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西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寒光,他的心一哆嗦,但他来不及细想,只一心想要回相机,因为里面有方佳兰的照片。
他毫无惧色地逼视着持刀的劫匪,并随时准备趁其不备上前抢夺下他的相机。歹徒挥着明晃晃的弹簧刀,向他刺过来。
“把刀放下!”一个男生大声吼道。趁劫匪走神之际,后面包抄过来的两个男生趁机钳制住了歹徒的臂膀,陆小西飞起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刀。歹徒拼命挣扎,几个人扭打在一起。
方佳兰迅速拨打了110。很快,来了两位警察。一见此状,另一个匪徒拔腿就跑。
好险!虽制服了劫匪,但二人仍心有余悸。他们去派出所一起作了笔录。作完笔录后,陆小西抱着失而复得的相机,一张张地看刚才拍的照片,生怕方佳兰的照片受损了。
“哎呀,你的手臂受伤了!”方佳兰惊呼道。
原来,他的手臂刚才同劫匪搏斗时,被划了一道很大的口子。“现在好了,你受伤也有人陪着了。”陆小西笑言。
方佳兰边替他敷云南白药边嗔怪道:“一部相机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相机不重要,可是它里面的照片比我的命更重要。”
方佳兰酸酸地说:“是楚语盈吗?她是你们所有男生心目中的公主是不是?”
“不是她,是比她更优秀更温柔更聪明一千倍一万倍的女孩。”陆小西望着远方,幽幽地说。
“真的吗?到底是哪个女孩这么幸运?”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方佳兰霎时明白了。她的脸开始泛起红晕,背转过身去,随手从身边拔了一株野草,在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佳兰。”陆小西刚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陆小西,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
方佳兰说完,慌乱地扔下手中的小草,转身走开了。
陆小西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发怔。方佳兰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他说?她真的明白自己的心意吗?如果明白了,为什么要跑开?是因为矜持和羞涩还是根本就是在拒绝?
不能说,不可说。
不能懂,不愿懂。
第二天,他们乘火车返回北京。一路上,方佳兰和陆小西彼此都未说过一句话。只有楚语盈故意当着他们的面和男生们打情骂俏,还不时地用余光瞟着他俩。趁方佳兰去洗手间的空当,楚语盈悄悄来到陆小西身边,神秘兮兮地说:“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陆小西不置可否地说:“没,没有啊,哪有的事?”
楚语盈更加放肆地调戏他:“真的没有吗?我看你们俩的神色不对呀,一个低着头啃指甲,一个看窗外都看了一整天了,老实交待,是不是小两口吵架了?”
方佳兰上完洗手间回来,正看到楚语盈和陆小西紧贴在一起的一幕,她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心里却泛起阵阵波涛。陆小西,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十几个小时前,还说某女生的照片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刚过一晚,就可以和另一个漂亮女生卿卿我我!
男人一见了漂亮女人,就可以连命都不要了是不是!她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醋意,便又准备啃手指甲,怎奈指甲已经被她先前啃得参差不齐了。她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随便翻了一页,思维却无法集中在书上。她盯住书上的一句话,目光便再也不愿走开了。只见那页上写着:你并不爱那个人,你爱的只是他爱你的这种感觉。
你爱的只是他爱你的这种感觉。
她反复地问自己:你喜欢陆小西吗?你爱他吗?抑或只是喜欢这种被爱的感觉呢?这个问题始终纠缠着她,直到火车开到了北京西客站。
她得回家了。虽然那个家永远都是冷冰冰的,家里只有一个始终冷冰冰的父亲,但那里毕竟是她唯一的家。印象中,父亲从未抱过她。儿时的她,摔倒在地时,父亲从不会抱她起来;途中经过很深的水沟时,父亲从不背她或抱她过去,无论多深的水,都要让她自己趟过去。
自那以后,她暗自发誓:一定会好好珍惜世界上第一个抱她的男人。
几年后,第一个抱她的男人出现了。他就是林嘉楠。可惜,终究情深缘浅,他们一别就是六年,如今重逢后,虽匆匆见了几面,却已无缘再牵手,更妄谈拥抱了。
儿时的许多个梦想就像一个个的肥皂泡,在阳光下飞舞着,五颜六色的短暂的绚烂过后,瞬间就碎了。
回到家,看到父亲正佝偻着身子修一辆破烂不堪的自行车。十年前,父亲也曾这样在昏暗的灯光下,为她修一辆二手车。
那时的她,因学校离家很远,父亲便为她买了一辆很旧的单车。
那是一个寒天冻地的冬夜,父亲教她学骑车。她兴奋地刚骑上去,便重重地摔了下来。父亲在一旁默默地抽烟,只等她自已爬起来。她心中哀怨地想:“他真是我亲爸爸吗?看到亲生女儿摔倒了,不说扶一下女儿,至少也应该帮忙扶一下车子吧!简直太狠心了!”
她倔强地站起来,继续练习。先前,父亲还替她扶着车把,或者拉着车后座,渐渐地,父亲开始松手了,她无法判断父亲是否在后面保护她,只得硬着头皮向前骑。一不小心,没能掌握好平衡,自行车向一侧倒去,更惨的是,地上竟有一堆狗屎!轰的一声,她不偏不倚地倒在那堆狗屎上!
回头看父亲,他正远远地站着观望,面无表情。铁石心肠!方佳兰狼狈地扶起单车,回家洗了半天,身上的狗屎洗干净了,心里那坨狗屎的气息却始终无法抹去。
第二天,她照例准备继续练习骑单车。她等了半天,父亲却毫无动静。
“爸,我该学车了。”
“噢,去吧。”
她没好气地对眼前这个装傻的人说:“你不用教我吗?”
父亲吸了口烟,吐出一个烟圈,道:“昨天不是已经教过了吗?”
她自知再无依靠,只得悲凉地推着单车自己一人摸索着练习。凛冽的寒风阵阵吹过,单薄的她不时感到一阵阵寒冷。她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虽穿着厚厚的棉衣,摔在地上依旧很痛。两只手冻得通红,已经没有了知觉,可她仍咬牙坚持:今天一定要学会骑单车。
终于,从最初的试着滑行几米远,到最后能熟练自如地骑单车,她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学会骑车的那一刻,她的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她拖着肿痛的双腿将单车推回家,父亲正坐在门口等她。“学会了吧?”父亲面无表情地问。
她心里满是委屈,懒得搭理他,径直走进了房间,扑倒在床上。也许是学会骑车后的兴奋,也许是独自一人学车的难过,她长久地难以入眠。见窗外亮着灯,她不禁起身来到窗户边察看。看到窗外的父亲,她不禁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