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张辉跳楼案的调查并无难度,无非是调用一下旧档案而已,我们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张辉和许丽卿两人的家境都不算富裕,大学时谈恋爱自然还可以风花雪月,但毕业之后,两人才发现生活并非如爱情中所描述的那么浪漫,柴米油盐酱醋茶,件件都如重担压身。
为了早日结婚、买房,在这个繁华城市中真正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两人开始身兼多职赚钱。
张辉白天上班,晚上兼职在饭店里当服务生,许丽卿白天上班,晚上则在酒吧当兼职主唱,按说,这样下去,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也终有熬出头的一天,毕竟两人都还年轻。
但是,正因为生活的压力,张辉开始寻找快速致富的方法——在朋友的怂恿引诱下,竟然慢慢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赌桌之上,可没有什么“小赌怡情”之说,杀红了眼,是什么都敢下注的。
终于,在一次恶赌中,张辉终局大败,不但当场输掉四处挪借的十几万现金,更欠下二十万赌债,再加上张辉之前已经输掉的十来万……他原本是想翻本还请之前的赌债,没想到现在身上竟然背了一共接近五十万的巨债!
这对于张辉和许丽卿而言,无异于一笔天文数字。
在之后,就是不停地被社会人员逼债,对张辉而言,最大的安慰恐怕就是自己的女朋友许丽卿,在这样的境地之中,依然对自己不离不弃。
在这里,老刀有个小猜想,便是许丽卿可能在此时便接触到了耀星大酒店和明姝楼会所,并且为了帮男友还清赌债而选择“下海”——张辉正是发现这个真相,也在绝望之中选择了跳楼自杀。
“一个男人,若是落到了如此可悲的地步,还能够咬着牙根子硬抗下来的,那是极少数。”老刀笃定道,“换做是我,恐怕也得去寻死,人生在世百样恨,不如死了算球,一了百了。”
不清楚张辉究竟有着怎么样的心理历程,或许是不堪重负,或许是不想再将这份煎熬分担给许丽卿,又或者被老刀言中,反正他选择了结束自己的人生。
遗憾的是,他未能如愿。
甚至于,他的人生反而朝着更黑暗的深渊堕落了。
“想死也未能如愿,而且女友反而在他跳楼后选择和他分手,张辉大概是觉得万念俱灰,想离开锦官城这个伤心地,所以就回了乡下老家。说到这里,不得不说,他的女友许丽卿,才是真正的悲剧人物。”程城叹了口气,“有钱人在那些私人会所里玩的花样,一般人难以想象,而且那是个无底泥潭,一旦进入就难以脱身……许丽卿只在明姝楼里上了一年多的班,就选择割腕自尽,她所经历的苦难,比之张辉,只多不少。”
我和老刀都是默默点头。
我们都参与过很多凶案的调查,其实有很多案件,着极为悲惨的背景故事——不仅仅是受害者,甚至有时还包括了凶手。我们的身份,永远是局外的旁观者,恐怕永远都无法真正了解他们是在何等绝望或疯狂的心境之下,毁灭,或者被毁灭。
有时候我会觉得,人生很像是一场雨,你曾无知地在其间雀跃,你曾痴迷地在其间沉吟——但更多的时候,你得忍受那些寒冷和潮湿,那些无奈与寂寥,并且以晴日的幻想来度日。
就好像是窗外川流不息的汽车,所有人都抱有一个目的,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抵达目的地。
属于许丽卿的车子,已经撞毁,而属于张辉的车子,也即将要开到终点。
这就是一切的结局,一切的规律,这个社会就是庞大而严酷的铁轮,滚滚向前,任何螳臂当车之举,都只能被无情碾碎。
假如不是我、程城、老刀,来处理这个案子,也会另一些人追捕张辉,只是,既然冥冥中选择了我,我还是希望尽一点努力,尽量让结果不那么惨烈。
因为此时此刻,我已经大致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只需要再等一条消息,便可以完全确认自己的猜想——而一旦猜想成真,我也决定了如何处置。
“只是这里有个问题,当初设那个赌局的策划人,我们没有找到。”程城最后这么说道。
老刀想了想,摸出了手机:“这个不用担心,我找人去查。”
程城当然也明白老刀说的“找人去查”是什么意思,他虽然是城南警务局的刑侦科长,但这只是官面上的力量,老刀在道上的人脉和影响力,远远不是程城可比的。
但我却阻止了老刀打电话:“老刀,不必劳烦你去托面子了。我们只需要找到张辉,一切都解决了。”
老刀和程城对望了一眼,很快也领会了我的意思。
其实很简单,张辉这次摆明了是要清算旧账,他杀人之后留下那两张纸条,分明就是提示我们——受害者死有余辜,那么,作为当年整件事的起因,他怎么可能放过那个最令他痛恨的人?
此时,女警小周跑上前来,递给程城一张4a纸,介绍道:“石桥铺殡仪馆来消息了,从半年前开始,殡仪馆的停尸间里就接连发生女尸莫名失踪的诡异事件,时间间隔大约是一个月一具——许丽卿是第一具失踪的女尸,而刘琴、刘艳,也都是石桥铺殡仪馆的失踪女尸。程队,你手里这张是详细的清单。”
“时间上,和张辉回到锦官城市的时间相一致……数量,一共失踪了七具女尸——好家伙,张德海这个馆长,真是好魄力啊,这都敢压着不报案。”但转念程城便想到了原因,哼了一声道,“妈的,差点忘记了张德海那恶心的癖好!这个混蛋,他是怕调查的方向最后反倒落到自己身上啊!”
女警小周好奇道:“张德海有什么癖好?”
程城挥手赶人:“去去去,你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张辉的通缉令都发下去了吗?”
“早全市通告了。”
“那这里就没你的事了。”
“小气科长!”小周吐吐舌头,扮着鬼脸走远了。
说来也怪了,这小妮子只在法证科长沈棠之面前规规矩矩,跟我们几个都混熟了之后,反倒连自己的顶头上司都不怵了。
我在听到了小周对石桥铺殡仪馆女尸失踪情况的介绍后,便陷入了沉默。
一切果然如我所料,但我却感觉不到半点欢欣鼓舞,因为……真相令我相当不适——不论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我沉吟了一会,开口道:“调查一下城郊的养蜂场,张辉最后的藏身之所,估计就在这里了。”
老刀一拍大腿:“我操,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蛰死邹羡山的那种毒蜂,叫什么来着——”
“黑金环峰。”程城提醒道。
“对,就是这个黑金环蜂——老程,你不是说这是种野蜂吗?城里哪来的野蜂?!”
城里可能零星有那么一两只迷路的野蜂出现,但杀死邹羡山的黑金环蜂,可是一整个蜂群!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故意圈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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