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回赵高阴谋胡亥即位
陈胜起义天下大乱
话说秦始皇病故与沙丘后,遗诏尚未送出,丞相李斯便催促中车府令赵高,速速遣使将遗诏送往上郡,召回公子扶苏。可是赵高心怀鬼胎,匿书不发。
这一日,赵高寻机私下对胡亥说:“始皇帝不分封诸公子,今突然故去,独赐大公子扶苏遗诏,嗣立为帝,而公子等皆无尺寸之土,臣甚虑之!”胡亥闻听毫不介意的回答说:“吾闻,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父皇遗命,为子者自应遵守,不敢妄议也。”赵高听罢轻轻一笑说:“公子错矣!今天下大权皆在公子与臣,及丞相三人之手,何人即位未定也,愿公子思之。可知:人为吾制,与吾为人制,大不相同也。望公子勿失此良机矣!”胡亥闻听勃然大怒说:“恩师所言差矣!废兄立弟,为不义;不奉父诏,为不孝;自问无才,因人求荣,为不能。三事统皆背德,若妄行必至身殆国危矣!”赵高闻听,知胡亥年幼,便哑然一笑说:“臣闻,汤武弑主,天下称义,不为不忠;卫辄拒父,国人皆服,孔子且默许,不为不孝。从来大行不顾小谨,盛德不矜小让,事贵达权,岂可墨守乎?此时不图,后必生悔,愿公子听臣之计,毅然决行,后必有成矣。”
胡亥虽然年幼,可是父皇的威风是历历在目,若是能继承皇帝之位,当然是美事。闻听赵高之言,亦觉有理,不觉心动说:“此乃国之大事也,非丞相之权,不可定也。”赵高闻听胡亥已经动心,暗自欢喜,便说:“公子所言甚是也。不过,不劳公子费心,臣自能说服丞相以奉之。”说罢赵高让胡亥等候,自己去面见李斯。
赵高来到李斯住所,李斯便问说:“皇帝遗诏可发出否?”赵高回答说:“遗诏在公子胡亥之手,高正是为此事来与丞相商议也。”李斯却说:“发遗诏,召公子扶苏主丧即位,乃当前之大事,不可耽误也。”赵高却不急,解释说:“今始皇帝崩逝,外人皆未闻知,所授遗诏,亦只有高及丞相知之。故诸公子何人即皇帝之位,唯凭丞相与高口中说出,不知丞相意中欲立何人?”李斯闻听大惊说:“汝言从何而来,乃亡国之语也,岂人臣所能议之?”赵高却说:“丞相不必惊慌也。高有五事欲问之。”李斯说:“汝且说来听之。”赵高便说:“丞相之才能可及蒙恬否?功绩可及蒙恬否?谋略可及蒙恬否?人心无怨,可及蒙恬否?与公子扶苏之情,可及蒙恬否?”李斯回答说:“此五事皆不及蒙恬也,只是不知汝言何意?”赵高又说:“高为内官厮役,幸得粗知刀笔,入事秦宫二十余年,未尝见秦封赏功臣,得传二世,且将相后嗣,往往诛夷矣。始皇帝有二十余子,为丞相所深悉,公子扶苏刚毅武勇,若得嗣位,必用蒙恬为丞相,难道丞相尚得保全印绶,荣归乡里乎?高尝受诏教习胡亥,其慈仁笃厚,轻财重士,口才似拙,心地却明,诸公子中,无一能及,何不立为嗣君,以成大功乎?”李斯闻听说:“汝毋再言也!斯仰受主诏,上听天命,得失利害,不暇多顾矣。”赵高又说:“安即可危,危即可安,安危不定,怎得称明乎?”李斯闻听脸色大变说:“斯本上蔡布衣,蒙始皇帝宠信得为丞相,位至通侯,子孙并得食禄,此乃主上特优矣,今以社稷安危存亡属斯,斯怎忍相负焉!且忠臣不避死,孝子不惮劳,斯但求自尽职守矣!愿汝勿再生异,致斯得罪焉!”
赵高见李斯心中已经松动,便再进一步胁迫说:“从来圣人无常道,无非是就变从时,见末知本,观指睹归也。今天下权命系胡亥手中,高已从胡亥意旨,可以得志,惟与丞相相好有年,不敢不以真情相告之。丞相老成练达,应该晓明利害。从处制中谓之惑,从下制上谓之贼,秋霜降,草花落,水摇动,万物作,势有必至,理有固然,丞相岂尚未察乎?”李斯喟然道:“斯闻晋易太子,三世不安;齐桓兄弟争位,身死为戮;纣杀亲戚,不听谏臣,国为邱墟,遂危社稷。总之逆天行事,宗庙且不血食,斯亦犹人,怎好预此逆谋乎?”赵高听罢怒说:“丞相若再疑虑,高亦无须多说,惟今尚有数言,作为最后的忠告也。大约上下合同,总可长久,中外如一,事无表里矣。丞相诚听高计议,就可长为通侯,世世称孤,寿若乔松,智如孔墨;倘若决意不从,必祸及子孙,目前就恐难免,高实为丞相寒心,请丞相自择也。”赵高说罢即起身欲行。
李斯心想,事关重大,胡亥、赵高已经串同一气,非独力所能制,若不从,必有奇祸,从之又觉违心,一时无法摆布,禁不住仰天长叹,垂泪自语说:“吾生不辰,偏遭乱世,既不能死,何从托命哉!主上不负臣,臣却要负主上了矣!”赵高闻听心中欢喜,知李斯已经愿意同谋,便回报胡亥说:“臣已往达丞相,丞相愿遵公子之命也。”胡亥闻听心想:“若是左丞相李斯能拥立自己即位,为二世皇帝,大事可成矣。”便依从赵高之谋,假传秦始皇旨意:“朕病重,今立子胡亥为太子也。”然后,赵高又另外书写一秦始皇诏书,赐于公子扶苏,将军蒙恬,由胡亥遣一心腹为使,奉旨前往上郡。
然后,胡亥、李斯、赵高仍以秦始皇在世之模样,起驾回归咸阳。沿途所经各处,皆以秦始皇患病为名不准任何人接近辒辌车驾,仍令膳夫供食,由赵高送入,文武百官,亦皆照常奏事。辒辌车驾本是卧车,四面有窗帷遮蔽,外人无从看见,还道始皇未死,恭恭敬敬的伫立车旁。那赵高等坐在车内,随口乱道,统当作圣旨一般。可是,当时正值夏秋之际,天气冷暖无常,当天气炎热之时,秦始皇的尸体免不得腐烂,臭气熏天。赵高唯恐泄密,又想出一策,矫诏索取鲍鱼,令百官车上,各载一石。百官都不解何意,但皇命不敢违,无不立办。鲍鱼之臭味与腐尸之臭味难以辨之。
为了尽快回到咸阳,李斯、赵高督促群臣星夜赶路,越井陉,过九原,经过蒙恬监筑的直道,抵达咸阳。留守咸阳的右丞相冯去疾、御史大夫冯劫等,出郊迎驾,皆由赵高传旨:“朕身患重疾免朝也。”冯去疾、冯劫等也不知是诈,拥着辒辌车驾,驰入咸阳。
再说公子扶苏奉旨监督蒙恬修筑长城,出居上郡。当闻知父皇遣使奉诏书到来,出居所接旨,打开观看,只见诏书写道:“朕巡天下,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今扶苏与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余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朕之所为,以不得归为太子,日夜怨望焉。扶苏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恬与扶苏居外,不能匡正,应与同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毋得有违哉!”使臣又将御剑交于公子扶苏。
公子扶苏看罢诏书,接过御剑,痛哭不止,进入内舍,便欲自刎。这时蒙恬慌忙抢入,谏止公子扶苏说:“始皇帝出巡在外,未立太子,令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此乃天下重任也。岂能凭一使至此,便欲自杀,安知其无诈谋乎!且待派人驰赴之,面见始皇帝再行请命,如果属实,死未迟矣。”而公子扶苏对此却不怀疑,又经使臣连番催促,速令自尽复旨。公子扶苏哭泣着对蒙恬说:“父要子死,不得不死,吾死便罢,何必多请哉!”说罢取御剑自刎身死。蒙恬无奈将其棺殓埋葬。那使臣又催促蒙恬自裁。蒙恬却不肯遽死,将兵符交给裨将王离,自入阳周狱中,再待后命。那使臣也无可奈何,便匆匆返回咸阳。
那使臣从上郡回到咸阳时,胡亥、李斯、赵高等已回归咸阳数日,正在等待消息。闻报公子扶苏自杀,蒙恬已拘于阳周狱中,三人是皆大欢喜。
胡亥、赵高、李斯既得如愿,方传出秦始皇死耗,即日发丧,立胡亥为二世皇帝。胡亥即位受朝,文武百官,总道是秦始皇遗命,自然没有异议,相率朝贺。胡亥即位为二世皇帝后,下旨,丞相以下俱仍旧职,惟进赵高为郎中令,格外宠任。
是年九月,便将秦始皇棺木,奉葬骊山。由二世皇帝胡亥,带着宫眷,及内外文武官吏,一体送葬。既至葬所,便即下棺,胡亥突下诏令:“先帝后宫嫔妃未曾产子者,皆殉葬,不必出境!”这令一下,嫔妃等多半无子,殉葬者之众、之惨烈,不可数也。
工匠等重重封闭,已至外面第一重圹门,有人向胡亥说道:“圹中宝藏甚多,虽有机弩伏着,工匠等应皆知悉,恐日后偷掘等事,莫若灭之,免留后患也。”秦二世问赵高说:“爱卿以为如何?”赵高本有此意,便附耳数语。于是派令亲卒,将外门掩住,再用土石填塞,将工匠夫役等皆埋入墓中毕命。
且说秦二世,葬秦始皇已毕,还朝听政,即欲释放蒙恬。独赵高阴恨蒙氏,定欲害死蒙氏兄弟,不但欲诛蒙恬,并且欲诛蒙毅。进谗言说:“臣闻先帝未崩时,曾欲择贤嗣立,以陛下为太子,唯蒙恬擅权,屡次谏阻,蒙毅以先帝遗命,仍立扶苏。今扶苏已死,陛下登基,蒙氏必将为扶苏复仇,恐陛下难以安枕也。”秦二世闻听此言,点头称是。遂即拟定诏书,欲把蒙氏兄弟,就狱论死。然后,遣御史曲宫为使奉诏书,前往代郡擒拿蒙毅,囚于代郡狱中。蒙毅质问曲宫说:“臣无罪何以囚之赐死乎?”曲宫回答说:“先帝尝欲立胡亥为太子,汝乃屡次谏阻,岂能无罪乎?”蒙毅辩说:“臣少事先帝,迭沐厚恩,许参末议,先帝未尝欲立太子,臣亦未敢无故进谗也。且二世皇帝从先帝周游天下,臣又不在主侧,何嫌何疑,乃加臣罪乎?臣非敢爱死,但恐近臣盅惑嗣君,反累先帝英明,故臣不能无辞哉!从前秦穆杀三良,楚平杀伍奢,吴王夫差杀伍子胥,昭襄王杀武安君白起,四君所为,皆贻讥后世,所以圣帝明王,不杀无罪,不罚无辜,唯大夫垂察哉!”曲宫已受赵高密嘱,岂能容情。待至蒙毅说罢,曲宫竟暗拔佩剑顺手一挥,将蒙毅刺死,便还都咸阳复旨去了。
秦二世又遣使至阳周狱中,赐蒙恬诏书:“卿负过甚多,卿弟毅有大罪,因赐卿死矣。”蒙恬愤然说:“臣祖孙三代,南征北战,屡立大功。今臣将兵三十余万,身虽囚系,势足背畔,今自知必死,不敢生逆,无非是不忘先主,不辱先人。古时周成王冲年嗣阼,周公旦负扆临朝,终定天下。及成王有病,周公旦且祷河求代,藏书金縢。后来群叔流言,成王误信,几欲加罪周公旦,幸发阅金縢藏书,流涕悔过,迎还周公旦,周室复安。今恬世守忠贞,反遭重谴,想必由孽臣谋乱,蔽惑主聪。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信谗拒谏,终致灭亡也。恬死且进言,非欲免咎,实欲慕死谏遗风,为陛下补阙,敢请大夫复命焉。”使臣本是赵高心腹,岂能应允,答说道:“吾受诏行法,不敢以将军所言再行上闻也。”蒙恬闻听望空长叹说:“吾何罪于天,无过而死焉?”继又叹息说:“恬知也!前起临洮至辽东,穿凿万余里以筑长城,难保不掘断地脉,此乃恬之罪也,死亦应该矣!”说罢服毒自杀身死。
转眼一年已过,秦二世下诏改元,为秦二世元年(前209年)。这一日,秦二世与赵高商议说:“朕尚在少年,甫承大统,百姓未必畏服,每思先帝巡行郡县,表示威德,制服海内,今朕若不出巡行,适致示弱,岂能抚有天下乎?”赵高满口奉迎,立即准备銮驾,指日启程出巡。左丞相李斯、郎中令赵高当然随行,群臣除留守咸阳之外,其他皆随行出发。一切仪制,统仿秦始皇时办理。途中约历月余,凡经秦始皇所立碑文之处,皆续立石碑,由李斯等监工告成。
秦二世回到咸阳后,再申法令,严定刑禁更加苛刻。秦二世的皇位毕竟是从长兄扶苏处篡夺得来,天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因而诸公子稍有所闻,暗地里互相猜疑、议论,不知何人闻知报于秦二世。秦二世闻听心中忧郁对赵高说:“朕即位后群臣不服,诸公子尚思与朕争位,如何是好!”赵高沉思半晌才说:“臣早欲有言,实因未敢直陈也。”然后示意秦二世屏退左右,秦二世知其意。待宫内唯有二人时,赵高轻声说:“今群臣多半为累世勋贵,积有功劳。唯臣素来微贱,乃蒙陛下超拔,擢居上位,管理内政。群臣虽似貌从,而心中却怏怏不乐,图谋变乱也,到那时臣必受死,恐连累陛下不得安矣。陛下若除此患,须大振威力,雷厉风行,将所有宗室勋旧,一体除去,另用一班新进人员,使贫者骤富,使贱者骤贵,自然感恩图报,誓为陛下尽忠,方可高枕无忧矣!”秦二世听罢,欣然说:“”卿言甚善,朕当照办也!”
数日之后,赵高奉秦二世诏书,查办私下议论之事,孥究公子十二人,公主十人,一并下狱,并将一些旧臣内侍枉加罪名,亦拘捕下狱,然后上奏。秦二世便立即下旨,竟将公子十二人,推出市曹,尽行处斩,陪死的官吏内侍,不可胜计。还有公主十人,不便庭审,索性驱至杜县(今陕西西安市东南),禁锢起来,折磨致死。紧接着又将与此事毫无相关的公子将闾兄弟三人,及公子高逼迫自杀身死
自此,总计秦始皇子女共有三四十人,皆被秦二世杀之,并且籍没家产,唯公子高算是保全妻孥,不致同尽。
秦二世屠戮宗室及旧臣,差不多将手足股肱,尽行斫去,便得意洋洋,以为从此无忧,可以穷极欢娱,肆行无忌。因秦始皇故去,已经停建的朝宫工程,秦二世又开始大兴土木,重征工匠夫役,欲将朝宫修筑完竣。即日下诏书:“先帝谓咸阳朝廷过小,故营阿房宫为室堂,未就而先帝崩,暂辍工作,移筑先陵,今骊山陵工已毕,若舍阿房宫而弗就,则是章先帝举事过也。朕承先志,不敢怠遑,其复作阿房宫,毋忽!”这诏书下后,广招工匠夫役比秦始皇时更甚,又号令四方,募选才勇兼全的武士入宫护卫,共得五万人。还命内外官吏,随时将世间珍宝,畜、狗、马、禽、兽随时贡于宫中,使普天愁怨,哀鸿遍野。
且说获泽县(今山西阳城县西)有一农夫,姓陈,名胜,字涉,虽家庭贫困却素有大志。秦二世元年七月,陈胜奉诏与九百人前往渔阳(今北京市密云区西南)戍守,并被命为屯长。在两名秦将尉押送下,日夜兼程赶往渔阳。当行至蕲县大泽乡(今安徽宿州西寺坡乡)时,遇到连天大雨,道路被洪水阻断,无法通行。大家眼看抵达渔阳的期限将近,难以到达。因按照秦律规定,凡所征戍边兵丁,不按时到达指定地点者,一律斩之。
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陈胜毅然决定谋划起义。当夜,陈胜悄悄找到另一位屯长吴广商议。吴广,阳夏人(今河南太康县一带),也是穷苦出身,他们虽然结识不久,但已是无话不谈的朋友。陈胜对吴广说:“此地距渔阳尚有数千里之路程,难以按期抵达渔阳也。吾等至之,必死;逃之被抓,亦死。莫若聚众奋起而抗秦哉!”陈胜接着又说:“天下苦秦久矣,苛捐赋税、募役刑罚难以忍之。还闻知,胡亥乃阴谋篡公子扶苏之位;还曾闻楚将项燕深受楚人爱戴,若以二人之名义号召天下,奋起抗秦,大业可图也!”吴广闻听很佩服陈胜的胆略,便决定一同起事。于是,二人寻机杀死了两位看押他们的将尉。随后,陈胜把九百名戎卒召集在一起,大声说:“吾等遇大雨,难以按期抵达渔阳也,而误期必死矣,即便侥幸不死,戍守边塞十之六七亦送命矣。天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吾等亦可为之!”陈胜的话语,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戎卒们齐声高呼:“愿听号令!”于是大家在陈胜、吴广带领下,袒露右臂作为标志,筑坛盟誓,按事先谋划,宣布起义。陈胜自立为将军,以吴广为都尉,一举攻下大泽乡,接着又迅速攻下蕲县(安徽宿州市一带),不到一个月又连克铚县(今安徽省濉溪县一带)、酂县(今河南永城县西)、苦县(今河南鹿邑县)、柘县(今河南柘城县)、谯县(今安徽省亳州市谯城区)等五县。紧接着攻取了战略要地,曾经是陈国、楚国都城的陈县(今河南淮阳市一带)。
陈胜攻取陈县后,即召集当地三老及豪杰共商大计。这些人看到了陈胜率领起义军短短一个月就连克数县,对陈胜也十分敬重,纷纷建议陈胜称王。陈胜思虑再三,觉得唯有立国称王方能号令天下,便决定立国称王,以陈县为都城,国号为“张楚”,自称为“张楚王”,立吴广为假王。
张楚政权的建立,成了农民起义的中心标志,各地以“张楚”军名义都纷纷起事。陈胜确定了“主力西征,偏师略地”,最后推翻秦王朝的总体战略。他令假王吴广率领主力西击荥阳(今河南荥阳市一带),取道函谷关,直捣秦都咸阳。令铚(今安徽濉溪县一带)人宋留将兵,定南阳入武关,进而迂回攻关中。令陈县人武臣与魏人张耳、陈馀攻击赵地。令魏人周市攻击魏地。令曾经为项燕军视日的陈县人周文(即周章)西进攻击秦地。令汝阳(今安徽阜阳市一带)人邓宗将兵攻击九江郡。令广陵(今江苏扬州市一带)人召平攻击广陵郡。
各路起义军进展顺利。武臣一路进入赵境,号武信君。武臣用范阳(今河北定兴县一带)人蒯通(即蒯彻)之计,招降范阳县令,故而使武臣不战而下燕、赵故地三十余城。同年八月,武臣在邯郸(今河北邯郸市一带)自立为赵王。九月,沛县人刘邦与县吏萧何、曹参、狗屠樊哙、吹鼓手周勃等在沛县起义,刘邦自称沛公。不久,楚将项燕之子、下相(今江苏宿迁市一带)人项梁与侄项羽,以八千人在吴(今江苏苏州一带)起义。原齐国王族田儋与其堂弟田荣、田横在狄县(今山东高清线东南)举兵起义,自立为齐王。武臣部将上谷人韩广,奉命前往安抚燕国故地,被燕人立为燕王。周市攻取魏地后,立原魏国王族魏咎为魏王。由此天下大乱,各国纷纷复立。
此时郎中令赵高已是大权在握,可是还想完全控制秦二世。这一日,闲暇之时对秦二世说:“陛下贵为天子,可知何以为贵乎?”秦二世茫然不解的说:“朕实不知也,恩师以为如何?”赵高回答说:“天子所以称贵,无非是高拱九重,但令臣下闻声,不令臣下见面。昔先帝在位日久,臣下无不敬畏,故得日见臣下,臣下自不敢为非,妄进邪说。今陛下嗣位,仅及二年,春秋方富,奈何常与群臣计事乎?倘或言语有误,处置失宜,反使臣下看轻陛下,互相诽议也。臣闻天子称朕,朕字意义,解作朕兆,朕兆便是有声无形,使人可望不可近也,愿陛下从今日始,不必再出视朝,但深居宫禁,使臣与二三侍中,或及平日学习法令诸吏员,日侍左右,待有奏报,便好从容裁决,不致误事。大臣见陛下处事有方,自不敢妄生议论,陛下才不愧为圣主也。”
秦二世闻听赵高佞言,却信以为真,自此不再上朝理政,凡事皆委以赵高办理,乐得在后宫安逸,杜门不出,唯与嫔妃姬妾,寻欢取乐,对天下大乱,各国纷纷复立之事,一点也不知。当有东方使者到来,拜见秦二世言及此事,秦二世却不肯相信,便召集身边的博士和儒生们问说:“朕闻知楚地戍卒造反,已攻取蕲县,又攻入陈县,该当如何?”博士、儒生们皆说:“戍卒聚兵造反,乃大逆不道也,当兴兵速灭之!”秦二世闻听心中焦急,面带怒色,又问待召博士叔孙通。而叔孙通却不以为然的说:“诸位所言差矣!当今天下一统,城池皆平,兵器销毁,法令完备,皇帝英明,官吏守职,何人敢造反乎?不过皆鼠窃狗盗耳,何足挂齿焉!”秦二世闻听转怒为喜,赐给叔孙通丝绸二十匹,朝服一套,并由待召博士提升为博士。凡言戍卒造反应兴兵镇压者,皆以非所宜言被问案治罪。
叔孙通出了宫门,回到住所后,那些博士、儒生们都斥责他说:“汝何以如此佞言献媚乎?”叔孙通解释说:“汝等不知也,吾不过为留一性命也!”叔孙通知秦必亡,后来逃往薛地,投奔项梁。
此后,秦二世仍是每日吃喝玩乐。可是,有一日,突然想起身居野王(今河南沁阳市一带),为秦之附庸的卫君角尚在,仍称为卫君,便传旨,将其贬为庶人,绝卫之宗庙祭祀,自此卫国彻底灭亡。
再说将军周文奉陈胜王之命,率领张楚军西向攻秦。在行军途中,不断征集兵士,至函谷关时,已有兵车千辆,兵士数十万,很快攻破函谷关,又进驻戏水(今陕西临潼临潼县东),已逼近秦始皇陵及仍在大规模修建的骊山朝宫。秦二世闻报大为震惊,万没想到这些“鼠窃狗盗”之徒,竟然攻破函谷关,进逼咸阳,不得不上朝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此时赵高也不敢再阻拦秦二世上朝议事。秦二世对群臣说:“盗贼将至当如何?”这时主管修建秦始皇陵及朝宫的少府章邯说:“盗贼将至,兵众势强,若征调兵马恐为时已晚也。唯赦免骊山之刑徒,发给兵器,以武装起来,方能确保社稷之安矣。”秦二世闻听章邯之言,便大赦天下,命章邯为大将军,将骊山(今陕西临潼东南)刑徒数十万组织成秦军,迎击周文。章邯率秦军与周文的张楚军在戏水大战一场。张楚军大败,周文率部退出函谷关。而章邯又率军追至函谷关。周文又退至曹阳(今河南三门峡市西南),章邯又追至曹阳。
秦二世二年(前208年),张楚军与秦军再次在曹阳大战。张楚军再大败,周文次退至渑池(今河南渑池县西)。章邯率秦军又追至渑池,将渑池城包围。经过十余日激战,章邯攻破渑池,周文已是无路可退,自刎身死。章邯打败了周文,又向荥阳(今河南荥阳市东北)进发。
而此时,假王吴广率领围攻荥阳的张楚军内部发生了变故。因三川郡守李由(李斯之子)命秦军闭门坚守荥阳,张楚军屡攻不下,因而,吴广与将军田臧的意见不合。田臧便私下与部将李归等密谋说:“周文军已破矣,秦兵旦暮将至,吾围荥阳城弗能下,秦军至,必大败矣。不如少遗兵,足以守荥阳,悉精兵迎秦军。今假王骄,不知兵权,不可与计,非诛之,事恐败焉。”于是,田臧矫陈胜王令,诛杀假王吴广,并献其首于陈胜王。
陈胜在陈县见吴广已死,只好赐田臧楚令尹印,使为上将军,代替吴广围攻荥阳。当田臧指挥张楚军很快攻破荥阳时,章邯已率秦军逼近荥阳。田臧便使李归等诸将守荥阳城,自己率精兵西迎秦军,当田臧率张楚军来到敖仓(今河南郑州市西北邙山上)与章邯所率秦军相遇,两军大战一场,张楚军大败,田臧战死。章邯继续进兵围攻荥阳城,不久城破,李归等战死。章邯命部将进攻吴广部将邓说据守的郯县(今山东郯城县一带),城破之,张楚军大败,四散奔逃,邓说逃归陈县,被陈胜王诛杀。章邯又命部将攻打吴广部将伍徐驻守的许城(今河南许昌市一带),城破之,张楚军再败,伍徐逃回陈县。
章邯率秦军又攻至张楚都城陈县。此时的陈胜由于杀故交,又重用佞臣中正朱防、司过胡武,已是众叛亲离,帐前无将,面对章邯秦军不知如何抵挡。这时上柱国、房君蔡赐,本是文臣不得已,主动要求率军迎战秦军。于是陈胜命其为大将军,率军出城迎战章邯,结果兵败被杀。章邯挥军攻击陈县西门。陈胜又命将军张贺出城迎战,自己登城督战。张楚军大败,张贺战死。陈胜知陈县不可守,率部众退出陈县,退至下城父(今安徽蒙城县西北),闭门坚守不敢再战。章邯率秦军攻至下城父,围城猛攻,不下,便以金钱利禄诱惑陈胜王的车御庄贾。腊月,庄贾寻机杀死陈胜晚年,开城降秦,张楚随之亡国。章邯命庄贾据守陈县。
陈胜部将吕臣闻知陈胜被害,愤怒至极,在新阳(今安徽界首界首市北)组织苍头军,收复陈县(今河南淮阳),杀叛徒庄贾,重建张楚政权。
章邯率秦军离开陈县后,进击据守南阳的张楚军的宋留。原来宋留奉命西进,意欲攻取武关而进入秦地,当攻取南阳后,一直难以攻破武关。这时闻报,章邯率秦军到来,便出城迎战,张楚军大败,南阳失守。宋留率军退至新蔡(今河南新蔡县一带)。在新蔡再次与秦军大战,再败,率残部降秦。后来秦二世下令将其车裂而死。
章邯平定南阳后,闻报陈县被张楚军夺回,庄贾被杀,又率军攻打陈县。吕臣兵败,陈县失守。吕臣收散兵游勇,又得到番阳(今江西波阳县东北)义军黥布的帮助,再次夺回陈县。后来吕臣与黥布皆投到项梁名下,吕臣与项羽共同屯军于彭城。
而此时,陈胜部将秦嘉正驻守彭城(今江苏徐州市一带),闻知陈胜兵败退出陈县,便在彭城自立为大司马,拥立景驹为楚王。项梁闻知景驹、秦嘉背叛陈胜王自立,便进军攻打秦嘉。秦嘉大败而逃。项梁率兵追击到胡陵(今江苏沛县一带),秦嘉回师再战,又败,秦嘉战死,所部皆归降项梁。景驹逃至梁地而死。项梁驻守胡陵,本来意欲西进攻秦,可是章邯已率秦军攻至栗城(今河南夏邑县一带),于是,项梁命部将朱鸡石、馀樊君率军迎战章邯。结果,馀樊君战死,朱鸡石大败逃回胡陵。项梁率军撤出胡陵,退往薛邑(今山东济南市南),诛杀朱鸡石。
夏六月,项梁闻知陈胜王确实已死,便在薛邑召集众将领商议拥立楚王之事。项梁用范增之言,与刘邦等拥立正在给人家放羊的楚怀王之孙芈心为楚王,号楚怀王。项梁自号为武信君,建都于盱眙(今江苏盱眙县东北)。项梁又依张良之意,立韩国公子、横阳君韩城为韩王。
此时赵国内乱,武臣部将李良反赵,袭击邯郸,杀赵王武臣。张耳、陈馀收兵击败李良,立原赵国公子赵歇为赵王。
章邯出战屡战屡胜,使秦王朝得以苟延残喘。二世胡亥又增派长史司马欣、都尉董翳率军协助章邯进攻义军。章邯率秦军包围魏王魏咎于临济(今河南封丘县东)。情况紧急,魏咎派相国周市出临济城,向齐、楚两国求援。齐王田儋亲自与将军田巴率齐军与楚将项它的楚军汇合,跟随周市援救魏国。章邯闻报齐、楚援军到来,便在夜间偷袭,在临济城下大败齐、魏援军,杀死田儋、周市、田巴、项它,攻破临济,魏王魏咎被迫自杀身死。田荣闻知田儋战死,便收集田儋的余部向东退至东阿(今山东东阿县西南)。
章邯又率秦军追围田荣于东阿。田荣困守东阿十分危急,向楚求救,项梁亲率楚军救援田荣。秦将章邯忽闻楚军前来救齐,便分兵围攻,于是,项梁与章邯在东阿大战一场。
欲知东阿之战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