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烽火即将点燃,北疆的硝烟还在酝酿,只有晋阳的烟火,尚未点燃,却依然隐隐冒着火光。
赵山抬起头,看着高大巍峨的晋阳城头,已经城头下面,紧闭这的晋阳城门,踌躇良久,还是对身后的家将说道:“叫门吧。”家将会意,前去叫门,不一会,城头上就露出一个士兵,大声问道:“城守大人有令,没他号令,任何人不准开门,不知道你们是何人?”
家将刚要呵斥,却听身后赵山喊道:“榆次主将赵山,奉命赴任晋阳主将,请通禀城守及主将大人开门。”
城上之人听说是新到任的主将,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哪能怠慢,赶紧告罪一声,回城禀报去了。赵山看着城墙上虽然也有守军,但是并没有出现一种临战状态,心也放下了大半,这至少说明,晋阳暂时还没有造反的倾向,事态还在控制之中。
但是这就非常奇怪了,对方既然做好了叛乱的准备,为何却迟迟不见发动呢?之前他也接到了李兑的传警,只不过这种事情他身份敏感,是不能乱做主的,于是一边暗地抓紧时间整军,派出斥候打听消息,一边将李兑的传警发往邯郸。没想到自己消息还没到,邯郸那边已经下了命令,令他权调任晋阳主将,上面有白虎殿四位大臣的签名,还有赵雍的亲自批阅。再问信使来自何处,答曰云中城。也就是说,这是经过四位大臣推荐并经过赵雍认可的命令,合法性是不用怀疑的。
随信件而来的,还有赵成的亲笔帛书和赵雍的帛书,两份帛书意见大体一致:尽量让叛乱夭折在未发之际。赵山深感责任重大,谨慎起见,他选择只带家将若干,孤身赴任,无他,唯恐引得晋阳城内敌视。而自己轻车简从,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对方劫持,却能够保证榆次有足够兵力进行平叛,可以说,赵山无论是气魄还是胆识,都可谓出众了。既然晋阳尚未反叛,那么至少自己还有时间说服众人,希望幸不辱命吧。
就在赵山思虑之际,晋阳城头上,赵然探出身形,发现是赵山无疑,身边也没有其他士兵,只有十几个家将。这位老将军虽然和自己交集无多,但是按辈分还是要称呼一声叔父的,于是恭恭敬敬的对赵山喊道:“原来真是叔父,小侄再次恭候多时了。”
赵山见赵然一脸春风,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接赵然的热情招呼,凛声喝道:“城守大人,既然已经确定在下身份,还是先让在下入城吧。”
赵然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多言,赶紧下令打开城门,迎接赵山入城。赵山也不客气,板着脸等着城门打开,看着赵然嬉皮笑脸的样子,下的马来,按规制先向赵然行礼。赵然岂敢受这位大爷行礼,立刻避开,引领着他向城中走去。
“先去二三里。”赵山断然说道。
赵然心头一跳,嬉笑着说道:“叔父旅途劳顿,还是先去府上休息一阵,再去二三里拜见吧。”
赵山冷然一笑,看着赵然说道:“某此来什么目的,你定然已经知道,你们什么事情,某也甚为了解。如此,还是就别打哑谜了吧。”
赵然尴尬一笑,恭敬说道:“非是侄儿推脱,而是此事已经尘埃落定,如今早去一步,晚去一步,已经无碍大局。如此,叔父何不待我细细说来,再做定夺?”
赵山心间闪过一丝疑惑,不过想起城墙上那份安静,想必对方也耍不出什么花样,冷哼一声:“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走吧。”
赵然赶紧头前带路,向城主府走去。赵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二三里,转身跟着赵然走去,刚到城主府门口不远,发现遗人司也是大门紧闭,门外还有士兵把守,他不知道李兑如今情况如何,只能跟着赵然,看看究竟。
殿内坐罢,赵然奉上茶来,见赵山丝毫不动,双眼微闭,一言不发,知道对方在等待自己说明情况,于是再也不隐瞒,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话说那日赵然奉了赵咸之命,准备前去接管赵燕的兵权,没想到进的府内,却见到赵燕穿戴整齐,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赵然略一惊讶,却笑着说道:“还是兄弟为兄长想的周道,已经准备好了。你且在家休息两日,等这一阵风过去,再出来掌兵岂不更好。”赵然说着,就要去拿桌上的虎符。
“二兄慌甚?还怕兄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成?”赵燕说着,却没有去组织赵然。赵然见他气定神闲,本就疑惑,见他如此言语,不知道卖什么关子,遂微笑着说道:“你我自家兄弟,怎么会如此生分。只不过如今局势微妙,为兄要回到府中,早做安排。让叔公带领我等,共度时艰罢了。”
“族公愿意度你,却未必愿意度我。恐怕今日之后,你我兄弟再要想见,恐怕就难上加难了。”
“兄弟说笑了。”赵然说道,“此事并非尚不可为,有我和族公保你,君上顶多为了此事将你责罚两句,又不会圈进与你。如何谈得上难上加难呢?到时候一股脑全推给贾差那个家伙就行,你且安心休息吧。”说着拿起虎符,就要离开。
“二兄,你又何必装傻呢?如今这形势,又岂是一个贾差能够掩盖的过去的?你为官多年,如今情势如何,怎能比我这个武夫还看不清呢?”
赵然慢慢收起那副亲切的笑容,转身看着一脸淡漠的赵燕,缓缓说道:“兄弟所言,为兄有些不懂啊。”
“赵咸那老匹夫褫夺我的兵权,无非让我成为无牙的老虎,作不得风雨,然后乖乖替你们背这个罪名罢了。”赵燕说道这里,冷笑道:“无妨,谁让我赵燕倒霉,遇上了贾差这个不要命的家伙,临走之前,泼我一身脏水,让我避无可避呢?”
“不过二兄,你觉得此事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只有我一个赵燕,还能息事宁人吗?”
“贾差不大不小是个司隶,是肥义那老匹夫安插在晋阳的眼线,目的就是压着我们宗族们不做些违法乱纪之事。如今身死,某就是做任何辩解,都无济于事了,但是死了一个贾差,绝对够肥义做足文章的。我这个赵燕跑不了,你这个城守就跑得了吗?”
“北有李衍,南有廉武,东边还有一个赵山。晋阳城本就没有多少士兵,凭借着这点实力,想要和大王谈条件,简直就是笑话。恐怕赵咸这边刚要谋反,那边的大军已经朝发夕至,将晋阳团团围住了吧。那个时候,你我阖族,也只不过是砧板之肉了。”
“兄弟此话何意?某和族公并未想要起兵谋反,只不过是要代表咱们赵氏,向大王提出自己的意见罢了。这谋反之说,源于何处呢?”赵然赶紧反驳道。
“晚了,全晚了。”赵燕幸灾乐祸的说道,“贾差一死,无论你我举出何种例子,都躲不过这叛乱的嫌疑了。君上继位以来,我等在晋阳做了哪些事情,他如何不知?只不过一直隐忍不发罢了,如今有了这个由头,岂能让我等安心就此避过?”
“兄弟危险耸听了吧。”赵然冷笑道:“且不说事态如今是何种模样,你我并无把握。就算到了最坏的地步,君上就敢顶着全部赵氏宗族的唾骂,对我等血洗不成?别忘了,即使当年桓子赶走了献子,也无非自己身死,其族人全安然活了下来。况且如今之事,还没到那个程度,某自然不信君上寡恩若此。”
赵燕被赵然一顿抢白,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一时间竟然有些失语,看着赵然一脸淡然,不知道如何反驳。正在他焦急之时,却听屏风后面,一个声音说道:“桓子非是君等,君等亦非是桓子,而当今君上,亦不是献子。如何可以类比。”话音落地,李兑带着廉武,走了出来。
“某早就知道,若是没有高人指点,我这兄弟断然不会有这套说辞的。如今见到是李大人,这也算是解开了某的疑惑。”赵然冷声说道:“不知道李大人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君上真的敢对我等动手。”
“诚如某刚才所言,当年献子之所以继位之后,没有对桓子族灭,是因为桓子毕竟曾继位一年,势力极大,献子虽然有各宗族拥戴之功,却也对这些人忌惮万分,是以出于平衡考虑,没有对桓子及其势力进行报复。”
“而如今君上继位已经八年,不但各路将领对君上极其忠心,而且赵国百姓也对君上极为拥戴。军心民心,皆在君上,汝等虽然号称赵氏之心,如何能够和这煌煌民心所比?”
“更何况,如今君上之手段,绝非当年桓子献子所能比拟,对于首恶之徒,定然是不会饶恕的,只不过对于从犯之人,也未必不会网开一面。如今君等不过空有一城,却妄图要挟上意。所谓螳臂当车,不外如是。叛旗一举,则天下唾之,若附逆而为,执迷不返,大兵及至,诛罚必申,则欲悔而无及也!”
李兑这番话,说的是慷慨激昂,不但反驳了赵然侥幸的心里,而且从时局民心,无不言及。最后更是斥责他们是不自量力,劝他们及时回头,端的是酣畅淋漓,让人拍案叫绝,也让赵然和赵燕两人感受到身后冷风阵阵,彻底击垮了他们最后一道心理防线。晋阳局势就在这一番话语之间,瞬间改变了方向。
所谓人物,就是会抓住历史机遇的人,李兑算一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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