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大木啊”只见那大胖和尚刚一见到面前这自称“大木”的高大青年,就眉开眼笑起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他这才意识到,还不知道朝牧的名字,于是连忙转过头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朝牧无奈向上翻了个白眼,“拓岩朝牧。”
“对对对,拓岩朝牧,拓岩朝牧,哈哈哈,大木啊,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给你找到的同伴啊”胖子笑容灿烂,“哦,对了,他可是热振上师的高徒,你可要多多照顾照顾,有什么刻苦修炼的机会,都让给他,听明白了吗”
大木憨憨傻傻的连忙点头道:“掌勺人您放心吧,以后但凡有刻苦修炼的机会,我绝对会让这位小师弟先顶上,我还会监督小师弟修炼,不会让他懈怠的。”
只见那大木挠了挠后脑勺,这才饱含善意的对朝牧腼腆一笑道:“朝牧师弟,你好,我叫东日大木,大树的大,木头的木,今后我们就要在一起共事。”说话间,他又用手抓了抓后脑勺,“嘿嘿,我可能脑子不太灵光,修炼也是笨手笨脚的,还请你多指教才好。”
朝牧心中一声叹息,明明意识到那一脸坏笑的胖和尚是在“做扣”,但对于眼前这个甘为“扣眼”的憨傻青年,却是打心眼里讨厌不起来。
多年的奴隶生涯,让朝牧早已练就了一双能够初识人心的慧眼。
他虽然依然还看不太透人心叵测,但谁纯真,谁龌龊,还是一目了然。
眼前这高大青年虽然看上去有些憨,但他却拥有一双世间罕有的清澈眸子,亦如他心底里的纯净赤诚。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朝牧纵然自己心底里已经为报仇等诸般俗事,生出了些许腌臜,但依然不妨碍他对这样的心性报以些许的敬意。
亦如身在地狱,依然抬头仰望光明。
于是沉默再三,最终还是双手合十,对着那高大青年,无比真挚的行了一礼道:“朝牧见过大木师兄。”
只见那大木连忙手忙脚乱的合掌还礼道,“师弟多礼了,师弟多礼了。”说完,又习惯性的抓了抓头,依然是憨气十足的模样。
在此之前,他正在埋头洗碗,一双大手自然沾满了水渍、油渍。
朝牧和那胖和尚的突然到来,更是让他还来不及擦拭手中污水,便匆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的迎接着这位看上去颇具灵气的小师弟。
以至于将一头乱发抓成了鸡窝,也浑然不觉。
他是有些憨,但其实他并不傻,或者说,正因为他心窍比常人多闭了一窍,这让他在为人处事方面,反而有异于常人的敏锐,就好似目盲之人,听觉、触觉反而要更为敏锐一些的道理。
他虽然不具备朝牧那双从底层打磨出的慧眼,不能辨识出别人的纯真与龌龊,但他却能一眼洞悉别人的善意和恶意,就如同修行者能够辨识出天地元气的五彩斑斓,他对人心好恶更是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
他知道,眼前的中年胖和尚是“好人”,朝牧小师弟也是“好人”,至于那些明面上对他颐指气使、暗地里对他冷嘲热讽的同门师兄们,也说不上有多少坏,但相较前面两人,没有那么“好”罢了。
没关系,眼前这两个是“好人”,就足够了。
朝牧望着大木憨憨的样子,忍不住向那胖和尚丢去一个隐晦的询问眼神,那胖和尚倒是似乎对大木的事,像做菜一样上心,读懂后立刻将朝牧拉倒一边,附耳小声说道:
“知道你小子要问什么,哼哼,实话告诉你,别看大木这副样子,但他当年梵宫大比之时,他可是分别在佛经与梵文两项上,分别位列第二、第三名呢,可不是你一个依靠上师提携,混进梵宫的家伙可以比拟的,而且他在修行上的天赋比你只高不低,还真轮不着你去同情他,有这闲情逸致,还不如同情同情你自己呢。”
朝牧早已习惯中年和尚的话中带刺,当下也不生气,仅是冲着大木这边灿烂一笑道:“大木师兄,那以后就请你多多关照了。”
大木听闻朝牧的言语,又想用湿手去抓他的后脑勺,结果被朝牧连忙拉住,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些憨憨傻傻的样子,不知不觉中,气氛便开始自然融洽起来。
那胖和尚望见这样一幕,不自觉的轻轻撇嘴,对朝牧的惺惺作态表示根本就是不屑一顾,没成想自己颇为看重“大个子”,还偏偏就吃这套,这不嘛,已经颇为热络的教上对方洗菜、摘菜的经验了。
似乎是恼怒大木这么快就和那小子打成一片,那胖和尚居然就这样愤懑的拂袖而去了。
大木望着“掌勺人”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朝牧却笑嘻嘻拉过大木,问东问西,显然对于看到那胖和尚吃瘪也是非常解气。
大木看到这一幕,也只能是颇为无奈摊了摊手,认真想了想,还是主动劝解道:“朝牧师弟,其实,其实贺程师兄不是坏人,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坏就坏在一张嘴上,内里为人虽然有些激进,但人可是顶好顶好的呢”
朝牧见他如此一说,顿时来了兴致,连忙追问道,“哦大木师兄,快说说说说,你说那胖和尚刀子嘴、豆腐心如何个刀子嘴、豆腐心法举个例子呗”
大木咧嘴一笑道,“这个我也说不清楚,这就是一种感觉,我感觉贺程师兄是唯一真心不会嘲笑我的人”你看了一眼朝牧,“当然,你也是,至于你说的例子吗。”
只见大木悄悄凑道朝牧身旁,附首耳语道:“贺程师兄曾偷偷告诉过我,其实在这整个后厨之中,就属咱们洗碗、摘菜的这处地方最为适合吐呐修行,在这里修行境界可谓是一日千里,而且脏活累活干的越多,修行境界上涨的就越快,不过你可别跟别人说啊,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
朝牧听着这个拙劣的谎言,整张脸都黑了,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询问道,“那敢问大木师兄,你的修行境界现在暴涨的如何呀是听经境,还是闻法境,莫不是已经到达了开悟境界是下境还是上境我看大木师兄你年纪轻轻,今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大木赧颜一笑,“师兄我还仅是听经上境,嘿嘿,跟我同批师兄弟都略为差了一筹”话刚说完,他连忙挥手道,“不过不能怪咱们这处地方不灵光,实在是因为师兄我资质愚钝,不能领会其中大真意,贺程师兄也说过了,这处要穴中的诀窍,要有缘者得之,硬强求是强求不来的。”
“不过师兄我啊,在你来之前呢,也想到一个笨办法,那就是既然强求不来,那我就等呗,没准哪一天就有机缘砸在我头上了呢,呵呵呵。”
朝牧看着他信心满满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戳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只能说着他说道:“对,就是这个理儿,老人们常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大木师兄,我相信你,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但他深知,这修行如爬山,越往后越难,如今眼前这位“大木师兄”在“听经”一境上就这么磕磕绊绊,不够顺遂,倒不是说他今后也将一直这么“不得法”,但终归他忽然厚积薄发,进而一鸣惊人的概率实在是太低太低。
朝牧心中暗叹一声,始终还是觉得,是那中年胖和尚,耽误了这心智本就不够灵光的大木修行,心中虽然不忿,但嘴上还是淡淡一笑道:
“你口中那位程贺始终曾跟我提及,只要我在厨艺上胜过两位后厨大师傅,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后厨,不知后厨,是否却有此规矩”
他准备以自己的方式,为这个刚刚相识的单纯大个子找回一些场子。
世人辱你欺你,我就帮你打一打他们的脸面。
谁说夏虫不可言冰,蟪蛄不知春秋我们洗碗摘菜的小沙弥,偏偏要和所谓的大师傅比比厨艺。
大木闻言愣了愣后,才一脸向往的说道:“却有此事,却有此事,这是后厨的前辈们定下的规矩,不论是谁,只要你能连胜两位后厨大师傅,不但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后厨,而且以后这后厨你还可以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就在后厨的地位而言,相当于半个掌勺人呢”
“不过朝牧师弟,我劝你还是收起这心思吧,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师傅们可不是我们能够挑战的,我们都只是洗碗摘菜的小僧,跟大师傅们那可是差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呢,我们还是循序渐进,一步步打好基础”
朝牧直接打断他道:“那不知道都要比些个什么,又是怎么个比法呢”
大木道:“程贺师兄曾说过,这天下菜品星罗万象、数不胜数,烹饪技法更是不知凡己,但其中无出其右的,无外乎是刀法与火候两项的集大成者。”
“所以后厨比拼厨艺,比的就是刀功与火功这两项基本功,比拼的内容也是简单,刀法比拼的一道芙蓉豆腐汤,一般应战的是松涛师傅,他的刀法以快、准两字称霸后厨,芙蓉豆腐汤更是他的成名招牌。”
“至于火功一项嘛,比拼的则是一道煎豆腐,一般应战的则是应融师傅,他的控火颠勺乃是一绝,程贺师兄曾说过,这豆腐最嫩,最考验火候功力,多一分则焦,少一分生,最难把控。”
听得这话,朝牧皱起了眉头,心中默念道,“豆腐怎么又是豆腐”
东木完全没有意识到朝牧的异常,恍然间,猛然又想起了什么,于是连忙补充道:“哦,对了,在比拼的过程中,你还要注意元气潮汐的影响。”
“此时我们正值退潮,所有修行功法自然不得运用,不过你要注意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涨潮了,那两位后厨大师傅修为可是不低,到时候自然可以借助梵宫秘术,让比试的难度不知道提高几个曾级。”
朝牧望着他的双眼道:“来到这梵宫后厨,似乎本就比别人低了一等了,结果还被人哄骗着,做着最没人愿意做的苦役,呵,不觉得这样的人生,似乎太苦了一些嘛”
大木被朝牧震住了,朝牧虽然说的风轻云淡的,但大木已经直接“感受”到了朝牧情绪,那是一种极度挣扎的愤恨。
大木一瞬间忽然明白了,明白他为何对朝牧心生亲近,原来他们内里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两人选择的不同的道路大木选择默默忍受,他相信美好终有一天会降临;而朝牧自始至终都选择了努力抗争,即使显得又些势单力薄,显得有些螳臂挡车,但他依然选择站在了命运的最前方。
大木望着朝牧倔强的样子久久无语,他不知道该劝慰些什么,或者说单纯如他,觉得此时对朝牧的劝慰,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
看着他,忽然有些羡慕他。
“怎么你就敢于挑战权威,敢于直面那些如山般的目光呢”
朝牧没有给他七想八想的机会,直接干脆利落的一个转身,在东木来不及阻止他之前,对着整个后厨朗声道:“洗菜小僧拓岩朝牧,今日要挑战切菜大师傅”他顿了顿后继续说道,“小和尚我只为告诉后厨的诸位,我们洗碗摘菜的和尚可并不是不会握刀”
东木望着那道背影,心中默默念道。
“朝牧小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