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霏虞心里觉得好笑,这宫里的人,究竟都有多少张面具?
芙蓉忽然笑道:“太子妃妹妹来得这么晚,让大家等了那么久,是不是该自罚三杯呢?”
她手中捧着玉制的酒杯,里面的汾酒香味四溢,可偏生她脸上的笑容却是那么地碍眼。
沈霏虞淡淡地扫一眼,忽然捂住嘴假装不适轻咳了两声。
慕容墨神色中掠过一丝紧张,却没有出言帮沈霏虞说话,而是依然镇定自若地品着手中的酒。
慕容轩唇角却勾出一抹玩味的笑,他倒是很期待沈霏虞会以怎样拙劣的演技,击退蓄意为难她的芙蓉。
“这罚酒,妹妹是一定要喝的。只不过,妹妹身体抱恙数月,这姐姐也是耳闻眼见的。姐姐最是通情达理之人,平素对妹妹更是照顾有加。妹妹呐,对姐姐是打心眼底的佩服。”
沈霏虞说到这里,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忙亲自斟了三杯酒,推到芙蓉跟前,道:“不如,姐姐代妹妹喝下,如何?”
芙蓉自然是不愿意喝的,罚的本来是她太子妃,凭什么让她来喝。
刚想拒绝,就瞥见慕容墨眼中带有警告意味的信息,当下只得假笑着一口气喝干了三杯酒。
烈酒顺着喉咙火辣辣地滚过,带来灼烧的痛感。
半带真半作假,晶莹的眼泪冒了出来。
慕容轩瞧见,看向慕容墨戏谑地笑道:“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芙蓉姑娘今日可是让我深刻地体会到了当中深意。”
慕容墨最爱面子,见慕容轩这么说,总觉得他言语之中带了些嘲笑。
当下,自然没有什么好心情去哄芙蓉。
反而有些嫌恶她的眼泪,不过是代太子妃喝了三杯酒而已,至于委屈成这样吗?
因此,慕容墨看都不再看一眼芙蓉,反而举起酒杯笑道:“那些都不过是戏言而已,若三弟信了,岂不是连带着信了我们男人是污泥的讹说。来来来,今天风高气爽的,你我好不容易同席相坐,就别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了。告诉大哥,你前几日出宫都去了哪里?”
慕容轩抬首饮尽杯中之酒,爽朗大笑道:“我不像太子有诸多国家要事缠身,因此出宫一趟并不算难事。前几日出宫,是因为母后想念宫外的糖葫芦串了。于是,我就请缨出宫了。一边找着最正宗的糖葫芦串,一边沿着江淮河一带,把美景都看遍了。”
“三弟看的,怕不仅仅只是美景吧?”慕容墨淡淡地笑道。
慕容轩笑得眉飞色舞,“大哥果然知我心。这江淮河一带可是最有名的人间天堂,我若只是看看美景,岂不是辜负了。改天若是能邀得大哥同游,怕是大哥也乐不思蜀了。”
慕容墨神情淡然,道:“最近边关吃紧,胡人作乱不断。父皇忧心不已,食不知味寝不安稳,我等亦同样一筹莫展。那等花酒之地,怕是有生之年都无法踏足了。”
言语之间,不胜唏嘘,却也字字绵里藏针。
慕容轩笑容不减,道:“大哥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实在是三弟所不及。像三弟这等人,也就只能做一只流连花丛的蝴蝶了。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若是能潇洒一生,倒也无憾了。”
沈霏虞静静地听着两人言语交锋,发觉两兄弟的关系或许并不如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慕容墨处处相逼,慕容轩则步步相退。
一个是标榜自己肩负重任,一个是扬言但愿花丛中死。
如此说来,莫非慕容墨的太子地位,并未根深蒂固?
这个想法,让沈霏虞眼皮一跳,耳边又回想起皇后劝诫自己的话。
当下,不免多看了慕容墨两眼。
只见他剑眉张扬,鼻梁挺直如山峰,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把上好的宝剑。
尚未出鞘,就已经让人感觉到凌厉的气息。
这样的人,生来就有统治一切的霸气。
与此同时,也生来就难得快乐。
一个自小在皇宫里长大的孩子,顶着太子的光环,他该有多累?
这一刻,沈霏虞突然有种要替他抚平眉间愁思的冲动。
芙蓉见慕容墨不搭理自己,只得低下头去偷偷地用衣袖拭去眼泪。
却在抬眼的时候,狠狠地剜了眼沈霏虞。
这个女人,该死的女人,她什么时候如此深得太子心意了。
竟然让太子向着她,帮衬着她!
不,她绝不会坐等待毙,她绝不会让这个女人夺走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一席四人,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却也都按耐着不说,只是言笑晏晏地举杯相邀。
及至散宴的时候,慕容轩已经有了微微的醉意,慕容墨安排小林子扶着慕容轩去了偏房休息。
“太子……”
芙蓉一脸笑容地起身,走到慕容墨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央求道:“我昨天跟着兰儿在学刺绣,准备给您缝制一件寝衣。您要不要去我房里看一下花样可喜欢?”
慕容墨还在为她刚才酒席上的失仪而不悦,当下推开她,淡淡地道:“本太子的寝衣,自有制衣局的缝制,不劳你费心。你有那琐碎的功夫,倒不如多加练习一下酒量。”
“太子,蓉儿知道错了。实在是那汾酒酒性太烈,蓉儿才会失了仪态。要不这样吧,太子今晚过来我房里,我们一起对酒当歌。好吗?”
慕容墨低头,就看见芙蓉楚楚可怜的模样,狭长的桃花眼似醉非醉。
心底忽然一荡,想起从前芙蓉每次犯错时只要流露出这样的神态,自己都会前嫌尽释。
芙蓉见慕容墨分神,心底一喜,大着胆子整个人都靠近慕容墨的怀里,低低地道:“太子,蓉儿真的知道错了。这几日,蓉儿都在抄录佛经,希望能减轻罪过。”
“什么罪过?”
慕容墨心一软,语气也放缓下来。
“蓉儿犯了妒忌之罪。”
芙蓉抽了抽鼻子,肩头微耸,整个人越发往太子的怀里拱。
小女儿的情怀,顿时显露无疑。
慕容墨有些失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太子便原谅你这一次。当然,你也要多多体谅一些。毕竟,我是太子,不能太过于沉湎儿女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