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慕容轩只当是念霏虞的名字,但到了后来,有一句声音略微大点,慕容轩才听清楚,那两个字赫然是蓉儿,而非虞儿。
慕容轩直起身子,不觉苦笑起来。同时,也为沈霏虞抱不平。她的孩子因为芙蓉掉了,此刻人还躺在床上,想必那条命也是从鬼门关才捡了回来的。而慕容墨,此刻却还心中挂念着芙蓉。
但又想到感情一事最是难料,许是慕容墨与芙蓉之间另有渊源也说不定。
床很大,慕容轩脱掉身上的外袍,躺在慕容墨的身侧。两兄弟已经多年未曾躺在一张榻上了,此刻慕容轩只觉得时光又倒流回了从前。当下心情十分舒畅,不一会便进入了梦乡。
慕容墨醒来的时候,慕容轩还睡着,一床锦被被他卷了大半裹在身下,慕容墨笑了笑,翻身下床穿戴好,又给慕容轩将被子重新盖好,这才走出房门。宿醉过后,头有些痛,但是精神上却觉得十分轻松,有种廓然开朗的感觉。
踏入房门时,春菊正在给沈霏虞喂竹笋肉片粥,看见慕容墨进来,春菊忙放下东西,正待行礼。慕容墨摆了摆手,笑道:“既是在服侍太子妃用早膳,便不用给我行什么礼了。”
沈霏虞抬头望着慕容墨,虽然脸色始终苍白,但双眼却已然恢复了神采,望着慕容墨的双眼,就仿佛是太阳下波光潋滟的水面般。
慕容墨心中一动,也在沈霏虞床榻上坐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我昨夜去了三弟殿里,喝了些酒,早上才醒来。一回来便过来看你了,这会只觉得肚子饿得厉害。见你吃得这么香,倒是馋得不行了。不知你的竹笋肉片粥,可有我的一口?”
沈霏虞笑了笑,看着春菊道:“你再去给太子取一碗来吧。”
“那太子妃您……”春菊为难地看了眼手里的粥,沈霏虞昨日小产过后除了喝了一碗参汤和一碗红糖阿胶膏后,便什么都没吃。此刻好不容易来了胃口,春菊唯恐一放下碗,等下她又会吃不下。
慕容墨嘴角含笑,大手探过,从春菊手中取走粥碗,笑道:“你放心去吧,太子妃就交给我来伺候吧。”
慕容墨把伺候两个字咬得很重,沈霏虞跟春菊都不由被逗笑了起来。慕容墨也不忸捏,熟稔地用汤匙将粥往沈霏虞嘴里送,倒将在一旁尚未离去的春菊给羞得满脸桃花,忙快步走了出去。
“你身体好些了吗?”慕容墨看着眼前娇柔无比的沈霏虞,怜爱地问道。
“已经好多了。只是……”沈霏虞想到失去的孩子,好不容易上升的心情顿时又坠入海底,声音也跟着低沉哽咽下去。
慕容墨也知道失去这个孩子,不管是在身体还是在心理上,沈霏虞都要比自己受伤更深,当下忙笑着安慰道:“你不要想太多,我没有怪你。即便要怪,也是该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们。如今一切都无力回天,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快点从悲伤中走出来。至于……孩子,我们还会有的。相信我!”
沈霏虞点了点头,然心中的悲伤,却非一时之间能够驱散的。先前的悲痛太过沉重,因此饶是得到慕容墨这番安慰,那盈满眼眶的泪,却还是有一滴从眼角滑落下来。不想在慕容墨跟前表现得太过脆弱不堪一击,因此沈霏虞忍着心中的难过,挤出一个笑容道:“我会好起来的,你不用担心。”
慕容墨点了点头,道:“只要你心态好,再加上有太医专门为你调养身子,你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沈霏虞看着慕容墨,眼中带着企盼的光。其实在慕容墨进来之后,沈霏虞就一直都很想问他关于下药的事。可是见慕容墨神情疲惫,声音也略带嘶哑,身上犹有淡淡的酒气。想来昨夜没有回东宫,必然是在与慕容轩喝得大醉酩酊了。因此,那些疑惑,便也就生生压在心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沈霏虞的心思,慕容墨却是瞧在了眼里。想要说,但话到嘴边,却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从何说起。此次沈霏虞小产事件,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是直指芙蓉。他实在没有办法再容忍原谅芙蓉,但是因为她母亲的救命之恩以及这些年的陪伴之情,竟也始终对她狠不下心。因此经过再三思考,决定将芙蓉送出宫。
但慕容墨也知道这样做对沈霏虞极不公平。
只要一想到沈霏虞哭得泪眼朦胧梨花带雨,慕容墨就觉得心中沉重无比。
想了想,决定还是暂时将此事隐瞒下来。若是沈霏虞一直不问,他便也一直不主动提起。
两人各怀心思,却都端着平和的笑脸,谁也不开口唐突了这刻的岁月温柔。
两人互相凝视着,沈霏虞凑过头来俯首喝粥,香软的粥滑入食道,只觉得整颗心都温暖了起来。经历了失子之痛的沈霏虞,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般。从一开始孩子脱离母体时,悲痛得恨不能随了去;到眼下的平和安静,甚至更能感知他人的情绪。这对沈霏虞来说,是一个蜕变。
只是,蜕变的代价过大。
春菊将粥送进来后,见慕容墨跟沈霏虞两人正你情我浓的,也不出声打扰,正准备轻轻放下粥然后退出去。却被沈霏虞看到,唤住她:“春菊,过来。”
春菊走到床榻前。沈霏虞便看向慕容墨笑道:“你也一宿没吃东西了,快些吃吧。”
“不碍事,我先喂你吃完。”慕容墨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她卧在床上,眉目含情地看着自己。恍惚间,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统统消失了,心中那些所有的烦闷苦涩,也在瞬间统统消散开去。当下,见春菊伸出手要接过粥晚,竟有些不舍。
“太子也喝粥吧,奴婢来喂太子妃。”春菊瞧见慕容墨这不肯放手的样子,心中欢喜不已。若非沈霏虞一直朝自己使着眼色,她必定会马上收回伸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