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之礼对于每个女孩子来说都是非常重要,这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情,那意味着自己长大了,可以嫁人了。
前一世,今笙是没有过及笄之礼的。
那时候,也没有人重视她。
当然,她也一直没有嫁出去。
一大早上,府里便忙开了。
紫衣向来心灵手巧,给她绾了个好看的发髻。
此时,前院也已经热闹开了,有燕京的朋友,也有她父亲的同僚,还有一些亲戚。
古音也来了,正和公主说着话。
三姑姑今天也特意赶了过来,都在前院热闹着。
江小树身为顾燕京的姨娘,在今笙还没有到来前,无形之中就成了大家悄悄议论的对象了。
她现在也已经二十岁了,虽是高头长了不少,但终究还是不大。
江小树人微言轻,也就不说什么,默默的在一旁看了看,走了出去。
旁人爱怎么说,她也充耳不闻。
过了一会,就见今笙在她婢女的族拥下过来了。
“笙小姐可真是美啊!”江小树身边的两个婢女由衷的羡慕感叹。
江小树也展开了笑,说:“咱们整个京城,都没有比笙小姐更美的女子了,苏大人可真有福气,竟是娶了咱们笙小姐。”
“……”这话应该反着说吧?不是笙小姐有福气?竟嫁了苏阁老那样有才有貌有权有势的权贵公子吗?
“笙小姐到了。”婢女也已忙把这事报了过去,前来的亲朋好友都望了过来。
虽是名花有主了,但笙小姐名声在外,被选了四大才女,又成了苏阁老未过门的媳妇,想巴结的还是大有人在的。
今天的今笙穿了身红色的绣花罗衫,里面衬的是一袭白色抹胸,下着珍珠白金丝无边裙,腰系白色金玉佩,身披蓝色紫苑披风,头发挽了一个鬙,上插十二水晶钻石簪,脸上不施粉黛,却依然美得夺目光彩。
她从容的走了进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流盼生辉,荡漾着迷人的笑意。耳上的红宝耳坠摇曳生光,气度雍容沉静。
所有人的视线也就落在了她身上,有人喊着说:“老太君,瞧您孙媳妇多俊俏啊!”太傅府上的老太君知道今天是她的笄礼,不顾外面的严寒,在一对孙子的陪同下来了。
“奶奶。”今笙喊了一声,能二次来府上前宴,说明老太君心里是慢慢接纳她了。
今笙之前是喊老太君的,现在便悄悄改了口。
一声奶奶,倒也是喊得老太君心花怒放,说:“赶紧,把我的礼物送给我的孙媳妇。”她的婢女忙拿了礼物,打开,是一只翡翠簪子。
“谢谢奶奶。”今笙含了笑,接过来。
“万青,把我礼物也拿来。”跟着老太君一块来的苏长离吩咐了一声。
苏阁老的未婚妻过笄礼,他当然是要准备礼物的。
万青把礼物拿了过来,是一对翡翠玉镯和玉簪一对。
苏二爷也是个大方的,家里人都送了,他怎么能够不送呢,就送了她一把黄金玉梳,一看这架式就知道,太傅府上对这个孙媳妇还是非常重视的,一个笄礼,老太君都出动了,苏二爷也出动了。
这苏二爷可是辅国将军,可以调动一半的军力。
近百年来,苏家人才辈出。
还有总兵大人……这些都是都统大人的同僚。
前来的一些年轻人,官级还都不小,由此可见,这顾家的面子还真不小,虽然太子瀚被废了,二房家看来是不行了,但大房这边却依旧不可小觑。
芊晨公主慢慢的就退到了一边去了,兴致失了大半。
所有的人都围着她转,对她又夸又是赞,府上的小姐也只能靠边看着。
苏大人看着她,就像看自家孩子似的,那目光充满了宠溺。
苏家的人这么看重她,未来的苏阁老夫人么,想攀附的也是大有人在。
明明她是北国皇朝的公主,在她面前竟很轻易的失了颜色,让她夺了风头。
今天也是刻意打扮了一番的,在她没来之前,大家也围着她转,跟她聊天的。
现在,所有的人都被她吸引过去了。
莫名的就让人觉得不舒服,生出一些的嫉妒来。
礼散的时候,送走了客人,她站在国安候府的院中远远望着,天渐渐有些暗了。
看着苏长离和她相视而笑,两个人一块走在国安候府的院中,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在她嘴上就亲了一口,她立刻娇媚的伸手打了他一下。
“笙儿今天真美,再过一年,爷就可以把你娶回去了。”
“爷已经等不及了。”
今笙知道他的意思,就有些难为情了,一脸娇俏,撒腿跑开。
外面的风有些大,毕竟是十二月的天气了。
风吹,她身上的披风跟着摆动,衣袂飘飘,美得遥不可及。
他由后面快步追上几步,两个人说话着进了她的院子。
芊晨公主暗暗握紧自己袖中的拳头,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冰冷。
笄礼之后的不久,北国又迎来了第一场雪。
因为被囚得释放,瀚殿下便位移到了萧寒阁。
不管位移到哪个殿或者是哪个阁,都不如他做太子时的东宫风光无限。
坐在院的亭下,一拢黑衣,低垂眼睑,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修长又漂亮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在他那雕刻的脸上,形成了完美的弧度,人随音动,偶尔抬头,眸色之下一片冰凉。他的容貌在众皇子中都属最好,他生来,所有最好的一切都伴随着他。
只是,不知不觉中,有些东西就失去了。
天气凉了,不知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是否受得了外面寒冷的天气。
还有湘君,从未离开过家,这么久了,不知道是否能过得惯外面的生活。
因着他的原因,不得不在外飘泊。
“表哥,外面下雪了,冷了呢,您坐会就回去吧。”
最近他得以自由,锦瑟便也可以常来到他跟前看他了,虽然他并不需要她陪着,她还是常来。
他抚琴的手慢慢停了下来。
猛然记起,刚成亲那时……
她受了些委屈,硬是要在外面冻着,生生的把自己给冻病了。
有时候她娇弱得让人就想欺负,有时候又倔强得让人头疼。
忽然发生这样的变故,她一定也很不适合,很怕的吧。
不知不觉,都过去这么久了。
他慢慢站了起来,走到飘着的雪花中。
“表哥。”锦瑟叫了他一声,跟着他去了。
他最近性情是变了许多,以往还乐意和她说上几句,不论是好话或是坏话,讽刺挖苦都行,但现在他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了。
雪下得真大,他伸手就接住,但雪在手心里很快便又不见了。
都像昙花一现,只有地上慢慢堆积下来的雪花可以证明,它真的来过。
锦瑟跟着他,越发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慢慢就站住了,望着一个方向。
是皇甫羡来了,他大步流星地朝他这边走过来,他的侍卫宫女都跟着。
人当了太子,果然整个精神气都不一样了。
瀚殿下看着他,并未行礼。
一切不过是他用卑鄙的手段偷来的罢了,有什么值得令人尊敬呢。
锦瑟站在他旁边,福了身:“太子,您来了。”
“皇兄,怕你一个人在这儿寂寞,我便来看看你。”
“我一点都不寂寞。”他真不寂寞,他有儿子可以想念,也有妻子可以思念,他只是有些牵挂他们,并不寂寞。
他语调轻淡,淡得有些无力。
皇甫羡便笑了笑,一如他从前的温润儒雅。
“这么说来,是我挂虑了。”
“是的,让你失望了。”
皇甫羡低笑:“也没有失望,看你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我一直担心,怕你想不开呢。”
“我没那脆弱,我伤心的是,有些人,我错看了他。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太子之位罢了,不值得我伤神,对于有些人来说,便是念念不忘,一生的执着,以至为了得到它而不择手段,为兄倒是真希望,你将来能造福百姓,成为万民之福。”
皇甫羡忽然就鼓了掌:“皇兄说得真好,您能有这样的胸襟,我真为您感到欣慰。”但是谁信呢,表现得如此不在意,是想麻痹谁。
“我自己也觉得欣慰。”
“……”
“外面冷了,太子您也回去吧,站久了会冷的。”
“皇兄你对父皇对我就真的没有一点怨言吗?”
瀚殿下望着他,忽然轻笑:“你若实在放心不下,可以找个机会杀了我,就如当初找个机会给我下药一样。”说罢这话,他转了身,离去。
他以为他不想这么做么?只是父皇早就警告过他,不许伤他性命。
他看看天,天上的雪越来越大了。
再看看瀚殿下,他的背影依旧是那么的孤傲。
即使是被废了太子之位,也不忘记保持他的清高。
早晚有一天,他会让他现出原形,撕下他这份假装孤傲的嘴脸。
转身,出了萧寒阁。
回了东宫,顾云溪已迎着他出来了。
“太子吉祥,太子千岁。”顾云溪弯腰行礼,看他身上有雪,本能的想要上前,帮他拍拍身上的雪。
“你干什么?”皇甫羡一把推开了她。
这么久了,还是不肯让她亲近他。
顾云溪也不气,和他说:“我看你身上有雪,想帮你拍拍。”
“不用。”
“柚子。”他换了他的宫女。
柚子上前,帮他把雪拍了一下,笑着说:“殿下,已经干净了。”
羡殿下身边的大宫女的位置,自然是顾云溪比不上的。
她无声笑笑,也不嫉妒也不眼红,一切压在了心底。
皇甫羡便转身进里面去了,脸色有些暗沉,心情有些不快,在无人之处,便不需要伪装了。
刚刚皇甫瀚的表现,让他甚是不舒服。
他前后看过他两回了,他一如既往的平静。
有探子前去窥视,给来的消息也是一样子的。
发生这样的变故,他没有情绪?怎么可能呢。
“太子,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顾云溪跟着走了进来,轻声问他。
她现在也是自由的了,至少可以自由的出现在他面前的。
有关皇甫瀚的事情,他还是乐意和她说上几句的。
“父皇夺了他的皇位,他会真的一点不难过吗?”
听这话便知道他多半是去见过瀚殿下了,云溪便轻声说:“当然会难过,会愤怒,会恨你了,但人是最懂得善变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隐藏下来,不露破绽。”
“殿下,您其实不用在他身上花费心思的,眼下重要的是,您要顺利登基,您若为王,还需要揣摸谁的心思吗?您若不高兴,找个理由便杀了。”
“殿下,听说皇上最近身体不适?”
他点头。
“皇上还年轻呢,才四十多岁,如果皇上活到八十岁,您是不是还要再等四十年才登基?”
“……”
隐约就知道她话中的意思,这个狠毒的妇人,也是没谁了,低声喝斥一句:“你给我闭嘴。”
“没事就滚出去,别来烦我。”
顾云溪不亢不卑的退了下去。
她与羡是同一类人,他会听得懂她的话。
从古到今,为了皇位,弑父的事还少么。
这事之后,过个年,迎来了春天。
皇上龙体最近每况愈下,其实他自己和太医都心知肚明,就是纵欲过渡所致,败坏了身体,最近越来越不好了。
宸宫。
也是听说了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芊晨公主这天便进了宫,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的气色甚是不好,一个人躺在龙榻上,身边也没个人侍候。
自从发生了瀚殿下与萧贵妃事件后,皇上便不再召见萧贵妃了,龙体也随之欠安,现在是越发的不好收拾了。
芊晨公主来到他的龙榻前,看着昔日疼爱自己的父皇断断数月就消瘦下来,心里自然是心疼。
她已经许久没看见自己的父皇了,明明就住在天子脚下。
“父皇。”她声音带了些哽咽,跪在龙榻前喊他。
皇上精神不济,勉强开了眼,看她一眼,开口便显得有气无力:“你来看父皇了。”
“父皇,你怎么就病了呢。”
“父皇没事,不碍事。”
“西凤啊……”皇上叫她的小名。
“燕京对你好么?”
“好,当然好了,他若敢对我不好,我一定让父皇抄了他的家。”心里的真心话她咽了下去,父皇已经病重,忽然就不想让他担心。
知道父皇病重,还是从都统大人那得来的消息。
“那就好,他对你好,父皇就放心了。”
“燕京那个人,父皇还是了解的,你跟着他,父皇放心。”
“父皇,那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
“自从我嫁了人,你就再没好好陪过我了。”
“好,等父皇好起来,父皇就好好陪你聊聊。”
“嗯。”芊晨公主点头,趴在龙榻边上,看他有气无力的样子,甚是伤心。
他确实是无力,便也不想说太多,慢慢合了眼。
芊晨公主趴了一会,退了下去。
走出父皇的寝宫,她又来到皇后面前。
皇后正在自己的屋里修剪着一盆花,宫女来的禀报说芊晨公主到了,她点了头,她已经好一段时间没进宫了。
嫁了人后,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
宫里的事情就够让人烦心的了,自然也没有人去刻意关心她成亲后的生活。
到底不是自己生的,平日里就算是疼爱,也总归隔了层肚皮,难以入心的。
放下手里的剪子,她走了出去。
芊晨公主正等在殿里,看见皇后走出来,弯腰行礼。
“儿臣见过母后。”
“西凤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母后这心里,天天都念着你呢。”
“儿臣不孝,不能在母后跟前尽孝。”
“出嫁从夫,你好好侍候夫君,你过得快乐了,母后也就满足了。”
芊晨公主看她,现在的皇后娘娘也大不如从前的精神气头,瀚殿下被废后,她整个人就像被抽了丝一样。
皇后坐了下来,喊她一块坐在自己的跟前说话。
“母后,我瀚哥哥现在还好吗?”
“他能好得了吗?”
“你瀚哥哥这个人平日里性子瞧起来真是不太好,连我这个母后都常顶撞,现在发生这样的转变,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吵也不闹,整天在那萧寒阁里,不是弹琴,就是画画,到现在还忘不了那个破书画院。”
“母后您别担心,瀚哥哥不说什么,说不定是成熟长大稳重了呢。”
“若真是长大成熟稳重了,就该常来和我请安,平日里也不怎么来朝我请安,我想见他一面,还要跑过去看他。”
“等过段时间瀚哥哥心情缓过来了,会朝您请安的,一会我去看看瀚哥哥,和他说说,就说母后您很掂记他。”
“嗯,他要是听你的就好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芊晨公主也就去了萧寒阁。
过去的时候锦瑟人也正在那儿,她静默在一旁站着。
看见芊晨公主过来,微怔,之后迎了过来,行礼。
“我瀚哥哥呢?”
“在里面呢。”锦瑟小声说。
她虽常来陪他,但他仿若没当她存在一样,在自己的世界里待着,根本就不曾抬头看过她一眼。
芊晨公主便走了进去,就见瀚殿下一个人坐在案前,正在写字。
他的书法一绝,闲来无事,更多的便是写字看书作画打发时间了。
他已经写了好一会了,头也没有抬过。
“瀚哥哥。”芊晨公主走到他跟前叫他,他执笔的手微顿,这才抬了头,看她。
“你怎么来了。”他语调轻淡。
“我听说父皇病重,就来看看他。”
“瀚哥哥,我也刚从皇后那儿回来,她气色也不是很好,甚是想念你呢。”
“我就在这儿,她若想念我,来看我便是。”
“瀚哥哥,皇后也想你去看她呢。”
“我昨天刚看过她。”
芊晨公主微微抿了唇,看了一眼他面前的字:“瀚哥哥,你的字真好。”
本想安慰他,但瀚哥哥向来比她强,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好夸他的字。
“你在府上好吗?”瀚殿下开口问了她。
“好,当然好了,都统大人对我可好了。”
父皇、母后、瀚哥哥,现在过得都不如意。
她自然也过得不如意,但这种不如意,她没有办法朝他们说出口。
说出口又能如何呢?让他们帮着自己打都统大人一顿吗?
她默默摇头,她不爱都统大人,都统大人也不爱她。
她不想和都统大人圆房,他也不提和她圆房的事。
成亲到现在,她还是完璧之身,虽然会被府里的婢女背后笑话议论,她也不在乎。
瀚殿下也就轻轻点了头,她过得好,也就好了。
~
从瀚殿下面前离开的时候,锦瑟送她一块出去。
“锦瑟,现在是我瀚哥哥最需要人陪的时候,有你在瀚哥哥身边陪着,我相信他早晚有一天会感动的,会接受你的爱情的。”
被她鼓励了一下,锦瑟立刻又信心满满起来:“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芊晨公主叹了口气,说:“有些事情,只有走到最后,才知道谁赢谁输,谁是真心待你好的那一个,我真是没想顾湘君竟是那样的一个人,在我瀚哥哥最需要人陪的时候,她竟然离开他一个人躲回自己的府上去了。”
锦瑟轻哼说:“谁说不是呢,他们家人也真是够可以的了,生了这么个女儿,怎么还有脸活呢。”
“她确实没脸活,我最近都没听过关于她的消息,连过年的时候都没了出来拜年,应该是窝在府里不敢出来了,还是四大才女呢,和我齐名,我真觉得丢人的慌。”
“那些贱民,哪配与公主你齐名啊,就算勉强才艺上好一些,德性上却万不是能与公主这等重情重义之人相比的。”
“我也这么觉得,一群凡夫俗子。”说这话的时候,就想到了顾今笙,她是非常不屑于她的。
这个两面三刀俗不可耐的女人,怎么就骗得苏大人喜欢上了她呢。
锦瑟便送她出了萧寒阁,芊晨公主带着自己的两个婢女一块离去。
同年盛夏来临之际,宫里传出消息。
皇帝驾崩,举国居丧。
一个月后,皇甫羡登基,举行了登基大典,他便是东华大帝。
他登基之后,萧贵妃便一跃成为了萧太后。
原先的皇后,便是曲太后了,两位太后共同掌管后宫。
国安候府。
皇甫羡登基这日,今笙揣揣不安的在屋里踱来踱去。
到了傍晚,薄叶久匆回来禀报。
“小姐,大少爷来了。”
过了一会,顾燕京便进来了。
“哥。”她迎了过去。
顾燕京看她一眼,坐下来。
婢女先给上了去暑的绿豆汤,还有冰过的西瓜。
现在正是三伏天,天气正热得很呢。
薄叶在门口拦着说找他,他衣裳都没有换,澡也没有洗,便过来了。
顾燕京喝了口水,吃了块西瓜。
今笙让婢女都退下,坐她旁边小声说:“哥,他登基了。”
顾燕京点了头,知道她的意思。
“哥,我担心你。”
“我没事,别瞎想。”
“你现在是有妻子的人了,和以往一个人不一样的,你要是真有个什么事了,你让江小树怎么办呀?她还那么小……”
知道自己是不能阻止什么的,男人都有自己的梦,就好比女人有自己的梦一样,但她还是要给他提个醒,打打感情牌。
如果他喜欢江小树,就会凡事为她考虑一下的。
现在的江小树也才十二岁,如果他真有个什么事,江小树这辈子恐怕就跟着完了。
“我知道了,别瞎想,哥不会有事的。”
今笙点头,问他:“三爷呢,哥,你看见三爷没有?”
“这个时候,应该也回府了吧。”
都好一段时间没过来找她了。
“你要是想人家,你过去看就是了,还非等着人家上门找你不成呀?苏大人最近挺忙的,没时间天天来看你。”
“我没想,我就是随便问问。”
“对苏大人你就这么随便的态度?这要让他知道了,又得不高兴了。”
“哥,你打趣我是不是?”
顾燕京便笑笑:“不打趣你,打趣谁呀。”
顾今笙便哼了一声,又问他:“哥,你在宫里有看见云溪吗?”
“没有,自从上次从我们这回去后,就再没看见她了。”
忽然又想起什么,和她说了句:“你拜托哥办的事情,哥好像给忘记了,到现在还没给办成。”
“……”
“哥对不住你,哥这几天就把这事给办了。”
“哥,不用了,不用了。”今笙忙阻止了,现在羡殿下登基为帝了,身份立刻就会变得很不一样,他若潜到人家那里去杀顾云溪,将会变得很麻烦。
她并不想哥哥因为她的事情,而受到什么牵连。
她与顾云溪之间,恐怕是早晚要如前世一样,有一场对局。
但这一世,她不会再和前世一样那般,被她的人带走了。
“哥,我需要一些武功很厉害的高手,你能给我再安排些人,放在我这院子里吗?”
“可以,这两天就给你安排好。”猜测着她是因为担心顾云溪跟了皇甫羡高升后,会对她展开报复,他也就立刻答应下来了。
“谢谢哥。”
顾燕京笑笑,站了起来。
“我回去了。”
~
抬步离开顾今笙的院子,顾燕京便回自己院宇了,果然如他所料,又被罚了。
现在被罚,也是罚出了新花样,脑袋上顶了一个碗,里面放了水。
“江小树,你又为什么事被罚跪了?”
“爷,妾身不小心打碎了夫人的一个玉镯子。”
“跪多久了?”
“一个时辰了。”
“还不起来?”
“是。”江小树拿了脑袋上的碗,站了起来。
公主站在门口看着,顾燕京朝她走了过来:“多少银子,我给她赔给你。”
“那镯子是我生母生前留给我的,你赔得起吗?”
“既然如此,罚也罚过来,那就不用赔了。”
“江小树,侍候爷沐浴。”
“是。”江小树跟着他走了。
芊晨公主气得发抖,侍候他沐浴……
自打被抬了姨娘,他基本上夜夜就寝在江小树那边了,越发的不会往她这儿来。
“贱人,也只能靠身体了。”她有些咬牙切齿的挤出这几个字。
顾燕京的脚步便停了下来,至于江小树,仿若没有听见似的,眉头都不皱一下。
“身为公主说这话,真调价。”
“七出之罪,你这一年没少犯。”
“……”竟然说她犯了七罪之处?
顾燕京扔下这话,扬长而去了。
江小树跟着一块离去,芊晨气得吼:“那你休了我啊?快休啊……”
真真的是气死她了。
顾燕京充耳不闻的走了。
她也只能在顾燕京进宫的时候,刁难她一下,至于那个所谓的生母留下来的镯子,当然不是真的,她想给她安个什么罪名,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等他从宫里回来后,不论给她安多大的罪名,都会被他给无视了。
对一个小婢女的宠爱,简直就是无法无天的宠爱。
对她这位贵为公主的冷落,也简直是让人无法忍受的冷落。
所有的骄傲,都荡然无存,惟一留下的,还有那点可怜的自尊,骄傲的不肯朝他低头。
~
沐房。
为了方便自己沐浴,顾燕京最近依照苏大人的沐房,给自己整修一个大的浴池。
从外面引进来的水,细水长流的不停的流动着。
这个天气,洗个冷水澡对于他来说非常惬意的事情。
江小树并没有真的进来侍候,他从来都不需要她侍候,跟着他回来后便回自个房间了,只是接了他脱下来的战甲给挂好了。
顾燕京看她无恙,说了她一句:“都是跪习惯了,不觉得腿麻了?”
“是啊,习惯了,没事。”她不在意的笑笑。
顾燕京瞧她一眼,眸底情绪不明,到底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顾燕京走后,她便坐了下来,撩起自己的腿揉了揉,一边和自己的婢女如意翠花说:“把饭准备好了,等大少爷沐浴过后可以吃。”
过了一会,饭摆了上来,顾燕京沐浴过后出来了。
沐浴过后,他的头发不扎也不束,夏日的天气,倒也干得快,风一吹,便肆意的散开了,有捋头发拂在脸上,别样的好看。
他衣袍上的腰带习惯性的松垮的系在身上,坐下来的时候胸前的肌肉若隐若现。
现在的江小树,只觉得他好看,神一样的英明神武,别的便看不懂了,毕竟她也不大,欣赏不了男人独特的魅力。
“爷。”看他沐浴完进来了,江小树拉开椅子,侍候他坐。
桌上的菜式丰富,八宝野鸭、佛手金卷,炒墨鱼丝,绣球乾贝,还有一汤和几个素菜,江小树面前放了一碗京粉。
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顾燕京拿了筷,江小树也拿了自己跟前的京粉,吃得津津有闻,夏天的时候,她还是比较喜欢吃京粉的。
“江小树,你就吃这个?”他询问一句,最近常见她吃京粉。
“爷,这京粉可好吃了,有点辣,但吃过后绝对回味无穷,越吃越想吃,你要不要尝一尝。”
“天天吃这个会长不大的。”本来生长就比同龄人缓慢。
“爷,您放心,我再过一二年,一定会长大的。”
“长不大怎么办?”
“您要是嫌弃,到时候不要我就是了。”
“……”她倒是越说越顺溜。
“你把汤喝。”
“不能喝汤,晚上喝汤多了,会发胖。”到时候就不好看了。
“等喝过汤,去院子里跑一百圈。”
江小树连忙求饶:“爷,我跪了一个时辰了,腿都不是自个的了,真跑不动了,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有哪个当姨娘的像她这样子?不用侍候主子睡觉就算了,还得天天被逼着各种学,没事不是折腾她舞剑,就是折腾她读书练字,还要折腾她跑步。
“你的话爷一个字都不信。”
江小树哭丧了脸:“爷,你是武将,我可是一娇滴滴的小娘子啊,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兵啊……”
“……”
娇滴滴的小娘子吗?他瞅了她一眼,还真没看出来她哪里娇滴了。
“爷,您在宫里累了一天了,等吃过,您好好躺着歇会,我给您读书吧。”
顾燕京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吃过喝过,江小树找来一本书,一边爬上榻,一边靠在榻边上的顾燕京说:“爷,上面的书都读完了,今天读三字经吧。”
他没言声,枕着脑袋想事情,今笙说的那件事情让他不能不往心里去。
江小树趴在床上继续每天的必备功课,读书。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读了一会,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现在许多的字不用他说,她都认识了。
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她自己读一会书便觉得困倦了,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书慢慢放在了自己的胸前,闭眼,假装睡着了。
不假装睡着了,难不成要她读到天亮啊?
好困啊!
过了一会,顾燕京看了过去。
她是真睡着了。
这么久了,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的装睡。
一开始还以为她真睡着了,后来就知道她在耍滑头,但也并没有拆穿。
后来的后来,就一直这样子了。
她不想读书的时候,就装睡,装了一会,也就真睡着了。
忽然,一条腿就横了过来,横在了他的腿上。
这睡个觉也不老实,怎么会有女孩子睡相这么的丑?
顾燕京习惯性的把她的腿轻轻放到一旁去了,她又翻了个身,手臂横了过来,搭在他身上。
忍着把她扔下去的冲动,还是把她的手臂轻轻放了下来了,然后,他侧过身继续想事情。
羡登基为帝了,笙儿的梦,在他的心里渐渐就起了作用,往心里去了。
羡顺利登基了。
曲氏一族的人,如果不甘心,想要发动政变……
虽然还没有开始,他几乎可以预见,如果瀚和他讲,他会听的。
如果笙儿这个梦境最后也是真的,他会死的吧!
他自然不怕死,可也从未想过会死,更未想过去死。
猛然,身后又一只手搭了过来,腿脚一块缠在了他身上。
这个江小树,这床还小吗?非要往他这里挤。
刚开始的时候怀疑她是不是装的,后来才知道,她真不是装的,她睡相是真难看。
他没有搂人睡觉的习惯,睡相自然也不难看,也不习惯别人搂着他睡。
把她推开几次后,他边上移了移。
屋里的烛火渐渐灭了,一室黑暗。
翻了个身,就听这个小东西,嘴巴吧唧了几下,也不知道梦见什么好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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