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久间盛重的突击给今川军造成了一点麻烦,但也仅仅是一点麻烦罢了。巳时三刻,丸根砦和鹫津砦上的黑烟宣告着两砦的失守。
“朝比奈殿下,可以让粮草队进入大高城了吧?”松平元康歼灭佐久间备后,就去请示朝比奈泰朝。
“再等一下,仔细检查战场,务必保证安全!”朝比奈泰朝有些紧张地说道,“粮草队…可万万不能有失啊!”
与此同时,今川家的另外几支部队,也都按照原定计划行进。从知立城出发的北路军在三浦义就的率领下,汇合先期抵达善照寺砦东边的井伊备,一起南下离开官道,绕过森林,出现在了中岛砦的东侧。而葛山备的部队也快速抵达了桶狭间到古渡的小道里进行埋伏。而今川军本队,则簇拥着一台轿子,不紧不慢的缓缓行进在沓挂城到鸣海城和大高城的路上。
辰时五刻,织田信长抵达鸣海城北边的丹下砦外。远处大高城下鹫津砦和丸根砦的黑烟已经清晰可见,今川军大军已经进驻大高城。而包围鸣海城的中岛砦同样派人回报说,在中岛砦东侧,同样出现数千今川家部队,停留在官道南边的树林后面。
“水野忠光,抛弃丹下砦,和余一起前往善照寺砦!”织田信长甚至没有进入丹下砦,而是让部下直接随便吃几口饭团,就继续向着东边绕去。
“主公!三思啊!”水野忠光慌忙把头探出砦墙,“丹下砦不能抛弃啊!丹下砦一丢,大军就没有后路了!”
“余不需要后路!”织田信长厉声喝道,“这仗要的,只有勇气!执行余的命令!”
水野忠光无奈之下,下令烧毁丹下砦,全军合兵前往善照寺砦。砦中的佐久间信盛和佐久间信重两兄弟,已经是双目尽赤。佐久间家家主佐久间盛重的部队,刚刚就在丸根砦全军覆没了。
“大高城那边的今川军怕是要有七八千人!”佐久间信盛有些后怕地报告道:“鸣海城内还有三千敌军,中岛砦东边还有四千敌军,一共得有五千战兵啊!主公!我们只有这两千战兵,该怎么办啊!”
“放弃善照寺砦,前往中岛砦!”织田信长再次把一个岩砦付之一炬。全军前往中岛砦。然而,到了中岛砦,才发现,南边的今川军整装待发,根本不给织田军任何进攻的机会。
午时三刻,今川家本队抵达了桶狭间。今川家9000人的直辖兵力由于道路狭窄,被迫排成长长的一条,在丘陵间七拐八拐地前进。走了半天,也就只有3000人进入了桶狭间的丘陵。就在这时,雨秋平事先“劝说”的几百桶狭间当地的村民和僧侣们箪食壶浆,前来迎接犒劳今川家大军。轿子中的今川义元得意洋洋,立刻拍板又累又热的全军就在这里休息,好好享用百姓们送来的食物。
虽然有不少不知内情的武士提出疑义,认为不该在地势如此之差的地方多做停留。但是雨秋平和濑名氏俊却完全支持这一决定,传令全军开始吃午饭。
真田昌幸被雨秋平专门派去指挥目付组和忍者,监视土豪簗田政纲的动向。前世的历史上,就是由这个簗田政纲,给织田信长送去了今川义元在桶狭间的情报,让织田信长一举奇袭得手。
如果簗田政纲迟迟不动,雨秋平甚至都要考虑自己派人去告诉织田信长,今川义元的本阵就在桶狭间了。真田昌幸汇报说,簗田政纲已经派人混在百姓里面,去视察今川军的动静了。这不由得让雨秋平心下一安。为了让今川军的麻痹大意更加逼真,雨秋平直到现在都没有通报低级足轻这次的具体计划,反而大肆宣扬荒尾善次带回来的情报——织田信长在大敌当前时已经慌了手脚,连评定会议都开不下去了。这不由得让所有本阵的足轻们认为,胜利只在眼前,从而放心地享用自己的午餐。这一切的麻痹大意都落在了簗田政纲细作的眼里。
终于,簗田政纲不负众望,本人悄悄地离开了领地,骑着马一骑绝尘向着西边而去。估计是去向织田信长汇报说,今川义元的本阵正停留在桶狭间,身边只有三四千人,几乎毫不设防。
看到簗田政纲已经离开后,雨秋平立刻下令沓挂城的朝比奈信置全军出击,把簗田政纲的领地全部包围起来。同时目付组和忍者大举出动,隔断簗田政纲领地和鸣海那边的联系,防止留守人员再送出其他情报,泄露今川军的进一步部署。
一切完成后,雨秋平立刻变更部署。除了打着赤鸟军旗的本阵依旧带着3000人,其中1000战兵,停留在田乐狭间之外,其他的部队迅速转移到田乐狭间两侧山坡后面。雨秋平带着600战兵,1200辅兵埋伏在山坡西南。濑名氏俊则带着自己的800战兵和今川义元剩下的2000直辖战兵埋伏在山坡东边,大军带来的近万辅兵则全部在东侧的平地上,开始修筑一个巨大的营寨。
此时,织田家的众人在中岛砦里进退维谷,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众人彷徨之时,簗田政纲忽然亲自策马赶到。眼尖的母衣众认出这是和本家关系密切的豪族,匆忙打开砦门。
一路赶路而来的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他下马后,一下子跪倒了织田信长面前,颤颤抖抖地说道:“大殿!好机会啊!”
“梁田大人,什么好机会?”身旁的池田恒兴急躁地打断道。
“今川治部…今川治部他的本阵就在田乐狭间,只有三千多人!”簗田政纲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片刻后,又是狂喜和疑惑。
“桶狭间道路狭窄,他的大军都被堵在桶狭间东边,没有进到田乐狭间里!”簗田政纲大口大口喘着气,“刚才在下的人,混入劳军的百姓里,去看了眼今川治部的本阵!所有的人都麻痹大意啊,都随便席地而坐,享用着百姓献上的午餐!今川治部就在一台轿子里!”
“大殿此刻带着这两千精锐去奇袭,定可取下今川治部的首级!”簗田政纲兴奋地道。
“真的假的!如果干掉今川义元,咱们这仗就赢了啊!”池田恒兴兴奋地喊道:“今川义元本人要上洛,他要是被我们干掉了!今川军再多也会退兵啊!”
“是啊!主公!天赐良机啊,今川治部大意了!快上吧!”蜂屋赖隆也同样热血沸腾。
“那么好,余…”织田信长正要下令,前田利家却忽然开口道。
“主公!还是请小心啊!”一贯莽撞的前田利家此刻却不敢大意,“很有可能是陷阱!我那义弟雨秋红叶就在今川家那边,他一向精通防御,小心谨慎,怎么会让今川义元犯下这样的错误呢?”
“不要提那小子!被吓怕了么?”佐佐成政立刻恶狠狠地骂道,“竖子不足与谋!”
“不管如何,主公都该小心,还是谨慎为妙。”塙直政和河尻秀隆合理劝谏道,“我们一旦离开中岛砦,南边的今川家必定出击切断后路,我们就真的无路可退了!万一桶狭间有伏兵,我们就万劫不复了!”
“梁田大人又是如何前来的?”泷川一益同样十分怀疑,“梁田大人之前几天,可是一直没有来消息。今天突然前来,其中莫非有诈?”
正当众人再次争执不下时,织田信长却是突然笑了。众人一愣,一下子安静下来。
“又是做选择啊!”织田信长仰天长啸了一声,“治部!你还真会给我出难题啊!两年前就让我选了一次,这次又让我选!”
“成功了,一举逆转大局,织田家就此崛起,武名遍天下!”
“失败了,兵败身死,织田家就此灭亡,沦为笑柄!”
“两年前我选了退,”织田信长双目尽赤,脸上青筋暴起,“这次我就选进攻!”
“如果人生注定是梦一场,就让梦醒时,血光飞溅吧!”织田信长厉声大吼,策马扬鞭,率先一夹马腹,冲出砦去:“烧砦!全军随我出击!”
“敌在桶狭间!”
永禄三年(1560)5月19日,未时初刻,尾张国,桶狭间。
“殿下,殿下!”穴山信实策马而来,刚才他被亲自派去侦察织田军的动向,“织田军离开中岛砦了!”
雨秋平抬起头,看着天上聚散无常的乌云,和日渐阴沉下来的天空。
“不会记错的,五月十九日,不会错的。”雨秋平喃喃地念叨着。
“啪嗒。”脚前地面上一片暗黄色的土壤突然多了一个黑点。
紧接着,周围的黑点越来越多,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足轻们的铠甲,并越下越大,逐渐演变成了倾盆大雨。雨秋平看着天,任由雨水打落在脸上,也难掩嘴角兴奋的弧度。
“下雨了,没问题,向朝比奈,鹈殿,濑名,葛山大人派出传令兵,说一切计划照常!”雨秋平理了理肩头的红叶披肩,兴奋地喊道。
“为了防止待会混战时,动摇军心。”雨秋平再次下令道:“立刻向全军通报我们的作战计划!”
“好!”穴山信实领着骑兵队立刻离开。
“传令,让田乐狭间里的本阵部队们,各自找地方避雨。”雨秋平再次下令道,“务必装出麻痹大意的样子!还有,田乐狭间里的赤鸟马印换到一个更好一点地方,让织田军待会能一目了然!东边埋伏的赤鸟马印,也开始向濑名殿下军中转移,两千战兵也要站好半山腰的位置!”
“大人料事如神,”身旁的天野景德低声说道。直江忠平则拿起一件雨披,轻轻地披在那个身着红叶披肩的雨秋平的身上。
雨秋平骄傲地回首,在他的后方,整齐地列队了六百士兵。每个人的头盔上都插着一片红叶。那是他忠勇的部下们,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部下们,是从知立城就开始追随他的常磐备!他相信他们的忠诚和战力,正如相信历史一样,他对自己能够改变历史,无比的自信!他高高举起手边本来插在地上的枫鸟旗,兴奋地挥舞着。
“十九日下午,大雨至!”雨秋平高喊了一声,“引织田奇袭!”
“登上高地,面向西北!列阵!”
“嘿!嘿!哦!”六百足轻发出整齐的三声高呼后,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冒着大雨,以排为单位,迅速行进到高地上的各个险要之处。在军官们拉成了调子的汉语口令下开始列队。雨秋平将枫鸟旗往地上一插,自信地望向西南方,天地交汇之处。
在桶狭间的山坡里,驻扎着一只似乎毫无防备的军队。今川家的家督的旗帜——赤鸟军旗,无精打采地竖立在雨中。周围的士兵三三两两,躲在避雨的树下或者帐篷里,连基本的岗哨都没怎么设置。
在这片山坡的东边山下,同样竖立着一片营帐。另一面迎风高高飘扬的赤鸟军旗正竖立在这里。两千直辖士兵神情肃穆,列队整齐,整装待发。后面则有上万辎重兵来来回回修缮着营帐的防御工事。而濑名氏俊的八百部下,则等在部队的侧后,悄悄埋伏着。
而在大雨中,两千打着红色木瓜旗帜的部队,正向着东边等待他们依旧的陷阱,快速进发。阵中将旗之下,只见一人黑衣黑甲,嘴角蓄着两抹凌厉异常的八字胡。刚劲的剑眉下,鹰隼一般的眸子中,闪烁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他丝毫不理睬旁边道路两侧发现的今川家的二引两军旗,只是直直地冲向桶狭间,那个即将决定天下命运的生死场。
命运的际会即将展开,历史的车轮,缓缓地向前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