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风声因为他们高速的移动而变得如呼哨一般尖细,胯下战马呼吸急促沉重,显然已经到了极限,陆衍心中不断祈祷着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此刻若是从上空往下看去,陆衍他们的队伍与那支奇袭的队伍简直就像是十字的两笔笔画在不断地靠近。
陆衍的耳朵因为极速地奔驰而出现了耳鸣,身体的疲惫让她近乎都要松开紧握着缰绳的双手,整个人都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又麻又疼。秦九遥果然好手段,她现在还在疑惑他们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完成了救人跳窗,如今想来他怕是早已算计到了这一点却故意放他们离开,为的是在这里将他们伏击?
陆衍想着却又觉得不对,若是秦九遥早有防备就不可能会给他们有可乘之机,更不可能让他们逃出这么远去,他心里必定还有其它的计划,陆衍脑海里始终都是她救人翻窗时看到秦九遥捂着右臂却不见半分痛苦的表情,而那双眼她更是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分明是他计划得逞时常有的样子,冷漠里透着一丝算计,其中分明有问题,可这究竟是什么,一时半会,陆衍却怎么也想不出头绪来。
实在猜不出秦九遥的意图,只想得头疼,可偏偏现在亡命奔逃的状态又让她无暇多管秦九遥究竟有什么计划了,马匹遒自发狂奔跑,陆衍直起身子在猎猎疾风中望去,只见短短五十米的距离眨眼两队人马就会撞到一起,可奇怪的事他们在不断加速的时候对方却好像害怕与他们有所冲撞的样子,急忙勒紧了马缰一样,虽然仍是在向着他们这个方向,但明显已经没了刚才的那一股子冲劲了。
眼看着护城河近在眼前,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纰漏。陆衍咬紧牙关,将马鞭抽地更加急切,明明只是几十米的距离,陆衍却觉得这段路程就像是有千百米一样,风从耳边急速刮过,刚才还晴空一片的天空中竟然零星还飘起了蒙蒙细雨,陆衍心里越发焦躁起来,可现在他们除了拼命往前冲去别无他法,但凡在这个时刻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害的就不仅仅是他们个人,而是整个团队,此时此刻的他们甚至不能说是一支战队,更像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一整个个体,似离弦的箭矢一般向着目的地疾驰而去。
距离一寸一寸地不断缩短,陆衍回身观望甚至连身后的追兵的距离也在不断地缩短,不行了!他们的战马已经支持不住这么长时间的疾驰,甚至有一部分跟在后方的战马支撑不住,连人带马摔倒在地,陆衍甚至连看都没看清楚,那人同马就已经被卷进追兵的马蹄之下,随着滚滚烟尘变成了血泥融进了土里。
陆衍不忍再看,只有不断挥舞着马鞭,坚持不让自己也变成那些士兵,全身心投入之后,陆衍的耳边只剩下马蹄踢踏的响声,连同自己的呼吸声,被放大了数倍在耳边回响,五十米、三十米、十米!只听得前方战马嘶鸣,前面的人纷纷拉起马缰,操控着马匹冲上逐渐浮起的暗桥!
陆衍立时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拉起马缰,平衡身体不让马匹侧翻,战马瞬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前脚悬于半空之中,只要稍不留神便会直接将她翻到在地,陆衍只有咬紧牙关不放松任何一丝气力,本就已经接近脱力的陆衍此刻望着头顶蓝色的天空,甚至以为时间都被静止了一般,一滴雨点落在她眉间,冰冷的触感又瞬间把她拉回了现实,脑中混沌立时清明,眼看着他们的部队已经过来一半,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放松警惕!
陆衍一踢马腹,战马吃痛立时向上一跃,只听咯噔一声,低头一看,自己终于踏上了护城河的暗桥!
陆衍心中一喜,但紧接着便是更加急促地挥鞭,她不能在这里停留,她后面还有一小半的人马还未上桥,上了桥的战马若是稍有停留,不仅自己会被后面上来的战马挤下桥梁,后面未上桥的人也会失去上桥的先机,从而陷入到被敌军屠杀的下场,而且后面的追兵跟得如此紧,若是他们没能在一定时间内冲过桥去,一旦敌军上了桥,那他们就会陷入到一个更加大的麻烦里!
陆衍侧过头看向刚才从旁边山系冲出来拦截他们的骑兵,她心里对这支队伍始终有些担心,刚才他们的减速,陆衍看的清清楚楚,但凡他们加速一点点,那陆衍他们早就会被拦截在桥头的地方,而后面的追兵也会趁胜追击,后果不堪设想。可他们偏偏没有,陆衍实在疑惑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而有这样想法的人不止陆衍一人,李至一见那骑兵队伍竟然那么有优势的情况没有拦截住敌军,气得破口大骂:“拦截的队伍是在做什么!这样都能叫人跑上桥!简直无用至极!”说着一挥马鞭加快自己这边的速度,便要追赶上去亲自拦截敌军,。
耿硕倒还有些清醒,这支队伍出现得蹊跷,刚才的形势他们根本可以轻松拦截下敌军,可现在看来······忽而耿硕脑海中一丝灵光乍起,瞬间大惊失色,急忙叫喊着让李至停下来!可这个时候哪里还来得及,耿硕话音未落,只听轰地一声!耿硕心中立时后悔不已,还未看清楚什么情况,一匹战马便从他头顶飞了过去,一头撞到了他身旁的一匹战马,耿硕急忙勒紧缰绳,试图阻止还在往前冲的战马,同时不停底扯着嗓子冲后面还在往前冲的骑兵大喊“撤!快撤!”,可还是有不少战马冲到前面,耿硕来不及阻止他们就只觉一股强大的冲力自他左侧压了过来,刚才那支准备拦截敌军的骑兵竟然直直地与他们的队伍在护城河前面冲撞到了一起!此时后悔已经没了用处,耿硕立时便想调转马头,试图去控制这个失控的场面,正将马缰拉紧,只见一匹失控的战马拖着一个士兵便直直地冲到了他的面前,他甚至能够看清楚那士兵被马蹄踩烂了的头颅正在地上拖动的轨迹,那匹战马显然已经被惊到了,一眼看到前面有人挡着,立时扬起了前蹄提向耿硕的战马,一切都发生地太快,耿硕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他胯下的战马就被踢地立时嘶鸣着斜倒下去,然后耿硕只听咔嗒一声脆响,大腿处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而后后脑也像是被重物狠狠击打了一下似地,天旋地转之间耿硕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陆衍在桥上忽听背后一阵骚乱,想要回头查看,又担心耽搁住士兵的冲势,即便后面正在发生着不好的事情,她都只能咬牙前行,好不容易到了暗桥尽头,陆衍一拉马缰带领着战马又是一跃,终于冲下了暗桥。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陆衍立时回身遥望,只见暗桥另一头乌泱泱乱作一团,不少战马士兵被莫名的冲势冲下了护城河,在河里挣扎了不到片刻就被湍急的河水给淹没了。
细看之下,陆衍竟发现落水的都是身着璟国士兵服饰的战士,而他们这边的队伍早已过了桥有大半有余,仅仅只剩下小部分士兵还在暗桥之上,而在暗桥的另一头浓烟滚滚夹杂着战马的嘶鸣与士兵的哀嚎,虽看不清楚形势,但明显是璟国的两支队伍莫名其妙地撞到了一起去了。
见此陆衍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不过虽然觉得其中有诈,但眼看着他们终于死里逃生,陆衍心中还是止不住地高兴,而与她一样的,定国的士兵看到了对岸的这一幕,都觉天道轮回,怎一个报应了得!皆在河岸边三呼老天有眼,高声长笑,而随着暗桥的逐渐落下,最后的几名士兵也在同伴的帮助下过了护城河,暗桥缓缓降下,再一次没入了奔流的河水之中,也切断了敌军再次追击的可能。
河岸边的定国士兵都在庆幸这次任务的死里逃生,同时也为不幸罹难的同伴伤感,方天朔见大局终于落下帷幕,大出一口气,这次若非军师指点,恐怕也不会有这般顺利,好在有惊无险,自己也算是顺利完成了将军交给他的任务了。
这般想着,方天朔一扬马鞭,号令众人回城!陆衍抬头望了望不远处在艳阳下寂静伫立的冀州城,这才发现刚才还不停飘洒着的蒙蒙细雨竟在不知不觉间停了,低头看了一眼身上都是汗水混杂着黏、腻的血液,气味别提有多难闻,可这一刻陆衍却觉心里甚是痛快,当初为了成德他们,迫不得已进了秦九遥旗下,虽无性命之忧,可终究让她心里难以适应,原来她的心里早已经把定国当做了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故乡,对于这场战事陆衍也已经不再单纯地只是当成一场两方势力的博弈,更多的是对于侵略的认知,她想要去改变这个现实,想要去阻止战争所带来的一切伤害,所以她必须要勇敢面对一切的挑战,克服一切的阻碍,而不是畏缩着只关注到眼前的一些事情,所以救成德似乎早已经成为她所有行动的其中一项任务,在这前方,她要面对的事情还有很多,而这座城池也将给她带来新的机遇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