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虞子楚嘟囔了一声,目光停留在眼前的两道汤品上,就再也没有离开半分。
老魔笑了,嘴巴咧开一条缝隙,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这小子,就会讨玄某的彩头,刚做的开胃羹,算你有口福,便宜你了。”
虞子楚大喜,慌忙跳起来,捧着盛放文思豆腐的贡碗就饮。
“这个,这个好喝!”一口气喝下半碗,虞子楚抹着嘴巴,觉得很不过瘾,仰起头,将剩余的半碗文思豆腐一饮而尽。
嗝
虞子楚打着饱嗝,揉着肚皮,又看了看菊花萝卜,那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想喝。
“你快尝尝。”毕小六说得有些急促,生怕这货肚皮饱胀,吃不下去别的东西。
哪要提醒,虞子楚是个自来熟,他飞快抱起瓦罐,又是赏心悦目片刻,抬起瓦罐就饮。
第一口,他猛地停了下来,抱着瓦罐就不动了。
立刻,毕小六紧张看着这位因琴技,而入了老魔魔眼的中年人,生怕从他嘴里蹦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不幸的是。
“这也是玄先生做的?”虞子楚眼角闪烁奇异光彩,双手紧张地有些发抖,声音沙哑的十分难听。
“对,正是他那个老家伙做的,你快说说,味道如何?”
虞子楚微微一愣,眼前的高人说话很有趣,前后判若两人。
“呀,若说前面的豆腐羹是人间极品的话......”虞子楚抱着瓦罐,歪着头想了想,凝眉正色,慎重说道,“学生听闻,皓月之上有仙人居住的殿宇,其势滔滔,其境渺渺。学生以为,仙人也开仙宴,玄先生这道萝卜羹就好似仙宴中的压轴大菜,甚至......甚至满桌子奇珍仙宴都配不上这道萝卜羹哩!”
咣当!
毕小六脚步踉跄,羞热感从脸颊处一直传到脖根子,那趋势还隐隐往下走。
两个念头在意识海内激烈撞击,大写的不服挂在了毕小六扭曲的老脸上。
“凭啥!”
“凭啥?平日里,你落得口服还少吗?难道,在你这念头掌管身躯的时候,味蕾都退化了!”
“我不服!”
“老子也不服,你那手谈座子棋为何总是压老子半目!”老魔咬牙切齿怒喝。
对啊,一提到座子棋,毕小六浑身都觉得舒坦,亿万汗毛孔愉悦张合,他不无得意道,“这个嘛,应该跟智力有关吧。”
简直是无耻至极,老魔愤愤哼了一声,跳出了意识海。
玄先生神色瞬息万变,虞子楚不明所以,在一旁小心配衬着,这时候老魔开口了。
“哦,对了,子楚你这嗓音为何如此怪异,并非生来如此,似乎遭受多种毒素的侵蚀。”
被先生提起伤心往事,虞子楚黯然失魂,那修长身影在月光下愈发孤独。
“正如先生所说,学生不敢隐瞒,学生师从西魏名师萧春子处,共修两技,器道只是其一,声乐才是子楚的主修......”
三十余年前,虞子楚拜西魏声乐大师萧春子为师,十年苦功,得其真传,本应返回故土大商殷都,却因被当时闻名天下的大宋晋王赏识,追随入宋,成为晋王炙手可热的红人。
自此,晋王府出了个虞大师,与晋王出同车,入同坐,寝同眠。
晋王温文尔雅,礼贤下士,一直是继承皇位呼声最高之首选,权贵急于结交晋王身边的名人,于是,虞子楚成为满朝文武大臣们争相拉拢的焦点。
然而,五年前,受教坊司督练沈闻秋沈大人邀约,虞子楚教习销魂乡歌妓声乐,却埋下祸端。
销魂乡乃大宋教坊司隶属机构,官场应酬会宴,有官妓侍候,这销魂乡官妓都不是单有姿色那么简单,官妓为了迎合官员们的需要,诗书琴画样样俱全。
沈闻秋也是来自大商殷都,跟虞子楚既是同乡,又是同窗好友,一同拜在西魏声乐大师萧春子门下。
晋王府的红人,晋王枕边的知己,能领到这样的美差,结交文武百官,晋王欢喜还来不及,怎会阻扰。
得到晋王首肯,虞子楚欣然接受教坊司的委托,前往销魂乡执教。
在那里,在一群国色天香的美人堆里,他遇到了一位旷世奇女子。
这女子容貌难以用语言描述,华贵的气质罄竹难书,但凡见过此女之人,无论你是男人,哪怕你是女人,绝对会为之充满蛊惑的成熟韵味而迷失自我。
一回生,二回熟,随着虞子楚往返销魂乡次数的增加,他那厌恶、排斥女人的心理慢慢出现惟妙惟肖的变化。
那一日,教习完课程,就在虞子楚即将离开之际,被师弟沈闻秋劝住。
“师兄请留步,有佳人仰慕师兄已久,特设下美酒佳肴,欲要结交师兄,你看如何?”
虞子楚心头一阵悸动,微微点头,目光绕过同样英俊风流的师弟,停留在那充满诱惑的成熟酮体之上。
“子楚大师名震极北之地,昆奴十分仰慕大师风采,今晚在闺房内设宴款待大师,还望大师赏脸。”那女子从沈闻秋身后款步而出,缓缓曲身下拜。
“使不得,使不得。”虞子楚慌忙搀扶,一双手刚接触一对软的无法描述的双臂,那种妙不可言的过电感觉,令人终生难忘。
此时何须多言,沈闻秋哈哈大笑,留下一对佳人,拱手转身而去,就在不经意的刹那,凛冽的眼神冒出一丝阴毒的狠劲。
一个心猿意马,一个半推半就,相拥走入神秘的闺房。
芙蓉帐暖袖红香,花烛夜下对水忙,那晚,二人花烛下对饮,意乱情迷处,双宿双飞。
当虞子楚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晌午,醒来后,就觉得头沉得厉害,整个人都站不稳。
身旁尤物早已不见踪影。
“殷昆”
虞子楚一时情急,呼将出来,然后猛地捂上嘴巴!
“我,我的嗓音怎么了!”
销魂乡内传来破锣般的嘶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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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昆?
老魔歪着头,这名字似乎哪里听说过。
“你忘了?老黑提过此女,据说是销魂乡的头牌,老黑还让她帮咱们驱车来着。”意识海内,毕小六那念头小声提示,同时展开无限遐想。
关于女人,这货永远都是好记性,老魔哭笑不得。
“天下毒物无数,最毒妇人心,老毕啊,你要切记。”
“怎地,咱们欲灭天道的玄阴老魔也被情伤过?”
老魔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那又如何,些许旧事,不提也罢。
懒得搭理毕小六,老魔晃了晃脑袋,眯着眼,看向虞子楚,那眼神有些同情,似乎在说,只要是男人都被伤过,特别是优秀的男人!
“子楚,玄某问你,若是你的嗓音能恢复如初,可对那些浮华的红尘再有依恋?”
虞子楚猛然抬头,双目炙热,不可思议看着老魔,治好嗓音是他朝思梦想的夙愿!
可,即便医治好嗓子,有些创伤再也无法抹平。
迅速,目光渐渐变得坚毅,摇着头,沉声说道,“罢了,罢了,多谢先生一番好意,子楚大起大伏,看破一些东西,此生愿追随先生左右,还望先生收留!”说罢,长跪,大拜!
哈哈哈
老魔仰天长笑,轻轻托起这率真、耿直,又有着断袖之癖的性情中人。
“子楚琴已入道,再配上宛转歌喉,岂不更妙!”老魔摇手制止欲言又止的虞子楚,继续道,“晋王是假惜才,玄某是真惜才,当年玄某座上嘉宾倒有那么几位凡人,这一世你算第一个吧。走走走,陪某参加那文房四宝拍卖会,让老毕这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开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