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夜的月亮总是那么清冷，总是那么明亮。她透过小窗看着屋外，城市的霓虹仿佛打破了黑夜应有的神秘，来往的车流打搅了黑夜应有的寂静，但他们又给了黑夜以温暖，让晚归的人们总能看到前方明亮的灯，让他们能感受到那一颗在等待的心。
屋内的书桌上，水杯冒着热气，电脑亮着屏幕，上面展示的是她今天的最后一封邮件。
躺在桌上的手机“叮咚”亮了屏幕，把她从思绪中拉回，她来到桌前查看：
“小沈，明天你去见一下委托人。”是部长的消息，她刷新了一遍电脑网页，处理那封新收到的邮件。
又是一个小时。
她终于关了电脑，然后去洗漱。这已经是她不知道熬的第几夜了。伴生撩起刘海看着镜子里那个自己，额前趴着红肿的痘痘，眼睛下面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嘴唇浮着微微的干裂，身上是简洁的不知穿了多久的白衬衫和格子西装外套。这是她开始工作的第一年，突然钻进成年人世界的她有些无所适从。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为她一个人的夜伴奏，也让她身心的疲惫得到一些释放和解脱。
夜，终是见到了，她入睡后安稳的样子。
梦里，是那年。
她说：再见。
二
夕阳渐渐染红天际，最后一声下课铃宣告了学生们的自由。
“伴生！我们走吧？”戴着眼镜的短发女孩儿拍了拍身旁女孩儿的背，等她一起回家去。
“走吧，芊芊。”女孩儿甩了甩高高的马尾，收拾好书本，看了看窗边那个低着头的男孩，勾起她的胳膊出了教室。
中学的放学为繁忙城市的晚高峰助了一把力，公交车上越来越拥挤。人们为了赶上一班车，跑得气喘吁吁，更为了挤上一趟车使劲儿地压缩自己。叮咚声伴着手机的震动传来，她拿起手中的手机，屏幕上跳出“哈喽”字样。
是他？
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手指微微颤抖着回复了“嗨”以后握紧手机，不敢再看屏幕。听着耳机里的温柔和心口上的怦怦跳，看着道路之上车水马龙，看楼宇之间人流攒动。
他叫段思华，他得到了她不自知的偏爱。她会在发作业本的时候偷偷地把他的本子换到自己手里，然后轻轻地放到他的桌上，即使只是擦肩而过地闻到他身上的香气，她都觉得上天般得快乐。她会在去吃饭的路上走在后面悄悄地远远看他，在拿饭的时候立刻跑到他后面排队，生怕被别人抢走了可以靠近他的机会，更害怕被别的女生得到了可以近距离接触他的机会。她会在下课休息的时候，算好他去倒水的时间，然后拿着本来就接近满的杯子去来个偶遇，就为了能得到他打招呼的时候那一抹微笑。甚至在上课的时候，她总是会假装回头然后瞥一眼他在的地方，看看他上课的时候认真的双眸，呆呆看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可能会被发现，就立刻转回头来看书。
芊芊总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段思华呀？
她每次都会慌慌张张：“什什么喜欢呀！我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喜欢一个人呢？没有的事。”过了一会儿又垂下眸子，低声自语：“喜欢也只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心意而已。。。。。。”
手机又响了起来，屏幕上弹出消息：“坐上公交了吗？”
他怎么会知道我坐公交回家的！他这突然发来的问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会联系我？她缓缓打出一个“嗯”然后发送了过去，然后看着天边的霞红皱起了眉头，使劲思索是不是白天对他做错了什么事。
难道是今早进教室偶遇的时候打招呼不够自然？还是中午发水果的时候，给他的那个最大的橘子不好吃？不会是今天放学偷看他走了没走被发现了吧！
“怎么了？”芊芊看旁边这个人习惯性得咬起了手指，就开口问。
“啊！没什么啊。”伴生身子一颤，侧过脸，摆摆手道：“没事啊~真的！”
“嗯哼。”芊芊耸耸肩。
“他给我发消息了！”她还是选择了坦白，毕竟自己逃不过她的那两只大眼睛。
“哟嚯！那不是正好嘛~你要不趁此机会跟人家熟络熟络？”
“那怎么行。。。。。。”
“好了好了，你快回句话吧，要是太冷漠了，你家男神伤心了怎么办呢？”芊芊故意拖长尾音，说的伴生脸比远处的火烧云还烫。
“我又不是谁，他怎么会伤心。。。。。。”她迟迟疑疑地发了回复“你呢？”。芊芊侧目在一旁看着她打了字，删掉然后嘀咕几句，又重新编辑，再删掉，她真觉得好笑。还说不喜欢呢，小傻瓜。
“到家了”看着屏幕上弹出的对话框，伴生回了句“那就好”就不知所措，不再回复了。
公交依旧向前行驶着，微开的窗户里流进阵阵清风，空气里是夏天一步一步靠近带来的焐热，带着这个女孩儿的心动和羞涩迈入时光里，寻找那正在盛开的缘分，她心里的那片海仿佛也有了光亮。
三
晨光熹微，又是新的一天，又是24岁的沈伴生的新的一天。
娴熟地穿上西装，扎起高高的马尾，把自己打扮成大人模样。呆呆地看着镜子前的自己，撩起刘海还是那颗红肿的痘痘，倔强地不肯褪去。她勾了勾嘴角，怎么就连痘痘都这么像自己。她画了个淡妆，从冰箱里取出昨日买的三明治和牛奶，微微加热后就出门加入早高峰大军去了。
这座繁忙城市的早晨总是那么拥挤，空气里依然是夏天将至的微热，也依然带着年轻人的冲劲和勇气。地铁里塞满了疲惫的白领，他们悄声地接听着刚打来的工作电话，他们一边抓紧扶手，一边滑动着手机，确认新的事务。
他们曾经都是少年，如今，他们仍是少年。
踏入事务所，只有淡淡地纸张的味道。由于时间太早，同事们还没来齐，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伴生一个人。她到自己的办公桌边放下东西，走去开窗，早晨的热牛奶和亮着灯来往的车流总能让她精神焕发、元气满满。
坐回桌前，打开电脑，重新检查昨天的邮件，然后唰唰地写了一纸待办事项。翻看卷宗，了解案件，查找条文后时间也差不多了，她理理东西准备去见委托人。
“小沈，这是你去见的第一个委托人，我安排了小尹陪你一起去。”部长走到伴生身边来叮嘱她，“你不用太紧张。”
“好的，部长。”她背起包，拿上材料。
“那，我们出发吧？”尹倾寒见她的收拾好了，便问道。
“嗯。”她长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地点头道。
同去的路上，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前辈的存在让初生牛犊的小后辈十分无所适从，沈伴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坐在副驾驶上翻卷宗，缓解尴尬。
“这是个医疗诉讼，原告有可能是恶意起诉。”尹倾寒仿佛能读懂她的心思，率先开口道，向她传授一些分析案件的方法和查阅、使用证据的方式。她拿着笔不停地记录，跟着前辈虽然是好生不自在，但确实能学到不少东西，她对于这个案件的看法由此又有了新的认识，对处理过程也有了新的想法。
医院边的咖啡厅里人来人往，哭泣的患者，茫然的家属，疲惫的医生，一杯咖啡好像救世主一般，用温暖来裹住他们，驱散着他们的苦楚和辛劳。
尹倾寒正排队买咖啡，她就坐在位子上望着透明的窗户，等待着那个白衣委托人的出现，并且心里暗自下着决心，一定要好好地完成这个案子，为自己的委托人争取到最多的利益。她望着望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一直来到她的面前。
回忆里的声音响了起来：
男孩说：“你有喜欢的人吗？”
女孩道：“有啊。那个不会写‘璀璨’的‘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