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闻言望了一眼天空,半晌才轻声开口,只听她声音清冷,语气悠然,似乎并没有打算的样子,低声道:“不用,他们足能应付得过来,你跟我且去看戏就行。”说罢,女将一声呼哨,天空中盘旋着的鹰群中俯冲下来最大的一只飞隼,尖啸着以极快的速度冲下来,到达女将伸出手臂的两米处便忽然展翅减速,近一米的长翅扇动起来便是一阵劲风,吹得周身两三米的草坪都随之倒伏,如此迅猛的力量,最后那飞隼却十分乖巧地平稳降落在女将的臂环之上,甚至降落以后还亲昵地用头蹭了蹭女将的下巴,以示邀功。
女将屈指在飞隼头顶轻抚了几下,而后单手御马便向着密林右侧的道路飞驰而去,众护卫也急忙上马跟随,一道进了密林里去了。
陆衍几人从戍边出来之后便从三条小径之中挑了中间的一条向前走去,据樊霍所说的,他们会在一处叫弥谷的河道峡谷那里与秘密抓捕他们的人马汇合,樊霍答应了在那里交接,但同时也跟国师那里的人马商量好了,只要他们一进弥谷,等他发射信号引来前一批人以后,国师的人也跟着动手,他们里应外合准备将那些想要抓走陆衍跟陆循,并且想要杀他们的人一网打尽。
走了不到一柱香的时辰,陆衍就听见前方不远处有细细的流水声音,空气之中的湿度也跟着慢慢上升。陆衍跟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将手里的武器都准备好,心里不觉跃跃欲试,那批人马从他们出了冀州以后就一路追着他们打,好几次险些让他们得了手,这些人里面还有几处与寻常杀手不太一般的地方,就是在这些里面都配备了一两个能够操控虫子的人,这些人也不知使用了什么方法,竟能将毒蜂毒蝎子一类的虫子操控自如,就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样,听从那些虫师的号令行动。打斗过程里这些虫师从来都躲在一众杀手后方,一旦操纵起毒虫,即便一时半会儿不至于丧命,但也容易因此乱神分心,因此前几次陆衍他们打得都十分地吃力。
不过好在打过几次以后,陆衍他们就发现了其中规律,这些虫师在攻击他们之前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准备召唤毒虫出来,这个时候通常都是由那些依靠武力取胜的杀手负责为其拖延时间,只要他们能把握住这个时间点集中攻击虫师,杀了虫师几乎易如反掌。
若说普通杀手士兵只是近战攻击型的存在,那么这些虫师就是属于大面积远攻的一类,在大型的打斗场面里,虫师的存在确实有着很大的杀伤力,但是在面对小范围的单个击杀的时候,虫师的操控力就往往不太如人意了,虫子毕竟是虫子,它有其不可控的因素在,而且最为致命的是,这些虫师似乎都不善防御跟近身搏杀,一对一攻击完全就是他们的弱项,且他们修炼这样的操控术似乎对他们自身也有不小的印象,所以这些虫师的武力跟体力都极弱,这样破绽几乎没有耗费陆衍他们多少时间就被一一找出来了,此刻在知道会有一大波敌人在前面等着他们的时候,陆衍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先把那些藏在暗处施法的虫师先找出来一一解决。
因为方才要检查,所以除了陆衍随身藏着的软剑以外,其余几人的佩剑佩刀都在樊霍那里象征性地“存放”着。陆衍将藏在袖子里的袖箭一头翻出袖口,方便待会儿使用,一面就见陆循也正忙着调试袖箭开关便伸手过去帮他调整袖箭的位置。
陆循跟白子虽然早在浔洲的时候就各自打造了一柄与陆衍一样的袖箭。只是他们两个人一个学医常躲在营帐里,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另一个招式大开大合,横冲直撞,袖箭的威力还不及长刀来的强劲。所以这袖箭陆循今日还是头一次使用,真的是怎么试怎么别扭。
等到陆衍将陆循的袖箭准心调好一个合适的位置,囚车向右一拐,众人只觉水汽浓重,扑面而来。茂密树林忽然就到了尽头,迎面就是一堵高大陡峭的山壁,灰黑色的山壁下,只见一潭池水,精致小巧,一束细细的瀑布从山壁一角高高落下,击在池子里氤氲出浓重的烟雾,池子右侧分出一条溪流缓缓流动。
此地幽静异常,水质清澈,看上去倒是一处难得的清净隐居之地,只是这样的安静对于陆衍他们而言却并非好事。
左右四顾,此地只有一条小路弯曲蔓延过小池,从山壁前面绕过通向左侧的一处拐角,里面黑黢黢的都是参天的树木,也不知到底通向何处。
听樊霍说,黎国对于州县的划分并不似其它三国那样界限分明,并且相互之间有联系,而是由各处门派自由建设地方治理,也因此黎国的国境并不似别国那样设有什么边防重镇之类的。这一带的林场属于黎国国境线的一段,纵横有数千里,其中瘴气沼泽、蛇虫鼠蚁、飞禽走兽不胜繁几,另外还有许多未可知的危险,令人防不胜防,就连黎国最有经验的向导在这一处地带若是走出了特定的路径也是需要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的。
先前与那股势力说好在弥谷会面,樊霍此前开出的条件是要数十箱金银财宝,还有一件黎国皇室秘藏的寒玉坠子,假称是为了治疗儿子身患的火毒症候,不过樊霍的儿子他们都已经在府上见过了,天真活泼,很是机灵的一个小子,身上虽刻意用了什么药草弄出了不少疖子脓包,看上去极是可怖,但实际上身体也十分康健,只是樊霍担心暗中有人监视,故而一直没让他儿子出房门半步,这所谓火毒症状也不过是樊霍套取对方信任的一个办法而已。
樊霍为了这次“交易”真的是用尽了心思,陆循曾赞叹其勇敢智谋,樊霍却只说自己不过事想要为定国再贡献一把自己的力量而已,因着早年樊霍曾受重伤,已不适战争,因而做了奉城守将却从未真正参与过战争。阴州失陷之时他也曾想报效国家,正当他决意与联军一战生死的时候却收到了莫军师的密函,他这才忍辱负重地一直等着他们的到来,处心积虑地与各方势力周旋,就是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樊霍说及此时都不禁眼含泪光,连带着陆循跟梁尚克几个感情丰富些的也跟着难受落泪,陆衍虽心中存疑,可却也觉得樊霍此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且先一步步走着看再说吧。
走到弥谷中心的小池旁,樊霍一抬手将车队止住,侍卫等将陆衍他们的囚车围在中间,警惕地监视着周围动静,而后樊霍将事先那拿到的信号弹向天空发射,这种信号弹并不十分显眼,比战时使用的信号弹要差许多,但胜在它在发射的同时不宜让人察觉,只有时刻等着这个信号的人才会去注意到它。
果不其然在樊霍将信号弹发射之后,不到几分钟便有一路人马从山壁一角的密林里冲了出来,这些人皆是墨绿色短打的样子,脸上也都带着统一的面罩,只有为首一人露着脸。
这些人前后大约三十几人,陆衍仔细观察这些人的体型,果然就见着队人马最后有几人身形矮小纤瘦,看来必是虫师无疑。与时甚他们交换了眼色,陆衍跟陆循都将手上的袖箭上膛,随时准备在这拨人打算动手的时候先将那几个虫师干掉。
这边樊霍从马上一跃而下,走到两拨人中间的位置站定,对着对方为首那人便拱手道:“李辛统领,好久不见。”
李辛就是这群青衣人的头领,全权负责这次的行动,也因此曾奉上面的指令与樊霍在此之前见过面,商量过交易的细节跟筹码的大小。只是他与樊霍接触不过是为了任务的完成,除此之外他跟樊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即便樊霍为人精明,很懂得与人相处之道,但李辛这人却是个泡水的木头,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着实是让樊霍头疼得很。
李辛这时见樊霍主动打招呼,也拱手行礼道:“樊将军,好久不见。”说着他直起身来,双眼死死盯着陆衍他们的囚车,一面问道:“樊将军,这些就是你带来的人吗?”
樊霍闻言点点头,笑着一转身,手指着囚车里的陆衍道:“正是你家主人要的人,要不将他们带出来,统领也好方便查验,如何?”话说着,樊霍就一抬手下令开门,侍卫将囚车的门一打开,樊霍便装作人贩子似的上前便粗鲁地将最靠近门的时甚给一把拖了下去,时甚此时也是配合得很,做出一副吃了迷药有些腿软的样子,跌跌撞撞地就被拉出了囚车,而后腿一软就摔倒在地上,此时他竟然一脸鄙夷愤恨的样子回头瞪了樊霍一眼,那样子简直就像是真的一样,令陆衍一众看见了都十分赞叹,这时甚竟然有如此高的演技,实在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