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远远的便看见村头站着一大帮人,乌央乌央的,好像是全村的老老少少全都来了,秦钟心中感动万分,老话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这淳朴的乡村亲情,真是让人想要感动的哭上一番。
待秦钟跳下战马,却看见乡亲们虽然各个喜出望外,但手里拿着的不是镰刀便是锄头,可一点儿都不像是出来迎接的模样。
秦武抹掉眼泪,刚准备上前教训秦钟几句,却对上了他身上那件红艳艳的飞鱼服和腰间挂着的牌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急忙要跪下:“草民见过官老爷......”
“大爷你干嘛呀?”
秦钟被吓了一跳,差点儿也要跟着秦武跪下,急忙把小老头扶起来说道:“大爷,你今儿要给我跪下,我可就不用活了。”
秦武瞪了秦钟一眼,说道:“算你小子还有良心。”
身后有个婆娘好奇的喊道:“秦秀才,你这身是哪个衙门的官呀,算什么品级?”
秦武回头骂道:“你个没见识的村妇,还知道品级?”
重头戏转眼便来,该是自己的表现时间了。
秦钟拉了拉衣摆,挎着铁剑趾高气昂说道:“各位老少爷们,你们秦秀才我,现在是堂堂锦衣卫百户,正六品的朝廷武官,兼任京卫指挥使司持刀官,保护陛下安全的!”
“哇。”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惊叹,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秦钟,几个月之前,这秦秀才还被饿的奄奄一息差点儿就过去,幸亏是秦武一家把他救了回来,才去金陵城多久啊,这就成大官了。
大伙都知道前阵子秦秀才出了意外,好像还受了不轻的伤,可秦武回来之后就四处炫耀,秦秀才因祸得福,进了皇宫成了陛下身边的侍卫,吃上了皇粮,这十里八村什么时候哪家哪户有小孩这么有出息过,这段时间,秦武走到哪儿,眼睛都是看着天,是人都不会去瞅一眼。
虽说在金陵城里,三品以下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朝廷命官,可这里是乡下,乡下的村民没有那么多黄根脚下百姓的傲气,他们大字不识几个,六品的官,那已经跟天一样大了。
先前村里还有人觉得是秦武在吹牛,现在看着秦钟穿着神气的飞鱼服,跨着高头大马就这么回来了,再也没人敢说秦武是在吹牛喽。
老少爷们簇拥着秦钟回了村,所有人都放下手头的活计,在围在秦武家院子外面,看着院子里正在吃草料的大马,对着秦钟指指点点。
秦钟正在给秦老三夫妇上香,自从他去了金陵城后,爹娘的灵位就被秦武拿回了自己家来供着。
秦钟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望着灵位说道:“爹,娘,孩儿没给你们丢脸,虽说科举无望,但是孩儿好歹也是个官儿了,等再过几年,我给你们娶上几房儿媳妇,生一大帮儿女,让他们来给你们磕头。”
秦武蹲在一旁抽着旱烟,他的老伴儿,秦大娘见秦钟磕完了头,急忙上前去扶,掏出一块干净的布仔细擦了擦秦钟膝盖上的尘土,一个劲儿说道:“这么好一身衣裳可不能糟蹋了,待会去上坟,你可得注意些。”
“记下了。”
秦钟笑着点了点头,来到院子里,从马背上取下一个鼓鼓的包裹,冲围在外面不敢进来的娃娃们喊:“你们谁要吃糖?”
说着,便从里面掏出了一大把干果蜜饯。
娃娃们张大了嘴巴,哈喇子不停地流,最后还是一个胆大的男娃挣脱老娘的手,跑到秦钟面前拾起一根米果,塞进嘴里。
剩下娃娃们一拥而上,把秦钟挤在中间,没过多久,一大包的零食便被哄抢而光。
“没了没了!”
秦钟把一个使劲儿舔自己手的娃娃推开,笑道:“等下回你们都过来,我给你们再带比这些还好吃的,要多少有多少,用马车拉。”
秦武抽着旱烟走出来,皱眉说道:“这都像什么样子,各家婆娘都把孩子带回去,男人全留下。”
秦武是村里最年长的人,虽说没有里正的名头,但村里大大小小的事,一向由他主持,见他发了话,各家的媳妇儿急忙上前抱走了娃娃,只留下了男人们。
稍微年长的都进了屋,年纪不够的,便蹲在院子里。
秦钟如今可不再是那个可靠无望的穷酸秀才,那身货真价实的飞鱼服足够坐在秦武的右边。
拾起烟枪在桌上磕了磕,秦武看着秦钟说道:“最近村里出了点事儿,正好你也回来了,就想着跟你商量商量。”
秦钟点了点头,等屋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秦钟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懂。
最近秦家村所属的县来了个新的县令,信任捕头是县令的小舅子,刚走马上任,便在各村大发横财,穷的村子要个十几二十两,富裕的要个几十辆,到了秦家村这,那捕头狮子大张嘴,足足要了五十两银子。
这原本是各村心知肚明的事儿,想要踏踏实实的生活,总得把那些最不好对付的小吏给伺候舒服了。
可秦武可不是个愿意被人欺负的主儿,一听那捕头张嘴要五十两银子,顿时来了脾气,挥着镰刀就把那捕头赶走,村里的老少爷们也都不是善茬,可前脚捕头们刚走,后脚就开始怕起来。
民不与官斗,这是千百年来的真理,那些小吏没品没级,但要是真想刁难你,可比县太爷还要有办法,这不,昨个儿夜里,村里前前后后凑了三十两银子,准备今天那捕头带人来时,服个软,说几句好话,便把钱给送上,全当打发瘟神。
一个年轻汉子在院外怒气冲冲说道:“这回秦秀才回来了,我看他们还敢不敢要钱!”
正说着,一个婆娘焦急的跑到院门口,喊道:“大爷,那个捕头来了,还带着人呢。”
秦武此刻却是不慌不忙,把烟枪插到后腰上,走了出去。
这回那捕头不仅带来了七八个衙役,还有一个骑着马的锦衣卫总旗,那捕头耀武扬威的走上前,大喝道:“秦家村的人全给我出来!”
说罢,捕头跑到那锦衣卫总旗身边,谄媚道:“大人,这回劳烦您跑一趟,事后咱按说好的,二十两银子,一分不少。”
那锦衣卫小旗哼了一声,说道:“李大勇,要不是看在朱县令的份上,你这二十两银子,我看都不想看一样。”
那捕头连连点头,却听锦衣卫总旗说道:“昨儿皇家园林出了大事,最近卫所里事情多,麻溜把事情办了,本总旗还要回城干正事。”
“得嘞。”
捕头见已经有不少村里汉子走出来,得意的跨起刀走上前去,他不过就是个仗着自己是县令小舅子捞点好处的捕头,当然不敢真的就把这些村民给怎么着,所以才费尽心思请来了锦衣卫。
这锦衣卫在民间可是极负盛名,只怕这帮没胆气的村民一看见那身飞鱼服,就会吓得腿肚子发抖。
可让捕头惊讶的是,那些村民非但没有惊慌,甚至就连厌恶的神情都没有表露出来,反而一个个轻松无比,就像是.....来看戏的。
这让捕头大感疑惑,这群没见识的乡巴佬,难不成是不认得这身飞鱼服?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捕头大喊道:“县老爷有命,你们村东头的那块地被征用了,只要你们听话些,我可以去求县老爷不动那块地,否则.....我身后这位锦衣卫总旗大人,可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坐在马上的锦衣卫总旗听了那捕头的话,十分嫌弃的摇了摇头,自己堂堂总旗,竟然要跟着这个鼠目寸光的废物来欺负一群村人,说出去真是丢脸。
就在这时,总旗官忽然瞥见人群中有一抹鲜红,他只当是眼前一花没有在意。
那捕头正说在兴头上,见人群里走出一人,定睛一看,顿时哑口无言。
秦钟好不容易才挤出人群,赶忙整了整衣冠,收拾表情,冷冷的望向那个捕头。
马上的总旗官见人群里走出了个身穿鲜红飞鱼服的锦衣卫百户,急忙下马,正要下跪行礼,却忽的想起这金陵城里的户所,什么时候出了个如此年轻的百户大人?
正当他疑惑时,便看见了秦钟腰间挂着的两块腰牌。
锦衣卫北镇抚司!
京卫指挥使司!
那总旗官呆若木鸡,他想起昨日卫所千户带回来的一个消息,指挥使大人把救了二位殿下性命的一名持刀官招揽进了锦衣卫,特命百户,在京可领一户所锦衣卫,在外可驱使任何地方锦衣卫。
那人据说十分年轻,而且长得很是俊俏。
总旗官上下打量了番秦钟,确信无疑后急忙单膝下跪,低头高喊:“卑职北镇抚司,沈青,见过百户大人。”
总旗官身后的捕头顿时吓傻,他实在想不出,堂堂锦衣卫百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却听那名年轻的锦衣卫百户笑吟吟的说道:“听说你想要动村里的地儿,还是东边的那块。”
锦衣卫百户的神情逐渐冷峻,语气阴森道:“那是我爹娘的坟,怎么.......你们还想掘了本百户的祖坟不成?”
捕头听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