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内室,主位上坐着一位衣着华贵,气质雍容的中年女人,她保养得当的手捏起桌子上切成小块的蜜瓜,优雅的放进嘴里。
“嗯,这瓜是不错,难得芳婷还老惦记着我!”
雍容女人面含笑容的看着下手比自己小几岁的娘家表妹。
梅芳婷用手帕捂嘴笑了笑,艳红的唇彩将手帕染上了些痕迹,她也没有注意到,“表姐喜欢就好,我们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是这个小庄园还能盛产些瓜果,这不,蜜瓜刚熟,我就挑了最甜的来给表姐和姐夫送来,咦,怎么没见到美涵小姐啊?”
“美涵和她哥哥回老家了,”王夫人刚要接着说,一个小厮走上前,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这位爱串门子的表姨娘,走上前在王夫人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王夫人略一沉吟,摆了摆手,小厮恭敬的退了下去。
梅芳婷染着大红指甲的手指摆弄着手上的两个大号金手镯,再一抬头,就看见王夫人面带沉思,不由的问道,“怎么了表姐?看你心里有事啊,难不成跟表姐夫吵架了?”
王夫人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指上沾染的瓜汁,轻叹一口气,“还不是美涵的婚事!”
“美涵不是和安家的大公子有婚约吗?安家的老太爷可是御封的定国公啊,美涵嫁过去那是风光无限啊!”梅芳婷一副羡慕的样子,其实心里嫉妒的痒痒,只恨自己家世不如人,没嫁个当官的。
王夫人脸色又重了几分,嘴角一贯保持的雍容笑意也隐退不见,看的梅芳婷说道后面也没有了底气,不觉声音就低下了八度。
王夫人又沉吟了一阵,这才幽幽的说道,“安家多风光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他这定国公也是先皇年轻时封的,一代君来一朝臣,现在安府在朝廷上已经没有什么地位了,按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安永泰也的确是一表人才,在军中屡立战功,只是”
“只是怎么?”梅芳婷不解的问道。
“只是安永泰一月前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安府虽然风声很紧,但御医频频进出安府是不可置疑的事实,你姐夫听说,那安府大少爷恐怕,命在旦夕了!”
“什么?”梅芳婷惊讶的站了起来,手腕上的金镯子桄榔桄榔作响。
“那千万不能让美涵嫁过去就守寡啊!”
王夫人点了点头,“正是,所以你姐夫才瞒着美涵,找了个由头让星宇带着她回了老家!”
“嗨,我们这样做也是情非得已,当父母的谁不为了自己的儿女着想啊,也难为了那安家,为了给安永泰冲喜,把满建邺城的媒婆都召集起来,扬言只要年龄相当,女孩贤淑懂礼,就以万两白银下定呢!”
梅芳婷别的没听进去,一听那“万两白银”四个字,勾勒着粗重眼线的眼睛一下子睁的老大。
不等王夫人再说什么,她急急忙忙的告退,坐上自家蓝皮马车飞奔回去。
她家可是有个二八的俏佳人,等着吊金龟婿呢!
沈家不像王家是官宦世家,沈伯山靠着有个不大的农庄发了点小财,这才勉强买个两进的院子,跻身在建邺城富商云集的中城的边上。
建邺城作为五朝国都,几百年来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它的格局。
中心地带是威严不可侵犯的皇宫,内城是皇亲国戚,朝中重臣的宅院,再外面是中城,住着一些官职小的官员和富商们,外城才是平民百姓。
沈家几年前将近卖了一半的产业,才买了这个不大的两进院子,沈家夫人梅芳婷因着和她从小羡慕嫉妒的千金表姐住在一个城内,暗自得意了不短时日,当然,沈家那破落的二进院子和王家三进带花园的府邸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这就好比独单和大三室的区别啊!
沈伯山皱着眉头听着自家夫人的叽叽喳喳,眉间的结打的更深了。
“你快说啊,到底行不行,那安家可是家大业大,能看上咱们家那丫头也是她的福气,能嫁进安家,她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芳婷,你是说安家的大公子还是二公子?”
梅芳婷的眼神一顿,还不等丈夫看出里面的猫腻,她就爽快的说道,“当然是二公子了,那大公子战功赫赫,怎么会娶个平常人家的闺女?”
沈伯山思索了一下,很快又觉得哪里不对,“安家二公子也是身世显赫,安家的众多店铺拿出一个来,就是掰个角也比咱们家所有家当多,他凭什么要娶咱们家的君儿啊?”
梅芳婷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你哪来的那么多疑问啊,我已经让德顺拿着沈乐君那丫头的画像去安府了,很快就知道他会不会看上乐君了!”
“你!”沈伯山腾的站了起来,伸出手指着梅芳婷的鼻子,气的有些哆嗦,“婚姻自当门当户对,你还没调查清楚,怎么能这么快把君儿嫁了啊?”
梅芳婷伸手打断沈伯山的手指,气哼哼的说道,“行了,沈伯山,当年不知从哪弄来个私生子,老娘也算养她十六年了,怎么,还让老娘养她一辈子不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沈伯山一听梅芳婷又提起女儿沈乐君的身世,气的一张老脸通红,胡子一翘一翘的,抄起桌子上的茶杯使劲的摔在地上,瞬间摔了个粉碎。
清脆的响声成功的制止了梅芳婷的谩骂,但只停顿了片刻,紧接着是梅芳婷的哭喊声,她坐在地上,一边拍大腿,一边嚎啕大哭,将自己委身嫁进沈家的悲怆历史又从头将了一遍。
沈伯山起家的确沾了梅家不少光,梅老爷子在世时也很倚重这个农家出身的女婿,听着梅芳婷哭天抹泪,瞬间气焰低了不少。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时,门口伸出一个脑袋探了探头,然后大步走了进来。
“娘,你这怎么又耍上了?快起来,地上凉!”沈乐君走上前扶起地上的梅芳婷。
梅芳婷见自己哭了半天,沈伯山也不来哄她,在地上坐着的确很凉,顺着沈乐君的手臂就站了起来,掏出手绢粗鲁的醒了一把鼻涕。
“还不是你爹,我这给你找了个好夫君,他非舍不得你嫁!”梅芳婷白了一眼沈伯山,拉起这个便宜女儿的手。
“乐君啊,你也知道,我和你爹将你养大不容易,你大哥又是那个愚性子,他一直喜欢你,你也知道,虽然你不是我们亲生的,但终归姓沈,这要真把你留给你大哥,我还是怕别人戳我脊梁骨的,不如就嫁给安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