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之后,所有人都安全抵达了下层的地面。
最先下去的司科已经找到了跌落在下面的那名高山协作的尸体,那个高山协作摔进了骸骨堆中,被两根断骨扎穿了胸膛,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咔咔咔……”
我爬到底下,脚下就传来了骨头摩擦和碎裂的声音。
“嘶,这些……都是人的骸骨啊……这里——”洛布看了一眼脚下的骨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丹增卡瓦瞪了洛布一眼,后者缩了缩脖子,将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我们在上面看着的时候还没有太大的感觉,但亲身到了底下,脚踩着层叠而起的千千万万白色的人骨,一种无形的恐怖感慢慢弥漫到了每个人的身上。
而在我们面前,一座足有八层楼高的圆形尖塔,巍然耸立。
这座塔的式样很是古怪,既不像我国常见的八宝塔,也和藏传佛塔不同,塔基建的很高,有四面阶梯和四面大门,塔型下是外扩的圆筒状,上面顶部则像是一个倒扣的巨大传经筒。
而整座塔的建筑材料,则全部用的是人类的大腿骨,间隙之间用一种灰白色的泥灰状物质填充,老刀用枪托敲了敲,发现极其坚固。
我抬头仰望塔顶,问丹增卡瓦:“这种古塔的形式,我从没见过——丹增卡瓦爵士,我听洛布说,这是转轮骨塔,你可以跟我讲讲吗?”
“转轮骨塔是一般的俗称,它的正式名字,叫做婆罗浮屠——但一般也只用动物骨头搭建,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用人骨建成的、如此巨大的婆罗浮屠。”
丹增卡瓦说,一般的外国学者都认为婆罗浮屠最早是在东南亚的印度尼西亚发现的,建筑年代大约在公元750年至850年间,由当时统治爪哇岛的夏连特拉王朝统治者兴建。
后来因为爪哇岛火山爆发,使这些佛塔群火山灰掩埋、并隐盖于茂密的热带丛林中近千年,直到19世纪初才被清理出来。
接着,丹增卡瓦语气一转:“‘婆罗浮屠’这个名字的意思来自梵语‘ViharaBuddhaUr’,意思就是‘山顶的佛寺’——如果这种古塔是源自于爪哇岛,那就该是‘岛上的佛寺’,而不是‘山顶的佛寺’了。这个地球上,只有喜马拉雅山脉,才能被称为‘山顶’,这里是地球之巅。”
“爪哇岛的婆罗浮屠还与中国的长城、印度的泰姬陵、柬埔寨的吴哥窟并称为古代东方四大奇迹,真是可笑!”
“世代居住在喜马拉雅山区的居民都知道,在雪山深处的冰川底下,有着很多婆罗浮屠,而且和爪哇岛那些用砖石建成的婆罗浮屠不同,雪山中的婆罗浮屠,全部都用动物骨头建成,有些动物的骨头也和这座古塔上的人骨一般,已经成为化石,甚至连最有见识的老人都认不出来,那是已经灭绝的远古野兽的骸骨,年代久远不可考。”
“已经变成了化石?”老刀闻言就去摸古塔上的骨殖。
我也用手一摸古塔上的骨头,果然质感和骨头已经完全不同,冰冷如同岩石。
我疑惑道:“这么多年,没有探险家寻找婆罗浮屠吗?只需要用碳14检测法,就可以断定年代。”
“探险家?你是说那些专门来盗窃文物的强盗?当然有了。”丹增卡瓦冷笑了一声,“但他们都死了——凡是试图破坏婆罗浮屠的人,都将受到无尽的诅咒,必然死在婆罗浮屠方圆百米之内!”
说出最后一句的时候,丹增卡瓦脸上语含阴冷,脸上也露出了极度嘲讽的表情。
老刀下意识就拿着手里的强光手电,朝着四周乱照,看了一会,斜着眼对丹增卡瓦道:“这么说来,这里的这些人骨,难道全是受到诅咒而死的人?别的不说,这些人难道都光着屁股来这里探险?这地上除了的I垒得像山一样的人骨,可是连半片布都没见到——就算是野人,在这么冷的雪山里,至少也得披张兽皮吧?”
丹增卡瓦没有回答老刀的反问,脸上一副信不信随便你的模样。
“看看这个。”这是沈棠之走上前来,将一根人骨递到我的手里,之前她都没有和我们来观看骨塔,而是蹲在地上研究那些人骨。
沈棠之给我指出了人骨上的奇怪痕迹:“这些,都是齿痕,而且不是野兽的,是人类的齿痕。我四处看了一下,基本可以断定,这里的人骨全部都留着齿痕,但那座骨塔上的大腿骨上,却很干净。”
沈棠之这段话一出,身边几个夏尔巴向导,都是悚然而惊,下意识就挪动了双脚,不想再站在这些人骨之上,但洞穴底部的地面上全都堆着人骨,根本无从逃避,几个向导脸色很变得很难看,尤其是洛布。
我看着手里的这根人类手臂骨,仔细观察,果然上面有牙齿啃噬的痕迹,尤其是骨头两端的关节软骨部分,啃噬的痕迹最为明显。
这至少证明,建设这座巨大的婆罗浮屠的族群,很可能有食人的习俗,至于这些人骨是来自于他们的亲人还是敌人,尚未可知。
一直没有说话的大胡子海德,此时却走上来对我说:“MR吉,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不知道为什么,下到这里之后,我有些不太舒服……”
在此处的温度不算很低了,可海德浑身依然在微微发颤,我们看他的脸色,果然隐隐发黑,而他额头上那黑色小蛇的印记,不经意间竟然已经变大了一圈。
“不行,我们进入这座婆罗浮屠中,去取一件东西,没有这件东西,我们继续往前走。”丹增卡瓦立刻否决了海德的请求,因为老刀故意挡着他的视线,他没有发现海德额头上的黑色小蛇印记。
丹增卡瓦命令他的警卫上前,那警卫应了一声,取下挂在肩上的M4卡宾枪,端在手里拉响了枪栓,踏着骨塔的台阶而上。
我们其他人都是戒备有加,如临大敌,但直到那名警卫走到了台阶尽头,用手开始推动骨塔的大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那警卫使劲推了推门,却发现无法打开,转身对我们说了一句夏尔巴语,一边的嘉杰为我们翻译道:“门后有东西抵着,门打不开。”
“砸开不就得了。”老刀跃跃欲试,和嘉杰一起取了冰镐,就要上去。
我见拉不住老刀,便嘱咐沈棠之照顾好海德,也取了冰镐,跟着走上了骨塔的台阶,和我一起上来的,还有那个有着一张红膛国字脸、身材壮得像一头熊一般的吉利拉,以及登山向导中的另一名领队——雅礼,他依然背着自己那杆双管猎枪。
骨塔的大门一共四座,我上去的时候,老刀和嘉杰已经轮着冰镐开砸了,我却发现门上竟然阴刻着一些花纹,隐隐像是壁画。
我立刻让他们先等一等,让我先看一看大门上的壁画。
四面的壁画,其表现风格与史前壁画较为接近——构图简单,风格写实,只使用了各种线条,看起来甚至像是某种非常原始的象形文字。
但壁画虽然简单朴素,可画中的事物与动作却清晰生动,充满张力,说明留下这些壁画的人,具有敏锐的观察力与卓越不凡的高超技艺。
全部看完试做大门上的壁画,我发现壁画其实是连贯的内容,讲述了一个如同神话一般瑰奇的故事。
第一面壁画正中,描绘着一副远古部落生存的景象,部落之后画了几座高山,表明这应该是一个住在高山上的部落。而在画面的两边,则描绘着层层的云彩状物体,像是某种浓雾正在朝着部落繁衍之地弥漫。
第二面壁画,浓雾遮蔽了太阳和月亮,而大地上出现了各种猛兽,部落的战士正打着火把,和猛兽搏斗,远处高山上的某处地方,则散发出了灿烂的光芒,好像藏着什么宝物。
第三面壁画中,部落的人们进入了一个岩洞之中,在岩洞的深处,一扇巨大的门紧闭着。
第四面壁画之中,大门已经被打开,里面有一件闪动着光芒的方形宝物,而在宝物之后的黑暗中,露出了一双巨大的眼睛。
连贯起来理解,大约是有一个居住在山区的部落,某一天忽然大地上起了浓雾,浓雾遮蔽了天空,挡住了阳光,而在黑暗之中,出现了无数的猛兽,部落的战士无法抵抗如此多数量的猛兽,正在绝望之际,忽然发现在高山之中的某处,隐隐有光芒射出。
部落的人们便前去寻找,发现了一个巨大洞穴,进入洞穴深处,是一扇大门,打开大门,这些人终于发现了宝物,可是,宝物被某个身形巨大无比的怪物守护者……
壁画上的内容到此结束,接下来发生的故事,便不知道了。
壁画的笔触线条非常简单,但足以将这些内容详尽地描绘出来,可我虽然明白了这个故事的内容,却不太明白其中的含义。
而此时,早已经等待不及的老刀他们,终于砸开了骨塔的大门,里面是一个高达十米的大厅,八根人骨堆砌的巨柱围绕之下,正中央是一块凹下去长方形深槽,长宽大约是3乘以5米,凹槽四角各钉着一根粗如手臂的铁链,垂到凹槽之中。
我们几人围上去,用强光手电往下照,却见凹槽其实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阵阵阴冷至极的寒风从洞中冒出,令我们几人都不禁脖颈一缩,而那四根粗大的铁链层层缠绕着一块白色半透明的巨大冰块,将冰块悬挂在半空。
见我们找到了东西,其他人都进了骨塔中,丹增卡瓦只往下看了一眼就道:“东西就在冰块里,你们都过来,将冰块拉上来!”
“不能啊,爵士大人!”洛布突然朝着丹增卡瓦跪下,连连磕头大呼,“我们进入了转轮骨塔,已经是大不敬,要是毁坏里面的宝物,我们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闭嘴!难道你忘记了我们曾经发过的誓言?我记得当时也有你一个!为了找回我们夏尔巴人的过去,找到我们夏尔巴人的根,我什么都不惧怕——而你,洛布,你要违背自己的誓言,做一个可耻的背叛者吗?”
丹增卡瓦一脚将洛布踹开,大步上前,也拉住了一根铁链,冷声道:“给我拉!”
除了洛布、沈棠之、海德之外,我们所有人都开始用力拉扯铁链。
众人一起用力,铁链“哐啷啷”响起,底下的冰块渐渐被拉了上来。
洛布瘫坐于地,一副末日降临的模样,脸上满是恐慌。
冰块一被拉上来,整个骨塔大厅内的空气便骤然下降了很多度,近距离看的话,冰块的颜色微微泛蓝,蒸笼一般冒出白雾,寒气逼人。
绑着冰块的铁链上,一层寒霜咦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我们赶紧放开铁链,吉利拉放手稍慢,双手手掌上顿时也蒙了一层白霜,他“啊”的惨叫一声,双手一抖,一对手掌竟然直接掉落下来,砸在地上碎成了肉块!
周围人一阵惊慌后退,只见吉利拉只剩了两只手腕,断腕之处鲜血狂喷,他痛的满地打滚,大声惨嚎。
距离吉利拉最近的是嘉杰和另一个警卫,他们赶紧上前试图帮吉利拉按住伤口,但被吉利拉一下子甩开——吉利拉身材像熊一般,力气本就非同一般,此时剧痛之下,更是力量惊人!
嘉杰两人连连倒退,那一名警卫竟然将背靠在了那块寒冰之上!
我们甚至都来不及发出警告,那警卫便整个人僵住,全身迅速覆满了寒气四溢的白霜,当场被冻成了冰柱!
我大喊道:“所有人,不要乱动!尤其不要靠近那块寒冰!”
众人惊骇,齐齐又后退了数步。
丹增卡瓦却巍然不动,冷声道:“既然这样了,就让吉利拉成佛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成佛”的意思,只见嘉杰和司科两人再度上前,将在地上惨嚎的吉利拉拖了起来,竟是要将他往寒冰那边挪,而此时吉利拉已经失血过多,没了力气,只好任人摆布。
我惊道:“你们要干什么?!”
丹增卡瓦伸手拦在我面前:“我要取出这块雪髓之中的东西。”
我怒道:“你让吉利拉拿命去换?”
丹增卡瓦冷笑了一声,竟然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没错。雪髓之中沉睡着接引使者的灵魂,必须要用一个人以鲜血为引,与之交换身体,才能唤醒。”
我为之愕然,丹增卡瓦要的东西,竟然很可能是一个被封印的恶灵!
我听说雪髓之说,还是那个已经死去的拉里,在路上告诉我的,雪髓是万年的冰雪凝结而成,拥有极度的低温,手掌大小的一小块雪髓,就能将一缸热水凝成坚冰,非常神奇——但现在看来,这雪髓绝不是什么善物!
那在雪髓之中的恶灵,又将是如何的恐怖呢?
这次,老刀忽然捅了捅我:“阿吉,冰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凝神一看,果然,在黑色的粗大铁链交缠之下,那微微发蓝的寒冰之中,隐约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在缓缓移动着,仿佛是被这块寒冰禁锢住了一般。
但我此时却想起,我们曾经在上面的岩洞之中,见到了一个黑影,是那个黑影引导着我们找到了已经变成了旅鬼的拉里!
此刻,那寒冰中的黑色阴影,竟然和我印象中那道黑影,外形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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