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是一个秘密、一个属于我们夏尔巴人的秘密。”丹增卡瓦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神秘感,“这些朋友的到来,为揭开这个秘密提供了帮助,作为报酬,我赋予他们亲睹隐秘的荣幸。”
丹增卡瓦的声音渐高:“而我们——在座的所有夏尔巴人,当秘密呈现眼前的时候,大家一定会感激我,并为自己能参加这次行动而感到无上的荣耀!因为,这个秘密,为我们夏尔巴无数代人所渴求。我确信、坚信!现在便是真正揭开它面纱的时候了!”
“它——”丹增卡瓦右手高举,直指道拉吉里之巅,“就在这里!”
全场静默。
高山上风声呼啸,而在场所有夏尔巴人心中的震颤恐怕比疾风更甚。
“那个秘密,难道是——”坐在波切身边的雅礼,突然站了起来。
也许是雅礼的提示,也许是所有人都突然想到了真相,除了我们四人和那两个北爱尔兰人有些不明所以之外,周围响起了一阵“嗡嗡嗡”的声音——其他的所有人都开始小声地用尼泊尔语交头接耳,脸上都是激动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没错。”
等讨论声稍微变小,丹增卡瓦的眼睛从每一张混杂着迷惑和激动的夏尔巴人的脸上一一掠过,然后他点点头,满意的笑了:“就是那个我们祖祖辈辈、代代相传,却又从没被证实的秘密。”
雅礼带着一脸的震惊和激动,重重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不仅是雅礼,包括洛布、波切、吉利拉、拉里在内,其他的夏尔巴人脸上的表情,都复杂到无以复加。
“你们可以好好想一想,但我相信,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后悔来到这座山上。”
扔下这句话,丹增卡瓦招呼司科和嘉杰两人去了他的帐篷,还将那两个被这场面弄得疑惑重重的两个北爱尔兰人也叫了去,应该去商量其他事情了。
丹增卡瓦一走,其他人顿时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丹增卡瓦想必也明白,他放出这么一颗重磅炸弹,大家肯定需要时间来消化,所以他选择离开,并将其他无关人等都带到一边。
老刀用手肘撞了撞我,撇嘴道:“喂,阿吉,你说这个丹增卡瓦到底在玩什么?一副要将我们撇下的样子?”
我还没回答,沈棠之先开口了:“看来,你和他的谈判并不成功。”
在我单枪匹马从黑鲁巴蛇群之中救人之后,丹增卡瓦曾经单独找我谈过一次,其内容我当然和沈棠之他们说过,只是当时我们以为,丹增卡瓦至少会对我有所忌惮,并且因此而夺回一点主动权。
可现在看来,情况并不乐观。
“那两个北爱尔兰人带给丹增卡瓦的那个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东西导致了丹增卡瓦的态度转变,而且他现在打算跟那些夏尔巴人打的哑谜,所谓的‘秘密’,应该也和盒子里的东西有关。”我说道。
沈棠之想了想,看了老刀一眼:“你确定吉光从蛇群中救下的人,就是那个骗了你们的假余薇。”
老刀点头:“我不可能看走眼,如假包换。”
我倒是有点不自信了:“有没有可能是双胞胎姐妹什么的?”
之前的案子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但这一次,应该没有又那么狗血吧?
老刀白了我一眼:“她身上有点比较私密的小标记,就算是同胞姐妹,不可能连这个都一模一样。”
“会不会是从吉光身上偷去的那件东西?”沈棠之怀疑道。
“这个……”我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只是其中有一个小小的问题,“丹增卡瓦怎么会认得我那件东西?”
假如说那个假余薇是因为其背后有一个类似于K的组织,那么,她知道血玉的存在和作用,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而她的行为,也是为组织效命而已。
可是,丹增卡瓦的身份和经历——不论是高山协作、雇佣兵、迎娶公主、成为爵士等等,其中并没有什么和神秘领域相交集的地方,以他的地位,也不太可能被某个组织所控制。
并且从丹增卡瓦和那两个北爱尔兰人的见面情况来看,他们根本和对方没有过接触,只是临时建立地一种相互利用的关系——就和我们与丹增卡瓦的关系一样,只是现在很明显他们之间才是蜜月期。
沈棠之和老刀同样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他们还是倾向于相信,那盒子中的东西,就是我的血玉。
老刀甚至对我道:“阿吉,你戴着那玩意那么久了,难道没有什么……心灵感应之类的——可以感受到那东西嘛?”
我回了他一个“滚蛋”的眼神:“你他娘的看玄幻看多了吧?”
我们低声说话、速度极快,甚至有所掩饰,但此时我们周围的人们,谁也顾不上偷听我们的对话内容,因为他们讨论地更为激烈。
“雅礼,丹增卡瓦先爵士生所说的那个秘密,真的就是指我们夏尔巴人世代相传的那个隐秘吗?”在心底思索了良久,波切终于还是有些不确定,于是便向身边的雅礼提出了疑问,也其实也不能算是疑问,或许只是渴求一个肯定。
“丹增卡瓦爵士还没有明说……”雅礼面上的表情先是有些迟疑,但很快雅礼便笃定了下来,“可是,除了这个之外,还能是什么呢?”
没等波切回答,雅礼立刻自问自答道,“肯定是这个秘密!”
“……”
“波切!如果真的是为了我们夏尔巴人的这个秘密,你愿意跟着丹增卡瓦爵士继续冒险吗?”雅礼反问。
“我……”波切愣了愣,随即低下头,“我们有的选吗?”
“我愿意!”
雅礼斩钉截铁地说,接着他站了起来。
“流趟着夏尔巴人血液的同胞们!”尽管夜风嘶吼,雅礼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不用再多想了!我们都清楚,丹增卡瓦爵士所说的那个秘密,是指什么!想想吧,我们夏尔巴的前人曾经颠沛流离的生活!想想吧,在座的每一位,我们为何只能在这个国家做着‘高山协作’这种以命换钱的工作?!”
“只因为我们不属于这里!我们不属于这个国家!除了去当雇佣兵,或者当高山协作,我们夏尔巴人还能干什么?”雅礼的目光阴沉而坚定,“我想知道,我们夏尔巴人的根究竟在哪里!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愿意!所以,如果丹增卡瓦爵士想要去追寻这个秘密,我愿意舍命跟随!”
沉重的字眼如同冰冷无情的高山寒风一般刺进每一个夏尔巴向导的心里——是啊,为了生活,或许每一个人都必须碌碌终身,根本无暇去思考人生的意义:自己从何而来,又因何而生?
忘记历史,便意味着背叛。
我们,是背叛者吗?
“我吉利拉往祖上数三代,都是高山协作,我爷爷、我父亲,都是因为山难而死——我也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何!”吉利拉也站了起来,“所以,我也愿意!”
“生命的代价?呵呵,我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把脑袋栓在脖子上讨生活?”年纪最长的洛布也站了起来,笑道:“你们这些娃娃都有这心,我这长辈也不能落后啊。”
“我愿意!”
“我也愿意!”
应和的声音越来越多,我很快看到第三人、第四人站了起来,然后,更多的人站了起来,包括坐在我们旁边的拉里……
波切最后一个站起来的,也许不久前是在冰湖之上的遭遇,令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又或者他其实另有想法?
忽然间,“啪啪啪”的掌声响起,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丹增卡瓦已经从他的帐篷里出来,站在了不远处。
老刀悄声在我耳边评论道:“这个家伙倒是很懂得掌控人心,接下来,他应该就要开始演讲了,煽动这些蠢货给他卖命。”
“很好。诸位都是我们夏尔巴人中的勇士,你们没有让我失望。”丹增卡瓦走上前来,在雅礼的身边停下,他拍了拍雅礼的肩膀,然后对大家说:“他说的没错。我,丹增卡瓦,便是要带大家去亲眼看一看,我们夏尔巴人的根,究竟在哪里!”
老刀朝我飞来一个得意的眼神,意思就是:看,老子没猜错吧!
只听丹增卡瓦继续道:“廓尔喀人、尼瓦尔人、古隆人、马嘉人、拉伊人、林布人,都把我们夏尔巴人看做是外来人!可我们夏尔巴人究竟从哪里来,我们的根在哪里?历史学家们争论不休,族里的老人们只留给我们模棱两可的传说……难道我们就这样知足了?浑浑噩噩,连自己祖先是谁都不清楚,这样也能无所谓吗?难怪其他民族的人要瞧不起我们!”
丹增卡瓦说到这里,狠狠挥了拳头:“我丹增卡瓦这一生,落魄过,也风光无限过,算是过得肆意洒脱!但唯有一件事情,让我耿耿于怀!我丹增卡瓦这等人物,居然连自己的祖宗是谁都不清楚,连自己的根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不甘心!你们、同样是夏尔巴人的你们——”丹增卡瓦猛然伸手,指向在场每一人,“——甘心吗?!”
“不!”雅礼第一个高喊:“我们不甘心!”
“我们不甘心!”所有人高喊。
“那就让我看到你们的决心!”丹增卡瓦一锤定音。
……
丹增卡瓦的演讲非常成功,整个队伍因为冰湖上的悲剧而低落的士气,立刻被提了起来,每个人夏尔巴人都精神振奋,眼神中都是充满了希望和信心。
我从前也看到过双眼中有着这种光芒的人,他们大致分为以下几种:在某个领域自信满满的成功人士、精神错乱者或者狂热的信仰者(多为邪教)。
现在,我就有一种陷入邪教徒包围的感觉。
我将之告诉沈棠之他们,沈棠之只是一笑而过,海德点点头表示他也有同感,老刀则嘿嘿冷笑,补充道:“他们是另外一种人——被忽悠瘸了的蠢货!”
午夜11点,暴风雪如期而至。
由于在冰湖之上的变故,队伍丢失了一些物资,其中便有三顶帐篷,所以,我们四人再不能占用两顶帐篷,只能挤在一个帐篷里。
帐篷里最多只能让两人蜷缩着躺下,而另外两人只能坐着,而在暴风雪开始之时,我们便通知说每个帐篷都必须安排人值夜。
我们便决定让海德和沈棠之先睡觉,我和老刀负责今晚上的轮值。
尽管有帐篷的庇护,但我们依然能听见,外面的风刮得越来越大,而帐蓬也开始被雪覆盖——这时拉里来找我们,告诉我们,如果雪盖住了帐篷,就必须出去把雪挖掉,否则,帐篷会被雪彻底掩埋,帐篷里的人也会在睡梦中窒息死亡。
首先出去的是老刀。
十五分钟后,老刀回到了帐篷,他骂骂咧咧地告诉我,这场暴风雪异常猛烈,老刀原本想要顺着连接各个帐篷的绳子去看看邻近帐篷的情况,但狂风吹得他几乎难以睁眼,而大得吓人的雪片则完全遮蔽了视线。
最终,他只能刨掉了帐篷上面和周围的积雪。
“只能等天亮了。”老刀最终这么说。
我则另有想法:我想到了这个季节中对登山影响最大的因素——热带风暴。
拉里说过,来koang之前,他已经查到,至少有三个以上的热带低压正在西太平洋洋面上形成,如果这些热带低压说形成的热带风暴足够迅猛,它们是有足够能量来影响道拉吉里峰的高山气象的。
很明显,和冰川带的陷阱一样,丹增卡瓦也隐瞒了这条危险信息——高山气候异变导致的短暂暴风雪和因热带风暴而引发的猛烈暴风雪,那是两个概念。
每隔二十到四十分钟,我和老刀就轮流出去一次挖雪,而暴风雪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外面也果然和老刀所说,风雪大的让人难以睁眼,我只能在夜雪之中迷迷糊糊地看到最临近我们的拉里那顶帐篷中,有着隐约的光亮。
我不敢走远,但就算是张嘴大喊,也很快被呼啸的风雪声所掩盖。
在这场暴风雪之夜,我们四个人的帐篷,竟像是一座狂风海啸之中的孤岛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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