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薨逝,虽不像去岁齐王一般,早已得知。但是这两年以来,魏国都是坚守城池,和楚国即使小有龃龉,也退避一番,由此倒也看出些端倪。”吴广说道。现在他虽然身在决策层,不过完全和军方的自己人割除了联系,非是他自愿,而是这两年来,赵雍加快了军队的变革,很多军功卓著的将军和年轻军官走上了重要的位置,一些年龄较大,也疏于战阵的将领纷纷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安排在司马府,大多是一些闲散职务,官升一级,有的甚至可以让子孙袭了自己的位置。这些人也无欲无求。自己这个司马,也就真的成了后勤官了。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魏王薨逝了,我们该如何处理,而是这天下,该如何变化。”乐毅见赵成没有发言的意思,遂径直说道。
“不错,魏国新丧,未必会大动兵戈,但是要堤防秦国出兵函谷,攻打魏国。”肥义也忍不住说道。
赵雍听着五个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言,倒不急于表态。诚如吴广所言,魏王薨逝,早有端倪,他也早就做好了安排,虽然这一天终归是来了,不过他倒也不甚担心,心中早有机杼。
五人见赵雍面如静水,不言不语,终于也按下了话头,不再多言。这一年多以来,赵雍越来越惜字如金,做出的安排,往往出人意料,却每每中的,让这五位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依孤看来,秦国虽不会出兵函谷,但是魏国未必不会新丧举兵。”
众人不解,只有乐毅思虑一阵言道“君上是说,犀首他......”
赵雍自然知道,乐毅和公孙衍有段知己之情,不过乐毅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在赵国政事上,从不参杂个人感情。
去岁,司马赒竟然因病暴毙,死在任上。中山王让大将军乐池做了相国。乐池乃是乐毅的族兄,早有耳闻乐毅在赵国深受赵王信赖,遂奉了中山王之命书信一份,除了回顾兄弟之情,乃是进一步希望乐毅请求赵王,让赵国同意降低关税,以方便两国商人往来贸易。
乐毅不但将书信呈给了赵雍,并分析认为,乐池之举,绝非讨好之意,乃是试探赵国对中山的态度是否稳定。以乐毅对乐池的了解,此人绝非同司马赒一般,念念不忘在中山宣扬中原礼教,而是别有用心。为此,赵雍才定下将计就计之策,同意乐池的请求,主动降低了通往中山国道路的关税。如此一来,在赵国生意越来越惨淡的商人,终于看到了生的希望,纷纷前往中山国行商。一时间,中山国内遍布赵商踪影,虽然让中山国很赚了一笔税钱,却也让赵国的间谍们,成为了中山国大臣们的座上宾。
与此同时,司马赒的儿子司马喜,愈发和赵国紧密起来,这倒让赵雍无比高兴。
“公孙衍受辱于秦国,一心和张仪斗智,此刻成为了魏国相国,当起兵对抗秦国。五国相王久矣,齐楚却每多异心,如若犀首大人再不发动一番,恐怕他又会沦为笑柄。”赵雍冷静的说道。事实上,魏王用张仪为相,未必没有借秦国的势力,威逼齐国和楚国的嫌疑。奈何狐狸狡猾,老虎也不傻,秦国始终没有被魏惠王利用,如此自己身死,让公孙衍接替张仪,也并非什么怪事。
“若如此,当于我国不利。”赵豹说道。
邻国的君主名将纷纷辞世,赵国也处在更新换代的阵痛期。老将赵希戎马一生,于赵国多有功勋,然而自去岁开始,缠绵病榻,代郡之事已经完全托付牛翦和李衍两人。两人一个老当益壮,一个当打之年,加上赵固和楼缓在旁应对,代郡不但将军屯之事做的有声有色,就连防御也做的固若金汤,胡人两岁来犯,所得皆非常有限。虽如此,两人却皆非帅才,李拙更是练兵起家,行军打仗上还是有些欠缺的。
再说邯郸附近,廉武和赵山配合日渐默契,也打退过中山的几次偷袭,廉武成长的非常快,而且将廉颇带到了军中历练。百金营中,李拙、庞暖日渐成为军中才俊,庞葱被赵雍调了回来主持邯郸军务,改派赵广驻守高唐,临走之前,赵雍将兴奋至极的赵广暴打一顿,又叮嘱一番,告诉他齐国暂无攻打赵国之心,让他无论如何不能做什么挑衅之举,见机行事。这才让赵广带着一脸清淤奔赴高唐去了。
是以虽然赵国人才储备很足,但是短时间,还是不能指望再出一个可堪当一方大任的将帅。
即便如此,赵雍还是说服了赵豹赵成两人,准备今年夏末秋初,河流进入枯水期的时候,出无穷之门,往西北横扫楼烦和林胡草场,最好能够控制大黑河谷,断绝林胡东进的要道,并在这里建立骑邑,减轻赵国日益沉重的军费开支。是以,如果跟随公孙衍对秦国发起战争的话,那么赵国的西北攻略就要放一放了。
是跟随公孙衍?还是继续执行西北攻略?这是摆在赵雍面前的头号难题。
“魏王薨逝,按例,周天子当有赏赐吊唁,各路诸侯也应该前去吊唁吧。”赵雍停下脚步,看着众人说道。
“这恐怕要看魏国要邀请谁了。”
“我国和韩国定然是要去的,齐威王去世,魏国遣人吊唁,齐国当然也会去,中山人不去,宋国卫国燕国恐怕也会派遣使者,秦国嘛,倒也难说。”
“秦国人恐怕不会去。”乐毅说道。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就都点头承认,若是秦国去的话,恐怕公孙衍会关门放狗吧。
“孤其实比较关注的是,楚国会不会派人出席。”赵雍说道。
楚国和魏国斗争多年,两国互有耻辱之战,可是随着楚怀王逐渐沉湎歌舞,魏惠王也有意缓和两国关系,是以近年来可谓相处和睦,只不过一直来往并不密切。
但是,如若公孙衍真的要和秦国对抗,靠着三晋简直是痴人说梦,齐国、燕国相隔千山万水,恐怕也是出工不出力,如果能够拉来楚国这个强援,那么将收事半功倍之效。
“君上的意思,魏惠王的葬礼,我们要去,除了吊唁,还要探听虚实,再决定是否跟随公孙衍的策略?”乐毅皱眉问道,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要挑选个机灵点的人去。而且,也不要从漳水南下。”赵雍说道,“走上党吧,从滏口陉穿行而过,经长子,转太行道过沁阳南下,沿途风光,应该非常不错。”
“这样,会走韩国的东阳关吧。韩国人会不会不同意我们经过?毕竟放着坦途平原不走,却穿山越岭,走到我国和韩国多有争议的上党地区,怎么看,似乎都充满了挑衅的意味。”吴广问道。
“不会的。”乐毅说道,“恐怕如果我们提前通报的话,对方夹道欢迎,都说不定。”
“这是为何?”
“因为最近秦国似乎虎视眈眈,准备攻打韩国。而韩国和我国签订的盟约,即将到期,而韩国虽然得到了不少马匹,但是训练极差,恐怕难以抵挡秦国的进攻。故若我是韩王,恐怕也顾不得上党之地被他人不告而过,反而会怂恿我国参与公孙衍的计划,最好能够将秦人重新击退到函谷关以西的地区,到时候,韩王又可高枕无忧了。”
“原来如此!”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数落韩国的不求上进,只会夹在秦楚之间当******,却没发现,赵雍的脸色,已经铁青了。众人这才恍然,韩国的大王,可不就是咱家大王的岳父吗?遂赶紧停下话语,静听赵雍接下来的安排。
“所以,这吊唁之人,当派谁前往?”
“正使人选,富丁稳重内敛,且乃典客司典客,当堪其用。”
赵雍点点头。
“副使人选,司马浅或可胜任。他和富丁相交多年,早有默契,如有意外,当可全身而退。”
赵雍思虑半天,忽然对赵豹说道:“苏秦现在为何职?”
众人一愣,这才想起来,这个苏秦,不就是一年前乐毅从齐国带回来的那个人吗?当初觐见赵雍,刚报名字,就被赵雍准备委以重任,幸亏几人拦着,才没有出现这种荒唐的事情,怎么这个时候,赵雍又把他提出来了?
赵豹虽然年龄愈长,但是记忆力还算不错,苏秦虽然名声不显,但是身为管理百官的司徒,他稍稍一想,也能得出答案。“回禀大王,苏秦在典客司,乃是一名听差。”听差,也就是茶水小弟,有工作就安排他跑腿,没工作就在一旁等候差遣。
“让他也跟着去吧,富丁、司马浅为正副使,苏秦跟随前往,让李拙从百金营选调一批骑兵护卫,记住,万不可泄露我骑兵机密。”
“遵命。”
“好了,都散了吧。”赵雍说着,率先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出大殿,看方向,应该是朝着后宫去了。
“君上慌慌张张的,似乎后宫那边有什么大事?”吴广八卦心顿起,忍不住说道。
其余四人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纷纷离开大殿,吴广兀自不解,赶紧拉住乐毅,“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君上为何匆匆离开?”
“不是不好奇?”乐毅苦笑到,“而是我等已然猜到,君上是为何离开?”
“为何?”吴广一脸纳闷的问到。
“刚刚算计完韩王,君上还能去哪里?”乐毅说完,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啊,对了,是去哄夫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