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如珠手里捧着托盘,轻声叫道。
自从慕容清登基之后,沈霏虞便让东宫的下人都称自己为夫人。
沈霏虞担心吵到慕容墨,虽然她很想见到他,但是她更希望他能休息好,睡到自然醒。因此一听见如珠的声音,就立即掉过头朝如珠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如珠心领神会,将托盘里的衣服轻轻放下,然后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那套衣服,是沈霏虞亲手缝制的。
纵然是太医们都放弃了慕容墨,纵然是慕容玖一直都了无音讯的,但是沈霏虞却从来都没有对慕容墨绝望过。她始终相信,上天有眼,会还给她一个健康的慕容墨。否则,她曾经所经受过的那些苦痛,岂不是都成了虚妄。
但是,怀着希望的等待,依然令人煎熬。于是,彻夜难眠的沈霏虞便开始拿起了针线活,为慕容墨做起寝衣来。她的针线虽然没有如玉精致,但是一针一线下来,绣的都是她对慕容墨的深厚情谊。
“夫人?”慕容墨眼眸半张,看着沈霏虞笑得嘴角弯弯。
“墨,你醒了……”沈霏虞有些欢喜地叫出声来,双手紧紧地握住慕容墨的手。
慕容墨微微一笑,道:“怎么了,看见我怎么变得如此激动呀?莫非一觉睡醒之后,我变帅了不成?”
沈霏虞见慕容墨一醒过来就跟自己开玩笑,禁不住又是激动又是委屈,鼻子一酸,眼泪竟然掉了下来,抽噎着道:“你已经这么帅了,还想帅成什么样!”
“男人是永远都不会嫌自己太帅的。”慕容墨戏谑地笑道。
沈霏虞听见这话,却哭得更加伤心起来。
慕容墨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忙将沈霏虞从自己肩头稍稍推开些,看着她发红的眼睛,焦急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墨,抱紧我,抱紧我好吗?”沈霏虞喃喃叫道。
她的心里,百感交集。千言万语汇聚在心头,想说,却又说不出口来。唯有紧紧相拥,感受着慕容墨与自己同节拍的心跳声,她才能镇定下来。
可是镇定下来之后,沈霏虞才发现,自己要跟慕容墨解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她完全就不知道该先从哪个讲起。她抬头起来,看着慕容墨的眼睛,这样一双如琉璃般透亮的眼睛,若告知他真相,从此之后会不会也染上污垢。
沈霏虞正犹疑着,慕容清却已经推门进来。他完全无视掉沈霏虞带着警告也带着祈求的眼神,径直走向慕容墨,伸出手轻轻一拳打在慕容墨的肩头,笑道:“大哥这些时日都在忙些什么呢,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找……朕呢?”
最后两个字,慕容清特地将语气加重。
“什么,你说什么?”敏感地捕捉到朕这个词语,慕容墨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解地看向慕容清。毕竟,朕,是王者的自称。除了皇上,还有谁敢大胆。
沈霏虞赶紧往前一步,伸手将慕容清跟慕容墨分开,笑道:“两位口渴了吧,稍等,我这就让人泡茶上来。”
说着,沈霏虞就要快步往外走去。可是,慕容清却比他更快。很显然,慕容清已经不想继续这样玩下去了。他看着慕容墨的眼睛,轻飘飘地开口道:“抱歉,大哥,你病得实在是太长时间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朕……”
“父皇呢?”慕容墨追问道。
慕容清神情黯然地道:“父皇已经驾鹤西去了。”
听到这句话,慕容墨瞬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沈霏虞,则像是一头愤怒的小狮子,露出她尖利牙齿,扑向慕容清双手用力捶着他的胸口,道:“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伤害他伤害得还不够吗?”
慕容清一把捉住沈霏虞的手,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姐姐莫非是想通了吗,这么快就开始对朕投怀送抱了?”
“你卑鄙!”沈霏虞低声咒骂道。
而慕容清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来,道:“如果为自己拼搏,就是卑鄙的话,那么朕无话可说。”
沈霏虞恨恨瞪了眼慕容清,察觉到自己这样幼稚的做法完全就伤害不到他,于是放开慕容清,退到慕容墨的身旁,紧紧地握住慕容墨的手,希望能够给他坚持下去的勇气。
慕容墨哑着嗓子,看着沈霏虞的眼睛问道:“父皇他临走前,有没有说什么?”
沈霏虞眼里蓄着一汪泪水,安静地看着慕容墨的眼睛,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人声音来。让她怎么说出口来呢。先皇驾崩前,最后的愿望就是等着见慕容墨最后一面。可终究还是无缘再相见。如果让慕容墨知道,他连自己的父皇最后一个愿望都无法满足,必然会自责不已。
因此,沈霏虞犹疑了下,到底还是将真相藏在了心里,轻声道:“父皇临终前,说让你好好保重自己。”
“就这些?”慕容墨沉声问道。
沈霏虞点了点头,道:“就这些。”
“父皇的陵墓在哪里?”慕容墨继续问道。
沈霏虞想了想,道:“陵墓是一早就定好的。”
“嗯,我知道了。”慕容墨重新将目光投向慕容清的身上,轻声道:“四弟,你穿着父皇的衣裳,倒真是跟父皇有几分相像。父皇若是看到你身着龙袍这一幕,一定倍感欣慰。”
慕容清一直就知道慕容墨才是父皇心中的皇上人选,因此听见慕容墨这般说,不由觉得有些讽刺。但纵然讽刺又能如何呢,如今,坐在最高位置上的人,是他慕容清,而非他慕容墨。如此想着,慕容清便觉得一点也不在乎这讽刺了。
淡淡一笑,道:“是呀,这龙袍穿在身上,整个人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了。毕竟,整个天下都扛在肩头了,如何敢不小心翼翼呢。是以龙袍虽然尊贵无比,却也不是等闲之人轻易就敢穿的!”
“四弟明白个中道理就好。”慕容墨点了点头,抿嘴笑道。笑容里,却有着无穷无尽的哀伤,低声道:“臣想跟皇上请命,去陵墓看望父皇。”
“去吧。”慕容清点了点头,道。
“谢谢皇上。”慕容墨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道。
慕容清眯起眼睛,看着慕容墨的一举一动,心中不由也为他沉得住气而感到惊叹。他的大哥,能够让父皇如此看重,能够让朝中大臣如此拥戴,原来也不全是没有理由。这般想着,不由觉得自己想跟慕容墨公平竞争的行为有些荒谬。但是慕容清的骨子里带着一种天然的自卑性,他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不去赌这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