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几天的了解,赵雍对于邯郸的格局算是有了些认识。总体来说,赵国邯郸的格局是非常特别的,他的王城和外郭大北城分成了互相依属的两个部分。大北城在王城的东北,是王城的郭城。
近侍喜和赵雍分说过,王城有三个部分:东城、西城、北城,三城呈“品”字形分布。形制上按照《周礼》要求,追求“五门三朝”。
北城是赵王城的外围区,从那里,可以眺望一水之隔的大北城。也是所谓的外朝,这里是公卿大夫的办公之地,负责商议国事、处理狱讼、公布法令、举行大典。
东城是所谓的治朝,是君王日常朝会治事、处理诸臣奏章、接受万民上书的地方。当然,这里还有两个点将台,一般的将士出征,都会在这里点将。这是最令赵雍感到激动的地方。
西城是王城的生活区,也就是所谓的“燕朝”。这里是君王接晤臣下、与群臣议事及举行册命、宴饮活动的地方,也是妃嫔王子的居住之所。整个西城最精致的建筑是“龙台”。不但楼与楼之间靠飞拱相连,而且建筑之间的衔接之处也多用了斗拱设计。龙台与地面之间以大约百多级台阶,一度让赵雍望而生畏。不过喜告诉他,平时赵王都在西城会见大臣们,除非遇到了国家大事,需要举行大朝会,才会到东城。
就像现在,正殿旁边的偏殿之上,赵雍穿着孝服,坐在那里。刚刚来到战国,他还是习惯坐着,好在肥义说这并非是朝会,可以随意,他也就大大方方的坐了。
在他的下首两边,分别是肥义、赵豹、公子成,还有一人,是新任命的博文师吴广。如果不出意外,这就是赵雍成为赵侯到亲政这三年时间里的执政核心了。其中肥义是主要负责人,负责教导赵雍的为君之道,赵豹处理国政,公子成负责王室工作,吴广负责军事建议。当然,具体分配并没有这详细,只不过有所侧重而已。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当然不是为了聊天,而是因为赵国现在的处境非常的危险。
“各位想必都已经知道,秦、楚、燕、齐、魏几国,边境异动,探马活动频繁,主要是针对我国而来。而东北方向上的中山之国,也是蠢蠢欲动,已经探的有兵马集结于房子这一地区。诸位臣工觉得,我国该如何应对?”赵雍说道。没想到自己刚刚来到战国,就面临这样危险的境地。搞不好,来个战国一日游,回去之后,可能就会在KTV醒来吧。
“君上,为今之计可有两条路选择。”肥义身为这套班底的总负责人,自然首先发言。“一则是割地求和,待肃侯葬礼一过,陛下亲政,再整军经武,讨回失地。”
“我不同意!”公子成作为王室的代言人,也是赵雍的叔叔,第一个就坐不住了。“自赵氏祖先开疆拓土以来,流传数代,即使只留下了赵文公赵武一脉,也未曾有过割地求和之辱。如果我等赵氏子孙,连祖宗打下来的土地都守不住,我等也就没有脸面去面对祖先了!”一个老愤青的心情溢于言表。
“我也不同意割地求和的办法。”吴广虽然是递补成为的核心成员,但是他本身是赵国的司马,但主要是做做后勤工作,不会上马打仗。不过在军事上也算稍有见地。“五国伐赵,我赵国有多少土地可以割让?总不能放弃邯郸,重回西北?先君定都邯郸,虽四战之地,未必没有死守国门的意图。因为一旦割让邯郸之地,重回西北,赵国将成为被人宰割的肉,也就不足为惧了。与其如此,倒不如拼死一搏,捍卫赵国荣耀。”又是一个愤青。
“虽然如此,但是邯郸并无守城之器,大将也都奉命驻守在外。一旦五国联军真的攻来,恐怕我等防御起来,会非常的吃力。”赵豹是相国,自然比他们两个空有一腔热血的人更加理智。他先把困难说出来,也不说割地还是不割地,让其他人去考虑好了。
“没关系,大不了与邯郸城共存亡!”吴广说道。
“对,祖先宗庙在此,不能守国土,就是死也要死在国土上!”公子成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双目通红,眼神狰狞,如果不是再开会,谁都不会怀疑,这个老大爷下一刻可能就操刀子上战场了。
这些大臣们表现出来的气节,大大出乎赵雍的意料。在他看来,自己是赵国的国君,最应该负责是自己,而这些大臣,在这个时代里,充其量就是赵氏家奴,根本没必要为了自己的前途,将命搭进去。
赵雍前世,勉强算个齐人,而非赵人。他在前世纵横商界,醉心仕途的时候,常常告诫自己的一句话,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想不明白,这些人,却告诉他什么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让他一颗麻木的心,渐渐有了一些血气。
赵雍不会明白,这绝对是中国历史上大变革大发展的时代。上承春秋乱世,礼崩乐坏,中续百家争鸣,科技勃兴,接下来,就是看谁能统一六国,结束战乱。所以这个时代的人,普遍的都是一种血气方刚的样子。那种与生俱来的野性和血性,正是中华名族内心深处最重要的精神内核。
如果他要活下去,就必须找回属于自己的战国之魂。
“少君?”肥义看着赵雍有些发愣,唤了他一声。
“恩,师傅。”虽然肥义说赵雍可以叫他卿,但是赵雍还是坚持要叫他师傅,他看的出来,肥义对赵肃侯是忠心耿耿的,否则,也不会成为托孤重臣。
“少君以为如何?”
赵雍看着下面的大臣,公子成和吴广,一个个气鼓鼓的样子,显然是支持针锋相对;赵豹也纯粹是担心后果,也并非完全反对对抗。至于肥义,神神在在的样子,面无表情,让人觉得神秘莫测。将赵雍心里那一股丝丝的怯弱,击溃的无影无踪。
死就死了,就当做一日游,人死那啥朝天,搞不好就是一场梦呢,打了!
“先君刚刚逝世,孤尚未亲政,对于政事本不该过问。但是现在,赵国倾覆在即,孤也不得不做出决定。”赵雍终于说服了自己内心的懦弱,侃侃而谈,“各位臣工既然要针锋相对,那么我们接下来就好好商量一下,这一仗该怎么打。割地之议,可以搁置了。”他说完,朝着肥义点点头。
肥义的脸上挂上了一丝笑容,他刚刚其实是在试探赵雍,即使赵雍反对和五国抗衡,他也有把握让在他回心转意,但是那样的话,赵雍在他心中的评价就会低很多。
而现在,赵雍终于下定决心要开战了,他终于可以放心的为他出谋划策了。
说白了,他也是一个老愤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