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本宫这点儿心思也不瞒你,这腹中的孩子若是个小公主倒也罢了,但若是个小皇子本宫和纳兰家如何能护小皇子再也这个吃人的宫里平安长大?”
红药听了,说道:“娘娘,您多虑了,娘娘诞下皇长子,太后娘娘和太上皇定也是高兴的。”
言下之意:娘娘你不用担心,如果生下皇长子,太后和太上皇肯定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小皇子长大成人,需得二十年时光,这二十年间难不成太上皇和太后娘娘还能时时刻刻跟着不成?”
“前朝那些折陨的皇子,难道当时的圣人就不疼爱?不,是疼爱的,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在日复一日的算计里终有失察的时候。”
纳兰皇后叹了又叹。
红药想了想说:“娘娘,入了这四方城这些便都是不得已之事,熬过去就好了。”
纳兰皇后道:“你以为本宫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无所不能么?说实话,这几年本宫坐在这皇后的位子上是日日夜夜都提心吊胆的。”
“本宫既盼着腹中的孩子早日出世,却又委实害怕得紧。”
又说:“不过现在本宫想清楚了,在这四方城中,争也是争,不争也是争”
“小皇子出生在即,本宫要为他拉一份助力,叫任何人都不敢动他!”
红药道:“娘娘的意思是?”
“武王是本宫天然的助力,定国侯、镇国侯也可拉拢,如果运气好一些,或许能够通过珞儿那孩子和文宁县主搭上关系。”
“若本宫或者小皇子能得文宁县主的青睐,谁还敢动他?”
文宁县主自然是苏沫。
皇后这话说得也不错,如果能得苏沫得青睐,哪怕是再大的仇再大的怨也无人敢动她们女子。
因为苏沫本来就是站到了这个世界武道的巅峰,一言可天下惊,更别说苏沫身后还有武王、定国侯、镇国侯等一股十分庞大的势力。
只是这件事情做起来也颇有难度,因为让一个人讨厌有千种万种办法,让一个人喜欢却是千难万难。
红药也心疼自家娘娘:“娘娘,您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如此可真是难为您了。”
纳兰皇后倒很看得开:“什么难为不难为的?不就是巴结人么,本宫以前难不成没做过?”
早先未出阁的时候、在太子府时,甚至当了皇后之后,她都没少笼络人,放下身段那也是常事。
从前她还没那么用心,只是如今有了孩儿,她得为自己孩子的前程多多考虑。
“吩咐下去,准备凤辇,咱们去慈宁宫。”纳兰皇后吩咐道。
“这”红药却有些犹豫,而后咬咬牙直接跪了下去,说道:“娘娘,您怀有身孕,又生产在即,委实不方便到处走动,望娘娘以皇嗣为重!”
纳兰皇后道:“傻孩子,本宫的皇儿本宫自是心疼,可眼下珞儿那孩子对本宫感觉不错,委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不牢牢抓住了,日后定是后悔莫及。”
相比较下,慈宁宫的公孙太后却显得从容。
她没有皇后那么多心思,有了皇长孙以后也不像唐上那样执着于唐孟的下落,看着苏珞玩耍,偶尔投喂上几块糕点,真真是惬意无比。
苏珞忽然问道:“皇爷爷和小舅都十分好奇父亲和母亲的下落,皇祖母也好奇吗?”
公孙太后想了想,说道:“没见到珞儿以前,皇祖母也是好奇的,可现在有了珞儿,找不找得到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话说出口之前,她很认真的考虑过了。反正唐孟那小子是个不着调的,如今既不回来便不回来吧,找得到便找,找不到也便罢了,就当是她从未生过这个孩子。
苏珞又问:“那如果有一天珞儿也不见了,皇祖母会去找珞儿吗?”
公孙太后一愣,旋即说道:“珞儿怎么会不见呢?皇祖母会保护珞儿的。”
苏珞咯咯咯笑着,又吃了两块糕点,说道:“珞儿武功很高的哦,如果珞儿一定要走,皇祖母恐怕拦不住珞儿呢。”
这话让公孙太后想起来方年唐孟带着苏沫逃离的事件,那时候其实大家伙发现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出京城,只是这两人的武功过于高强,大家伙都追不上,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跑了。
想到这件事情,公孙太后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珞儿为什么要走呢?就在皇祖母这儿住着也并无不妥之处啊。”
苏珞道:“可是没有父亲和母亲的地方就不是家呀,珞儿始终是要回自己家的。”
有父亲和母亲的地方才是家?
公孙太后被惊到了。
没想到一个七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话她也是极赞同的,人一生有两个家,一是父母若给的原生家庭,一是自己成年以后和另一半组成的小家庭。
“珞儿说得对。”
大北朝以孝治国,哪怕她是太后也不能说出教人不尊父母的话来。
这时候,纳兰皇后走了进宫里。
“呦,今儿母后怎一副不开心的模样?可是珞儿惹您生气啦?”
公孙太后淡淡道:“皇后来了?来,快坐。”
“珞儿一向乖巧,哪会惹人生气呢?是本宫自个儿一时不愉罢了。”
纳兰皇后依旧笑着,将手中匣子摆到了苏珞面前的桌子上,冲公孙太后说道:“母后,今儿儿臣宫里呈上来一道冰糖李子梅,甚是可口,儿臣便想着拿来给母后和珞儿尝尝。”
公孙太后点了点头,道:“皇后有心了。”
“来呀,将皇后送来的点心打开,本宫也尝尝。”
便有宫人将匣子提了下去,用精致的青花瓷盘装了然后送上来。
苏珞忙拣了几粒吃,只说是好。
公孙太后见了,也伸手捏了一粒用了,果真是酸甜有度,入口回味无穷,即夸奖道:“好一道冰糖雪子梅,模样周正,味道也好。”
又问道:“皇后宫中竟有这般巧手?本宫竟从未听说过。”
纳兰皇后道:“儿臣从前也不大关心点心好不好,每每呈上来都是赏给下边的人享用,如今想起来竟不知是错过了多少好东西呢。”
公孙太后道:“皇后仁德,坤宁宫的人有福分。”又说:“皇后不贪口舌,待人宽厚,亦是天下人之福分。”
这样说一说,皇后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说道:“儿臣之品行,实不如母后之万一”
“好了,这些个场面话就不要再说了,听得人厌烦。”公孙太后直接打断了皇后。
说真的,宫里头恭维她的人多了去了,不缺皇后这一个,她更不希望皇后如那些人一般恭维她。
她老了,哪怕是豁出一切来撑着又还能撑多久呢?皇后若立不住,那绝对是个大麻烦。
“你是中宫皇后,是大北朝国母,理当自信一些,莫要学下头的人阿谀奉承那一套。”
“身为中宫,就要有一个中宫的样子!”
这番话可谓是毫不留情面,也是这里除了苏珞就都是她二人的心腹,不然这两个大北朝最尊贵的女人非得翻脸不可。
但既然现下在的都是自己人,太后又是真心实意为了她着想,纳兰皇后也就没什么意见了,当下很虚心的应承下来:“母后教诲得是,儿臣谨记。”
一旁吃东西吃得十分欢快的苏珞突然开口问道:“对了,皇祖母,漂亮姐姐是皇后娘娘吧?珞儿该如何称呼皇后娘娘呢?”
闻言,两人俱是一愣。
这好像还真是个问题,称皇后显得生疏,称伯母又略有不恭,怎么称呼都好像不大合适。
几番纠结后,纳兰皇后直接拍板道:“依民间的叫法珞儿该唤我伯母,如今虽是在天家,也不过是多增一字,就唤‘皇伯母’吧。”
“这个好。”公孙太后也觉得这个称呼真不错。
苏珞乖巧的唤了声“皇伯母”,然后又专心吃起糕点来。
如此坐了一阵,公孙太后突然朝皇后说道:“珞儿这里玩得开心,想来一时也不用人照应,皇后且随本宫过来一下。”
皇后一头雾水,但还是依言跟了出去。
“母后,儿臣”
公孙太后眼神一厉,说道:“皇后,本宫不管你对珞儿好是有何算计,但最好是能够注意些分寸,不然这宝座许就得换一个人来坐了。”
噗通!
纳兰皇后直接跪在了太后跟前,说道:“母后!母后明鉴!儿臣只是想为腹中的孩儿拉一份助力,绝无他心啊!”
公孙太后将她搀起来,说道:“皇后起来说话,为母则刚,本宫并没有怪罪皇后的意思,只是皇后啊,本宫希望你有足够的手段,又不希望你手段太甚”
“母后的心思,儿臣明白的。”纳兰皇后低下头,她也知道太后是为了她好。这些年她的表现委实也是不堪了些,也无怪太后如此。
公孙太后又说:“珞儿是个好孩子,他虽是本宫的皇长孙,却非是皇帝的皇长子,于皇后并没有威胁,本宫也衷心希望不要有朝一日皇后站到了这孩子的对立面。”
倒不是怕苏珞被如何,只是担心若真有那么一天,皇后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惹到不该招惹的人,连累当今也遭殃。
“母后放心吧,儿臣还是有分寸的。”皇后也不是傻子,接近苏珞的目的是为了交好和拉拢,岂会做那种自毁城墙的事情?
但公孙太后却不这么认为,在宫里这么多年,她什么没有见过?
有太多太多的人本意是好的,只可惜弄巧成拙甚至一发而不可收拾,就再也受不住手了。
“皇后,你得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人真的想做,而是算计得太多,不做也没有路可走了。”公孙太后这番话显然有一番深意。
皇后听了出来,不过却是不以为意,好歹她也是皇后,如果真的十分不情愿,谁又能逼她?
当下恭敬的应下,不过语气里的敷衍却是难以抑制。
公孙太后自是听得出她话里的不在意,只不过站在太后的立场上,也只能说到如此地步了,若皇后还是悟不透,那也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了。
“本宫言尽于此,皇后好自为之。”
说完,公孙太后转身即准备走回去,然而皇后却叫住了她:“母后且慢!儿臣儿臣有话想请教母后。”
“是为了你腹中的孩儿?”公孙太后都不用猜,张口就道破了皇后的心思。
“啊?这不瞒母后,臣子自怀了这孩子以来,没一日是不提心吊胆的,还请母后赐教,如何方能保这孩子平安长大!”纳兰皇后索性将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公孙太后道:“皇后啊,若不是这孩子,怕是你这一辈子都要不争不抢的守着皇后的位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后宫亦然,每一朝的情况都不一样呵呵,你若问本宫,本宫也没什么好教你的。”
“但是,在这宫里头,孩子立不立得住,全看他的母亲皇后,本宫的意思你可懂了?”
纳兰皇后咬咬牙道:“那,若是儿臣儿臣不中用呢?”
“不中用?”公孙太后颇具深意地说道,“中宫嫡子,若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本宫自会出手维护。只是,皇后啊,本宫老了。”
言下之意:你如果真的不中用,作为看在你是中宫的份儿上,本宫会维护你的孩儿,但本宫毕竟年纪大了,做事也不如年轻时那般周到了,倘若是疏忽之下有个万一呢?
纳兰皇后道:“母后,依儿臣看,您还年轻着呢。”
公孙太后却不想跟她扯这些,强行转移话题道:“对了,太上皇留下珞儿未尝没有利用珞儿找到唐孟那小子下落的用意在里边,回头你跟皇帝提一提,省得皇帝那里没得准备。”
纳兰皇后愣了愣,旋即便答应了下来,没再说话。
反正她今儿见太后的目的已经是达到了,至于之后的事情嘛来日方长,并不急这一时。
况且太上皇留下苏珞的用意,她也是大抵能够猜得到一些的,宫里几乎人尽皆知,唐孟和苏沫的突然消失就是太上皇的一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