太大惊扰了贵人才来提醒你们,如今见你们在此聚众赌博,那这事儿就······”陆循假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低眼搓了搓手指,那内侍见此以为他想要收些好处,便从桌上取了几两银子呈给陆循,道:“小小意思,大人切莫嫌弃,今日是小的们忘形了,还请大人们多多包涵!”
陆循斜眼看了一眼那内侍手上的银子,撇了撇嘴道:“你大人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况且宫里规定,当值之人私下不得收受贿赂,你这是要叫我知法犯法不成?”说完,便转过眼去继续搓手指,不时看几眼赌桌。
内侍常常要看人眼色行事,他见陆循目光所指便是赌桌,便以为陆循赌瘾犯了,也想来上几盘。立马会意,忙腆笑道:“既如此,大人不若来两盘,小的们技拙,定然不是大人们的对手,届时赢了也是小的们的孝敬不是!”说着便让陆循两人移步赌桌。
陆循见这些人上了勾,便假装勉为其难的样子走了过去,用小指掏了掏耳朵,一副市井混混的模样,嘴上还道:“大人我还贪你们那几个小钱不成,只是今儿大人我心情不错,见你们就这几个人耍钱实在无趣,这才陪你们几个耍耍。”说着便跨坐在卧榻上,摘了帽子,道:“你们几个也别让着我,大人我再不济,输还是输得起的,你们有什么本事大可以使出来!”说着同陆衍打了个眼色便开始准备开赌。
陆衍会意也坐在一旁,那内侍讨好地应和着陆循,便招呼着众人开赌。陆循未进宫前也曾在街市上混过,赌钱这样的把戏自然熟门熟路,没一会儿便赢了十几两银子,那圈内侍见陆循是个高手,虽一开始存在孝敬讨好的意思,但赌到后面输红了眼,便也合力开始同陆循对着来。陆衍前世在集中营也曾学过一些赌博的技巧,但她在营里的定位是刺客一类,像这些交际的手段并非她所擅长的,况且这些古人玩的赌局规则虽与现代有些相似,但也不尽相同。陆衍玩了一会儿虽有些上手了,但见时候差不多便假意输了几把,佯作恼怒状将牌一甩,啐道:“不玩了!不玩了!今天手气不好!”说着便往屋外去,众人见一时间少了一人,又唯恐惹怒陆衍忙劝阻,陆循也虚虚地拦了一把,“别呀!正玩到兴头上,怎么就这般输不起呢?”
陆衍一把推开他,恼怒道:“我还就是输不起了,怎么着!”陆循见此,便也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挥挥手道:“输不起就滚蛋!少你一人还玩不起了不成!”随即便转身继续赌钱,那些内侍生怕陆衍出去告密,想去阻止,陆循忙摆手道:“没事的,你们别管他了!他是我兄弟哪里会出卖我,不过是输红了眼着恼了,一会儿便会没事的。来来来,咱们继续!”内侍听了这话便也不再阻拦,转身也同陆循继续赌了起来。
只说陆衍出了赌桌,便在院子里先溜达了一会儿,见周围并没什么人,慢慢地就往内侍的卧室走去。站在窗外,陆衍将窗纸用手指拨开一个小洞,侧目向里面望去,见没人便转身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反手将门轻关。四下打量一番,果然内侍的房间比之侍卫营的要简陋许多,十几步长的卧室里只一张大通铺,上面整齐码放着十几张被褥,可以想见只内侍房的夜晚有多拥挤。
通铺靠墙一边放着一张立柜,陆衍打开一看见正是内侍放置衣物的地方,翻了一下,在最下面找到一套同自己身形相似的内侍服,从怀里拿出之前准备好的包袱布,将衣服包好,陆衍便要出去,转身之际正巧将靠近边缘的床铺上的枕头扫落在地,那枕头落地发出一声脆响,陆衍疑惑地将它捡起,翻看了一下,在边缘处找到一丝缝隙,打开一看,见里面正是应欣房中找到的那半块玉扣的另一半,惊喜之余陆衍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图案,自己手上的半块玉扣上面刻着翠竹,而这半块上刻着的却是一株青梅。青梅?翠竹?难不成是青梅竹马的意思?这竟是一对定情信物!
正在此时,陆衍听闻外面喧哗声四起,恐怕是有内侍下值回来,忙将玉扣枕头都放回原位,临走前将枕头仔细看了一遍,宫内发放的个人物品皆会有人名标示,陆衍翻看了一下,果然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名字——成德,原来你叫成德。陆衍在心中狂喜,这真是踏破铁鞋,自己正担心着该从哪里下手去查探这孩子的去处,现在却突然知道了如何能跟不高兴。然而激动过后,陆衍立即便冷静了下来。趁屋外的人还未过来,忙提上包袱从屋内另一边的窗户跳了出去。
绕过人多的地方,陆衍终于回到了营房,将内侍服放进衣柜。走到卧榻旁坐下,正倒茶,陆循便急急忙忙赶了回来,一进门见陆衍就坐在那里,急忙松了一口气。转身将门掩上,大步上前,拿了陆衍手上的茶便一口灌下,大口喘着粗气。
陆衍见此便重新倒了一杯茶,坐在那里细细抿着,陆循缓过气来便似连珠炮一般将自己刚才的紧张状态说了一通,原来陆衍出去之后,陆循便继续同那些内侍赌钱,有赢有输,那些内侍见陆循性子爽快,也不曾为输了钱而怪罪他们,心下便对他好感骤增。而陆循一面担心陆衍的行动,一面又同那群内侍打得火热。正当他同他们称兄道弟之时便听外面有人来了,虽担心陆衍会不会暴露,但要是他直接冲出去找她必然引人怀疑,而那些内侍怕聚赌的事情暴露也急忙收拾,陆循见此便同那些内侍告别匆忙赶回来。
一路上他便一直祈祷着陆衍千万别出事,心里虽暗示自己陆衍武功高强又机灵一定不会有事,但再怎么安慰自己心里还是担忧。好在回来见陆衍毫发无损地坐在那里,陆循只觉松了一口气。
陆衍见他这般关心自己心里自然感激,又给他倒上一杯茶,笑道:“往后你不必如此担心,我做事自有分寸,要是不成,我是绝对不会冒险的。所以你大可自己做自己的事,千万不要因为担心我而自乱阵脚,这样于你我而言反而是麻烦。”
陆循接下陆衍递过来的茶,想了想刚才自己却是太过慌张了,幸而那些内侍忙着收拾没人在意,否则以刚才他的情绪表现实在太过古怪了。想来还是自己经验不足,遇到突发状况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实在有些晒然。
摸了摸鬓角流下来的汗,陆循问陆衍东西拿到了没,陆衍回答是,陆循便问今晚的行动还需要些什么,陆衍摇头道没什么可准备了,陆循点头便继续喝茶。
陆衍迟钝了一会儿,语气平静地道:“我好像找到那个孩子了。”陆循正在喝水,猛地一听,霎时间惊得将嘴里的水喷了出来,无暇管嘴角脸颊的水渍,瞪大双眼看着陆衍,大喝道:“找,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