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剑山西侧,落日余辉之下,一老一小两道人影浮现,老者鹤发童颜,幼者粉雕玉作,正是自崧山赶来的刘箕平和刘伯鹤两人。
老者刘伯鹤双手掐使灵决,对着双目周围连点,十数息后,一双黑色瞳孔尽数转白。
刘伯鹤头部转动,用一双白眼扫视这片天地。在其视线之中,术法痕迹模糊可见,一道道术法拼接起来,犹如一张影影绰绰的山水图画。最清晰的一笔好似一桥彩虹,跨越天地之间,勾划出生命的绚烂。
刘伯鹤施法完毕,说道:“爷爷,就是这里。若是再晚两日,这些术法痕迹怕是消散于无形了,即便是施展灵瞳术,也察不出什么端倪。”
刘箕平点了点头,说道:“你东我西,以此处为中心,搜索方圆五十里以内的一切痕迹。”
“爷爷,大战已经结束多日,即便有些痕迹,也难以推测出什么,我们如此劳心费力,恐怕是徒劳无功。”
“你还说!”刘箕平抬手就是一记耳光,狠狠在扇在刘伯鹤的脸上,说道:“若不是因为你贪图天罡秘技,布局潜入天罡宗,行偷盗之举,怎么会拖延到今天?”
刘伯鹤捂着红肿的脸颊,诺诺道:“天罡决名闻狄戎,若是得手,爷爷参悟一番,也能多些凝结元婴的把握。谁料到河魁那老家伙如此难缠,机警无比,艺业惊人,与他斗了三回,丝毫没有占到便宜。元婴之下第一人的名号,果然不同凡响。”
“呸!”刘箕平满脸不屑地说道:“什么狗屁第一人,与天魔女比起来,简直就是一坨狗屎。”
“爷爷,天魔女这么厉害,怎么还会栽在崧山手里?”
“你懂什么!那天魔女是仙人转世,一身神通惊天动地,只是刚刚重生,还未成长起来,不然够崧山上那帮真人喝一壶的。我们爷俩若是在这里搜索出一鳞半爪,就比天罡决那种垃圾货色强上一百倍。”
“原来如此,怪不得爷爷执意要来此地。”
“别废话,快点干活。”
……
梁国,位于郑国东南,境内多山,民风剽悍。
梁国中部有一山,名为雷音山,形如独足卧牛,每隔三年,山腹间内雷鸣作响,远近可闻,持续一柱香时间。此山虽然高不过三百多丈,但却因雷音闻名狄戎。每逢雷鸣时节,吸引无数游人前来赏此奇观。
山中有一谷,名为雷音谷,常年云雾缭绕,凡人不得进。透过层层云雾,可见座座殿堂、片片楼阁,此地便是梁国大宗雷音谷山门所在。
最大的一座殿堂之中,一名四旬大汉来回踱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正是雷音谷掌教奔雷老祖。
此时,一名机灵的青年快步入殿,小声禀报道:“老祖,那两个小纨绔已辞行离谷,北上去大楚了。”
奔雷老祖眉目一扬,轻松地说道:“总算是把这两尊瘟神送走了。这些日子来,这两个小王八蛋把我这雷音谷搅得鸡犬不宁,也该河魁那老鬼尝尝这种滋味了。”
“老祖,两个小纨绔不过是炼气修为,却胆大包天,为所欲为,老祖为何不让弟子出手惩戒一二?”
“两个小王八蛋来自崧山,背后有真人撑腰,自然是目空一切,倚势凌人。若是收拾了小的,惹出老的来,那就麻烦了,而且这寒魄真人刚刚仙逝,若是这时候他俩再出事,惹来炎阳真人雷霆之怒,我雷音谷可吃不消,怎么能去触这个霉头?”
“可叹狄戎赫赫有名的冰火两重天,怎么会有这种后人?”
“云雷,这天下纨绔多了去了,自有恶人来收拾,我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这两个小王八蛋礼送出大梁,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此时,雷音谷北部千里之外,一辆飞梭划过云霄,其上有两个少年排坐,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正是北上大楚的丁不破、丁不立兄弟二人。
丁不立一边驾驶飞车,一边说道:“大哥,这雷音谷真够意思,送咱的这架惊雷梭风驰电掣,四平八稳,用来赶路是再合适不过了。”
丁不破撇了撇嘴,说道:“看你这点出息,一架惊雷梭就把你打发了?”
“大哥,这惊雷梭可是雷音谷独家炼制,其遁速之快,狄戎有名。雷音谷也一向视为宝贝,概不对外出售。若非我俩举办太爷爷追思会,他们可不舍得拿出来。”
“雷音谷有好玩意,天罡宗就没有了吗?”
“大哥,你的意思是……?”
“没错,此番下崧山,两位太爷爷一个来大梁,一个去了大楚。如今寒魄太爷爷驾鹤西去,我们作为不肖子孙,自然要为太爷爷风风光光去送行,一场追思会怎么能行?再者说了,寒魄太爷爷剿魔卫道,战死沙场,功高盖世,无人能比。这狄戎太平之景,有我丁家一份付出,安享太平盛世之人,不该为寒魄太爷爷的离世而痛惜吗?”
“天罡宗凝炼的天罡剑丸,可是狄戎独一号的,弄两枚来耍耍,也是不错的。”
“楚、吴、郑、魏,这几个国家,一个都不能少,都要追思太爷爷仙逝。”
“吴国七星宗制作的北斗阵盘,丹霞派炼制的灵药,魏国云雕山培育的灵禽,还有……”
丁不破眼珠子一转,说道:“弟弟,你还记得崧山庆典时碰到的那只肥羊吗?”
“吴国五老派的弟子,叫林什么为来着?”
“正是此人。趁着给太爷爷举办追思会,我俩一并……”丁不破说着,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好,他娘的干上一票,再回家。”
……
狄戎北部高耸窄细,南部平缓宽大,从高空看,形如一支巨大无比的箭头。箭头中心南侧,有一大片石林,占地近百里,无数石柱丛生,一圆圆向外铺展。石柱粗如谷仓,高达三百多丈,好似一处大大的迷宫。石林之上,有层层云蔼覆盖,终年不散。
石林之中,神识隔绝,云烟之下,目不过数丈。石林内鸟兽绝迹,了无人影,时有迷魂之音响起,令人不辨东西南北。此地正是狄戎三大险地之一的迷踪石林,与夺命无常谷齐名。
无常谷煞气夺命于无形,丹药难救,迷踪石林则是生不见人、活不见尸。上至元婴真人,下至凡夫俗子,一入迷踪石林,便自此绝迹,从无例外。
崧山盟志记载,三代盟主封岳真人方圆指挥百宗修士,集结二十余国数百万兵马,成群结队进入迷踪石林探险寻宝,无一生还。自此,迷踪石林凶名大震,无人敢入,成为三不管地带,不管修真宗门,还是世俗官府,均将迷踪石林列为禁地。
迷踪石林西南处,有两道人影浮立高空,放眼眺望着这处天地绝境。一人身着僧服,头顶九宫戒疤,面带慈悲之色,手托紫金钵盂,正是游历天下的大雪山金丹修士苦竹大师。另一人则是一身道袍,手持拂尘,面容清瘦,乃是迷踪石林附近的清微观观主清心老祖。
“矫矫千尺柱,苍苍起层阴。”迷踪石林西南处,苦竹大师望着这片天地绝境,由衷赞叹道:“贫僧久闻这迷踪石林之名,今日能够大开眼界,多亏了清心道友的引导。”
“大师客气了。”清心老祖回礼道:“大师游历红尘,以佛心入世,一路救苦扶难,善名远播,令人钦佩。大师之举,清心闻名已久,此次能够一睹大师佛容,与大师坐而论道,略尽地主之谊,也是一桩善缘。”
“善哉!清微观地处狄戎之中,占尽人杰地灵,高人辈出。清心道友修为高深,道法精妙,苦竹哪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承蒙道友款待数日,苦竹已是不胜感激,不敢过于叨扰,这就要辞行,继续游历红尘。”
“几日来,清心与大师探讨佛理道法,每每有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之悟,相见恨晚之感油然而生,大师何必急于一时?”
“清心道友抬爱了,贵观的《清微元降大法》、《清微神烈秘法》和《清微丹法》三大道法,名动狄戎,连崧山之上的苍龙大长老都赞赏有加。苦竹此番南下,乃是奉师兄之命,入世历练,渡人渡己,广结佛缘,不敢有丝毫懈怠。此番在贵观停留数日,已是罪过。”
“既然如此,清心也不强留,祝大师早日洗却凡心,证道求佛。”
“谢道友吉言。就此一别,容后再会。”
与清心老祖告别后,苦竹大师绕着迷踪石林,踏空离去。
飞过百里后,苦竹大师停下遁光,放出神识探察周围后,自怀中取出一块光洁的玉板,以指代笔,在玉板上写着:禀报师兄,苦竹假借游历狄戎之名,先后与洛迦寺、清微观等门派接触,暗中观察小雨、小文等人,发现其对大雪山初心不改、忠心不变。
文字如同水迹一般,稍现即逝,玉板复归光洁。苦竹也不焦急,捧着玉板耐心等待。
过了一会,玉板浮现一条文字:师弟辛苦,如今我大雪山风雨飘摇,实力大减,无力承担暗子泄漏的后果。告诉小雨他们,若有败露,务必舍身取义,以保宗门。
苦竹看着玉板上消失的字迹,顿时怔住,面上流露出一丝悲苦,脑海中浮过几道天真无邪的身影。
过了好久,苦竹方提起沉重的手臂,一笔一划地写道:是!
写完这个字后,苦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中浮现一丝迷茫,贮立高空之中,茫然四顾,一时不知去处。
就在此时,苦竹腰间乾坤袋中传来了一阵响动,苦竹有气无力地取出一张传音法符,接通之后,便听到河魁老祖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师……事已……定于……中秋……期盼……”
由于距离较远,传音法符已不堪大用,所传音讯大多失真,苦竹大师听得不够真切。即便如此,苦竹大师略一推算,便知河魁老祖此时传讯的用意,随即收起法符,向东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