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尾城,地处安远城北数千里,夹于东鱼尾山与西鱼尾山之间,东鱼尾山由西北走向东南,西鱼尾山由东北走向西南,二山交汇处则为狄戎极北之地。鱼尾城作为极北第一城,燕国之都,地势极高,繁华昌盛,宏伟壮丽,楼宇星罗棋布,鳞次栉比,八街九陌,熙来攘往,车水马龙。城中央,矗立着一大片红瓦黄墙的宫殿,俱以方石雕筑,幢幢高大,园园宽广,极具北国风光。正中央大殿门上挂着一块大匾,上书“问鼎殿”三个大字。
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年人小跑进入大殿,来到一条堆满折文的几案前,对案后之人躬身行礼道:“陛下,前线急报,吴人连续两日入我大营,于百万大军中先收帷布、再取枕头,又分别于次日凌晨送回,乐永霸大帅奏报疑似修士之为。”
案后之人日角龙颜,河目海口,雄姿杰貌,不怒自威,正是燕国之君燕平南,听到奏报,把手中奏折狠狠一摔,怒道:“什么疑似,一而再地在百万军营中盗主帅之物,如入无人之境,除了修士,哪个凡人能做出来?国师呢?还在炼丹吗?”
“回陛下,国师闭关之前曾吩咐过,七日成丹,如今尚未过半。丹室紧闭,我等无法叩关。”
“南征之前,国师言之凿凿告诉朕,吴国不会有修士参与,朕的大军刚到拒北安远,就有修士示威,全是一派胡言。人家现在只是取枕头,若再不识相,就要取人头,帅死则军散,军散则兵败,兵败如山倒,朕的百万大军就会毁于一旦。如此紧要时刻,还炼什么培元丹,竖子不足与谋!”说完,燕征南一把推平案上的奏折。
过了半晌,燕平南稍微消了点气,喝道:“备龙辇,朕要亲自叩关。”
“遵旨。”
……
拒北城,建于封元8319年,七国战乱,吴国名将伍员率军北进,扩疆土数百里,兵锋直抵北褶尾山。吴国举全国之力,耗时十八年,在北褶尾山北部修筑安远、拒北二城,一改燕国南侵势入破竹之势,历一千二百年,大战十七次,小战无数,拒北一次未被攻破。雄伟的城墙青石筑建,高十丈,厚三丈三,墙上斑驳的箭痕刀印比比皆是,见证了拒北的千年风霜与刀火。与枕戈寝甲、连天烽火的安远城相比,拒北城显得有些宁静平和,虽有宵禁、封城之令,但丝毫不影响权贵巨富的寻欢作乐,由于燕军兵临城下的压力,城中各处青楼、酒楼的生意反而格外的好。
城主府后院正屋内,小吴王吴天垂斜倚在榻上,举着一杯夔凤玉卮浅斟低唱,边上四个侍女,一玉手捏肩、一粉拳捶腿、一焚香扇风、一持壶倒酒。吴天垂喝得微醺,迷蒙着双眼,嘀咕着:“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城外燕军不退,连喝酒也没有滋味了。即便位尊权重,面对兵临城下,也如仆民一般无力。”念叨了几遍后,吴天垂把手中的玉卮狠狠摔在地上,大喝一声:“我要修仙!我要变强!”
挥手屏退四个惊慌失措的侍女后,吴天垂对着半空说道:“绛云仙子,小王有事要禀告父皇,可否行个方便?”
待了半晌,不见回应,吴天垂又说道:“绛云仙子,你不是说小王身负灵根,可入仙门修仙法吗?小王欲拜仙子为师,修无上大道,不知仙子意下如何?”
“唉!”随着一声叹息,脊檩上一女子现出身来,一身蓝衣,长发垂肩,丝巾蒙面,双目灵动非凡,肌肤似璧似玉,亦酥亦脂,可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虽未闻其语,但可遥想其幽雅空灵之音、珠圆玉润之声;虽有丝巾遮挡,难掩其倾城倾国之气、绝世独立之风。
只见她吐语如珠,声音清脆柔和,动听之极:“我与你父约定,守护十载换取大吴皇印,如今业已近半。你我之间,仅为交易,亦无师徒之缘。修真之流虽不显于人前,但依你大吴王室直系血脉的身份,定有能人异士愿受西席之礼。”
“不知仙子可有良师举荐?”
“我所求之道,乃是大超脱、大逍遥、大自在,与狄戎之地修士不同,也无多少往来。师徒传道,难免有遗漏之处;门派家族,方是筑基良处。你若是一心向道,不妨去五老派一试。”
“求仙子开启千里传音符,待我禀告父王后,再做打算。”
绛云仙子闻言取出一张法符,手捏法决一指,只见法符悠悠然飘浮半空,时间不长,只听法符内传来雄浑的男音:“不知垂儿唤朕何事?前线战事可有变动?”
吴天垂对着法符说道:“回禀父皇,前线并无异动,拒北城固若金汤,任他燕军如何骁勇善战,儿臣都有信心坚守。只是儿臣有个不情之请,恳请父皇应允。”
“垂儿所求何事?”
“儿臣想入五老派修真求道,为父皇炼制不老仙丹,祈佑父皇延年益寿,永固大吴。”
“垂儿一片孝心,朕心领了。只是当前战事正紧,垂儿你突然离去,多有不妥,待燕军退去后,朕再部署此事。”
“儿臣遵旨,请父皇放心,儿臣定当严守拒北,不给燕贼可乘之机。”
……
第三日凌晨,王前早早来到后院,接过老道的第三份礼物,却发现只是一根玄铁发簪,上缠一缕黑白相间的丝发。王前兴冲冲派人送去,尔后尽遣探骑出城,严密监视燕军动向。
待到辰时一刻,探马回报燕军大营兵马整装撤退。王前急忙带云骑营前去查看。全营快马加鞭来到城北五十里处的笔筒峰寨,登高望远,只见燕军一字长蛇,蜿蜒数十里,步甲在前,辎重居中,铁骑游走其后,阵势严明。虽仓促撤离,但井然有序,不露丝毫破绽。王前无奈,只得带兵马撤回城中。
回城后,王前先派探骑死死盯着燕军主力,后发云鸽急报,向朝廷奏报退兵之事;尔后又召集各营统领商议军务,安置城中伤员,暂停军征令,报请朝廷论功行赏,抽调人马重建前锋八寨等等,真可谓一件接着一件,忙得晕头转向,连喝口茶水都顾不上。
有时候就是这样,仗打得越紧,越是空闲,只要一门心思扑在打战上,把仗打好就行。往往打完仗后,一系列善后事宜,琐事繁杂、冗务缠身。这一番忙活下来,直至申时三刻。
王前叫来赵大山,安排准备晚宴,宴请酬谢老道士师徒。
后院当中,修炼了一天的小道童,正在听老道士讲述门中典故。
“师父,我看门派玉简中记载,第三百三十七代祖师胡车子流落狄戎,期望重回封元。我们不是在吴国吗?狄戎在哪里?封元又在哪里?”
老道士捋着胡须,眯着双眼说道:“狄戎之地就是我们现在处的地方,包括吴、燕、韩、赵、魏等近百个国家。狄戎二字,也是封元人对我们的称呼。说起这封元大陆,也是我门立派之地,就在这东鱼尾山的另一面。故老相传,封元大陆广袤无垠,人杰地灵,物华天宝,繁华昌盛,比我们狄戎要大好多倍,而且那里不像我们狄戎零落分散,封元只有一个国家,叫做大汉,已传承数万年,当真是令人神往。”
小道童好奇地问:“徒儿觉得燕国已经够大了,师父你带我走了半年多,才从燕国来到吴国,难道封元比我们狄戎还大吗?”
“燕国算什么?狄戎又算什么?想当年,为师耗时二十年,游历列国,已经转了大半个狄戎了。而大汉王朝域分九州,每一州都比狄戎大好几倍,一辈子都走不遍,可想而知,封元有多大。”
“师父,那怎么才能去封元?徒儿也想去封元看一看。”
“封元狄戎山水相隔,想去封元,难呀。鱼尾山高不知几何,山中遍布猛兽灵禽无数,凡人哪能渡得过去;无尽海宽不知几何,水中更是海妖水怪丛生,加上风浪肆虐,舟船不得行。胡车子师祖也是机缘巧合下才来到狄戎,为师是回不去了,而你不同,现在已成修士,等你修为高深之后,翻山渡海,定能如履平地,到时候就能实现胡车子师祖的遗愿了。乖徒儿,你要努力哟!”
“师父放心,徒儿晓得。”
师徒二人谈兴正浓时,王前带着公孙瑜、赵大山等人前来相请。师徒二人欣然赴宴。
当晚,菜亦丰盛、酒亦美味,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入席者多为军中统领,虽说统领也是三品大员,但军伍出身,性子直,好饮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渐渐浓郁活跃,一个个上来冲老道士敬酒称谢。老道士仗着内力深厚,来着不拒,连干了七八碗,也是脸色发红,步履踉跄,却赢得满堂喝彩。
酒是男人的交际利器,从陌生到兄弟,不过一场酒而已。一桌人称兄道弟,推杯换盏,正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陷阵营统领看到小道童独坐一旁,便拎壶上前,倒酒碰杯,老道士未来得及阻拦,就见小道童仰头就干,虽被呛的咳嗽两声,却反过来拉着那统领连干三碗,直接把那统领喝趴在桌上,反观小道童,面不改色,又缓缓坐下。
众人惊诧不已,尤其是几个海量的统领,纷纷前来与小道童拼酒。一顿酒喝完,安远城一方除了王前和公孙瑜尚能保持坐姿外,其他统领躺的躺、趴的趴、吐的吐,几乎全军覆没,而道士师徒二人老的半醉,小的微醺,神闲气定,犹有余力。若非王前自恃身份,公孙瑜又非豪饮之辈,到最后连收场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