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霏虞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什么,不过是突然想家了而已。”
“太子妃您就是心太软了,依奴婢看来,那个家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对了,告诉您一件让绿袖特别气愤的事啊!”
沈霏虞抬头,见绿袖的腮帮子鼓得老高,不禁奇道:“又是谁这么大胆,敢招惹你生气了?”
“太子妃……”
绿袖嗔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调侃奴婢。奴婢刚去后院看见芙蓉姑娘依然安然无恙地在摘花,心中疑惑不已。按理说昨天那事她定然脱不了干系,太子也说会给您一个交代的。怎么,她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接着说下去。”
沈霏虞知道绿袖还有话要说,因此也没急着下结论。
修长如笋的十指,轻轻划过窗上的薄云纱,就仿佛是划着自己的满腹心事般。
绿袖观察着沈霏虞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迷香一事非同小可,按理本应彻查,可太子却仅仅只是把宝珠罚去了慎刑司。太子妃,您跟我一样都清楚地明白,那宝珠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与您无冤无仇的,如何会使出这等轨计来陷害您。再者,秦大公子又岂是宝珠能招徕来的。这当中疑点重重,太子怎能以宝珠疏忽误点迷香为由,而匆促了结此事呢?”
沈霏虞扶额,半响无言。
绿袖一惊,忙道:“奴婢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若是哪里误解了,太子妃不要怪罪奴婢。”
沈霏虞摇了摇头,轻笑道:“你是为我打抱不平,我又如何忍心怪罪你呢。只是,宫中波云诡异,太子也有他的苦衷,我们该当理解的。况且迷香一事毕竟没有酿成大错,我跟秦大哥都还安然无恙。”
“可是……”
绿袖还想说什么。
沈霏虞摆了摆手,道:“陪皇后娘娘走了一段路,回来又站了这么久,我也乏累了,你且扶我去榻上略微歪一会吧。”
绿袖见沈霏虞果然满脸倦色,知她现在身体尚未痊愈,顿时心疼地忙将沈霏虞扶到榻上,替她盖好被子,自责地道:“都怪奴婢不好,居然忘记您还没有用午膳,奴婢马上去御厨给您拿点吃的过来。是了,房里还有些核桃红枣糕,您要不要先垫垫胃?”
沈霏虞摇了摇头,笑道:“我嘴里干得很,不舒服,那些干果糕点你拿去跟竹心春菊她们分吃了吧。这会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御厨估计也没什么吃的了。你去瞧瞧,若是还有蘑菇蚌肉汤,给我盛一碗便好。”
“嗯。”
绿袖贴心地奉上一盏茶,拿了个鸳鸯绣枕给沈霏虞靠着,道:“娘娘嘴里干,先喝点罗汉果茶吧,润润嘴,生津止渴。”
“就你这丫头贴心。”
沈霏虞伸手点了点绿袖的额头,接过笑着喝下,放下茶盏道:“你快去快回吧,晚些可能我就真的这样睡过去了。”
可绿袖真的走了后,沈霏虞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耳边总是不断回响绿袖方才说的话。
平心而论,她是生气的。
当慕容墨说会给她一个交代时,她虽然没想过要置芙蓉于死地,却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轻巧地就过去。
只不过是揪出一个替死鬼,便可以平她心头之恨么?
呵,他的夫君,高高在上的太子,到底还是更加在意他的芙蓉姑娘吧。
那他跟她说的那些缱绻情话,又算得上什么呢?
沈霏虞越想越头痛,思绪纷杂凌乱,犹如蛛丝,扑头盖脸地粘了她一身。
正烦躁之际,忽然察觉到有人在房里,猜想绿袖没有这么快,便笑道:“是秋月吗,别跟我玩捉迷藏了,我头疼。”
一个颀长高大的人影从外间迈步而进,被掀开的珠帘犹在不停晃荡,珍珠碰撞之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他大步不停,在沈霏虞抬头惊愕的颜色中,微微一笑道:“嫂子,我不是秋月,我是慕容轩。”
“三皇子怎么来了?”
沈霏虞过了好一会,才晃过神来,有些不安地问道。
眼前这个男人,跟慕容墨长得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给人的感觉却全然不一样。
如果说慕容墨是莲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冷清孤傲;
那么眼前的男子则是深秋里火红的枫叶,张扬炫目。
慕容轩穿着一身红色的锦袍,这有些妖冶的红,穿在他身上,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气势,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俊美。
衣摆及衣袖处,沿袭他一贯的嗜好,用黑色丝线绣了大片大片荼蘼花。
这样的男人,三分妖气七分邪气。
沈霏虞不得不躲避着。
可她越逃,慕容轩越喜欢。
求而不得的才是最珍贵,若沈霏虞不过是一介寻常小宫女,轻而易举便让他得了手,估摸着他也不见得会对她有什么兴趣了。
但她偏偏不是,她是他的嫂子,当今太子的太子妃。
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伸手触碰的人,愈是禁忌,他的心越是骚动难安。
犹记得初见之时,她衣裳朴素,妆容淡雅,他以为她不过是有几分姿色的丫头而已,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也许,坤宁宫的那两眼,便已是魔障侵心。
注定了往后的劫难,不得逃脱。
直到后来东宫的相见,他看着她眼底藏着的小心翼翼,看见大哥对她的委婉警示。
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嫂子并不受宠。
他借如厕之名,偷偷潜入她的房间。
她在他轻薄的言语下,宛如受惊的小白兔,水光莹润的眼眸里满是惊慌的涟漪,却依然故作镇定地斥退他。
当时,他就知道,他这一辈子都注定会沦陷在她的眼眸中了。
那像是水晶一样清澈的眼眸。
慕容轩痴痴地望着沈霏虞的眼睛,修长的十指游离在她眼脸下方,轻轻摩擦着,语气里满是魅惑的笑意,“嫂子呵,你可知道你这样一双眼,会让天底下多少男人失了魂?”
他的语气轻柔、低沉、迟缓,就仿佛是哼唱给孩童听的催眠曲。
可听在沈霏虞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是战场上杀敌的击鼓声,当下猛地拂开慕容轩的手,忙从床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