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入夜时分,荒漠的天色灰暗阴沉,朦胧的光线让人感觉仿佛眼前被蒙了一层黑纱,朦胧一片,看不清楚。
冷冽干燥的朔风从远方刮来,扫荡天地呼啸而过,留下刺耳的嗡鸣声以及漫天的黄色扬尘。
芨芨草在狂风过境的那一刻匍匐下柔韧的茎,顺服贴地。
就在芨芨草被刮成了一块块地毯模样的时候,两道人影在偌大的、平坦的、朦胧的荒原里突兀闪现。
尽管他们奔驰的速度是那样的快,快若闪电,却快不过随风弯腰的芨芨草,于是低下去的草丛,立即将两人猫着的身形突显。
“砰!”
寂静中,一声并不嘹亮甚至还有点儿沉闷的声音却撕裂了夜幕,在风声中让人轻易捕捉。
只见前面奔跑的人影突然一顿,紧接着又听见砰砰砰几声,被追击的那人一个翻滚,身形矫健地落下站定,然后捂住左肩起身继续逃,似乎是受伤了!
后面追逐的人嘴角咧开,脚下不停,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从障碍物上飞跃而过,手上瞄准,对着前方行动明显滞缓的男人就开始射击。
砰砰砰,又是几声。
谁知前面的人却是“之”字前进,全然躲过。
几次三番不中,后面追逐的人停了下来,站定,然后抬平双手。
他就不信,这个男人还能上天了不成。都受伤了,再快,能快得过他的子弹?
自信地端起武器,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咬着嗜血的笑容,瞄准,然后扣动扳机。
风,狂乱地吹着他的头发。
砰!
妈的!
那人怒骂一声,竟然偏了!这该死的风!
将没有弹药的武器往草丛里一丢,他恶狠狠地吐了口痰,一步步逼近。
前面被追逐的人一个闪身,完美地躲避完最后一颗子弹,只听他轻轻数道:“六。”然后唇角上扬,身体一个翻滚就落到了一丛荆棘里躲避,同时,手心里滑出一把匕首。
紧了紧匕首,他舔了舔唇,眉峰压低,一双眼睛黝黑发亮,仿佛天上的星子,沉稳镇定中又隐隐透出些兴奋。
六发子弹全部告罄,现在对方也没了武器,生机就在眼前!
后方追逐的人也从腰间掏出了匕首,一步步慢慢朝荆棘丛靠近。
空气中,一时间只剩下风声。
这方天地突然被凝固住,风声单调,仿佛被拉拽成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弦,弦紧绷,奏响生死曲。
暗色里,一道矫健的身影如苍鹰飞扑,猛然落下,一道比闪电还亮的寒光乍然撕裂将黑的夜幕。紧接着,血色飞溅。
干净利落!
只见先前被追逐的那人手臂如铁般紧箍追逐他的高大男人,反手握着匕首,匕首上正滴滴答答地流淌着温热的鲜血。
而那先前还是猎人角色的男人,脖子上一道深刻的血线,血正汩汩而出。
“你……”他的手伸出来,指着已经放开对他禁锢站到自己面前的男人,难以置信。
可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含恨而终。
而那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捂住自己左肩,身子脱力,终是忍不住单膝跪地,将匕首插入地上,撑住了身体。
他的面前横亘着一具躺下的尸体,而他自己,活了下来。
只见他唇角先前扬起的弧度终是舒展开来,同时迎着远天彻底黑下去的夜空抬起了头。
这一瞬间,他终于露出了完整的面庞。
那张脸,轮廓深邃、眉峰如剑、星目俊朗,一双眼沉稳如浩瀚深海,敛尽万顷碧波光泽千里星河灿烂,硬汉气质尽显,令人着迷、热血沸腾。
男人身上的气场,征服天地,简直令人心旌摇曳不能自已。
“咔!”
导演大手一挥,地上躺着的尸体立即弹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了单膝跪地的男人身上。
“秦风,你小子不错呀!下手快准狠,看来前几个月在部队里没白呆!”
“说什么呢,这小子可是正儿八经军校毕业的!不过这压轴的最后一场,你俩一条过,还真是让我吃惊,本来还打算在风里多吃两口沙子的。”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原来这正是秦风他们剧组在荒漠的戏,秦风饰演的就是刚才那个被犯罪分子追杀的男人,身份是某x神秘部队的特种军人,和他演对手戏的犯罪分子,正是演艺圈有名的武打演员,出道多年的硬汉专业户张成屹。
惊险刺激的追击战,以及最后秦风暴起杀人一刀毙命的干脆利落,本来还以为会多拍几条,谁知道这两人都是狠角色,竟然配合得这么默契,而且身手方面也完全不用担心。
“要都像秦风这样,咱们剪辑师不知道得省多少事儿!”
秦风立即谦虚回道:“张老师、沙导,你们别搁这儿打趣我了,我这和专业的还差得远。何况,我还想剪辑师把我剪辑得更帅一点儿呢!”
“哈哈!你小子!”沙导非常满意,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竟然笑得合不拢嘴,叫剧组的工作人员看得目瞪口呆。但转念一想,影帝果真不一样!就刚才那一幕,要换了个别的演员来,先不说身手无法完成,就是那眼神和唇角的微动作,恐怕也无法达到导演想要的效果。
“好!收工!”沙导高兴地喊道。
“耶,收工咯!”顿时,群体欢呼。
要知道,这不仅仅是今天收工了,还意味着荒漠戏份他们彻底拍完,终于能够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回到有信号、有网络的现代社会了。
要知道这两个星期,他们又苦又累,还和外界没有一点儿联系,简直感觉自己都要与社会脱节了。
秦风也一样,谦虚的脸上也不禁多了几分笑意。
导演忙着去看片,秦风和张成屹聊着,在收到一箩筐饱含满意的夸赞之后,连忙脚下抹油开溜了。
“风哥,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荒漠啦!”助理阿轩连忙迎了上去,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嗯,收拾东西,剧组今晚连夜进城。”秦风吩咐道。
“早收拾好了!”阿轩邀功,满脸写着快夸我!
“不错!”秦风毫不吝啬他的夸赞。
阿轩掀开帐篷,随着秦风一起躬身进去,边走边讲道:“那当然,咱们风哥出马,哪能拍到晚上去,这下他们可见识了您的实力了吧。对吧,小柯!”
阿轩无比自豪,仿佛刚才被导演和著名演员张成屹夸赞的是他本人一般,甚至还拉上了帐篷里的化妆师。
化妆师小柯也含笑点了点头,“嗯,没说错。”
看到两人与荣有焉的模样,秦风失笑,然后走到了座位上。
小柯走上前来,开始给他卸妆。
正在这时,导演助理走了过来,喊道:“秦影帝,沙导让你过去一下。”
“好,这就来。”秦风回道,转而朝小柯说道:“一会儿再来卸吧。”
“好。”小柯点头,停下了手下的动作。
秦风立即起身抬步朝帐篷外走了过去。沙导叫他会有什么事?心里疑惑,但想到去了就知道,倒也没有特别好奇。
一路走过,正在收工具的剧组工作人员纷纷点头和他打招呼,秦风一一回应,然后走到了导演面前。
“有什么事吗沙导?”
沙导将视线从屏幕上转了开来,“刚有件事忘记和你说了,咱们这个片子不是定了明年的国庆档,主要是献礼建国80周年吗?我想着要不从今年就开始预热,正好上面要求今年拍一个与国庆题材有关的公益广告,怎么,有兴趣参演吗?不过话说在前头,公益广告嘛,当然没有报酬。”
“既然是沙导执导,又是影片的先行预告,还是国庆的公益广告,怎么能不参演?什么时候?”
“好小子!”沙导对秦风的回答非常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眉毛挑了挑,“等拍完昆仑山戏份后,大概九月初的样子吧,正好大家都累了,休息个一个星期,我们就趁这一个星期去g市拍怎么样?”
“g市?”不得不说,秦风十分惊喜。
“嗯,主要是安千黛也答应了参演,为了将就她那个孕妇,所以暂定为g市,这种宣传片不挑场地,有摄影棚就行,你小子心里该乐死了吧,是不是想小女朋友很了?”
“安千黛也参演?”秦风眉头微微一蹙,有些意外,但一想到去g市能看到他的鸽子,心里的喜悦立即将那丝不自在盖了过去,开始期待起这个广告的拍摄来。
保姆车上。
秦风编辑好短信,然后闭目养神。
这些天,他每天都会给莫长歌发微信,但因为信号的原因,短信都没有发成功。
如果她知道自己下个月要去g市,会不会高兴?
窗外,朔风呼号,秦风只觉得自己的心和着朔风一样,呼啸狂躁。
什么时候,他竟然也变得这么毛躁,还有将近半个多月的事,竟然就开始提前兴奋?
唾弃了下自己,然后强迫自己闭眼睡去。
在秦风昏昏沉沉睡觉的时候,正在画古风小院设计稿的莫长歌的手机突然像抽风一样叮叮叮地不断响了起来,吵个不停。
这个提示音不是微博就是微信,莫长歌本来没打算马上看的,但被吵得不行,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笔,把手机拿了起来。
没想到,竟然全部来自于秦风。
【7月30日:图片,图片。文字:鸽子,朔北的荒漠很辽阔,这是西沉的夕阳,你肯定会喜欢的!】
【7月31日:图片(自拍)。文字:脸像煤炭一样黑了,你还认得我不?】
【8月1日:图片。文字:建军节,红旗在荒原里招展,鸽子你都不知道这里的风有多大,根本不像海风那样温润,跟刀子似的。】
【8月2日:今天太忙了,你呢,怎么样?有没有想我?】
……
【8月13日:今天是阿姨的忌日,很抱歉我不能陪你一起去看望他们,你帮我道歉哈,等今年过年,我就去给他们拜年,以女婿的身份,你觉得怎么样?】
莫长歌的手停住,在这一条消息里失神。
以女婿的身份,这疯子脸皮还真厚,唇角微微弯起,心里却有丝丝缠绕的甜。
接着,她又将后面两天的信息看了。
整整17条信息,这个疯子每天都在坚持。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半,现在打电话应该还来得及,这些信息扎堆来,说明他手机刚有信号,没准那傻子自己都不知道已经迈入了有信号的地界。
突然接到她的电话,他会不会很欣喜?
心思流转不过一瞬,她伸手解锁,正准备拨号,谁知道,一条消息突然弹出——
【饶定坤:申老师乳腺癌晚期,这个教师节大家相约去看望她,同学们顺便十四年聚一个,怎么样?】
莫长歌看着弹出来的qq消息,有点儿懵。
班级群被她屏蔽了许久,完全没想到今天竟然会看到这样一条消息。
她之所以登陆qq,完全是因为这段时间写文的**又跑了出来,忍不住就想去看看群里大家每天拼字的记录,以此来刺激自己,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弹出班级群的消息。
申廷芳,他们高一没分班前的班主任,语文老师,曾被他们戏称为灭绝师太,总是给人很强势、很厉害的感觉,就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竟然得了癌症?还晚期?
莫长歌觉得有点儿不能接受。
还真是世事无常,无法预料。
唉……
如果只是单独的同学会,莫长歌或许并不会去,她属于比较孤僻的一个人,对于曾经的班集体,说不上喜爱也谈不上厌恶。
尤其是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同学会已经变味,互相攀比互相炫耀,简直就跟个名品汇报会,这个升了官那个发了财,都一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模样,这种感觉她并不喜欢。
大学的时候高中同学也聚过,因为她从来痴迷古风、二次元,甚至还被同学们单独拎出来嘲笑过,可能是因为家境比较好的原因,大家总要从她身上找出点儿别的什么不同或者“缺陷”,从而达到某种平衡。
但这一次,全班一起去看班主任,想起班主任当年对她和秦风都不错,甚至还单独鼓励过秦风,怎么也得去看一眼。
拿起手机,她果断地拨号,正好问问秦风的意见。
“嘟——嘟——”
再也不是“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的讨厌女声,时隔半个多月,电话终于拨通了。
“鸽子!”接到电话的秦风同样有些惊讶和兴奋,话音里还有几分刚睡醒的慵懒。
“睡着了?很累?”听出他的疲惫,莫长歌忍不住问。
“嗯,刚刚在车上眯了一会儿,荒漠的戏过了,我们今天刚往回赶,下一场飞西部,去昆仑山一带拍,到时候估计信号又不稳定。”
“哦……”又要没信号,莫长歌不自觉撅起嘴。
“不高兴了?”秦风问。
莫长歌有些惊奇,他怎么知道自己不高兴?难不成他还能顺着电话信号爬过来看到她的表情?
“心灵感应知道不?”电话那头的秦风一下子猜中了莫长歌的心理活动,戏谑道,“这就叫心有灵犀,感觉到了没?听——”
电话那头,有风声呼呼刮过的声音,苍茫一片,听不真切,莫长歌有些好笑:“听什么?”
“没感觉到?再仔细听。”
话筒凑近,除了呼啸的风声,还是没有其他的呀。
“没听见吗?我这两个星期每天都冲着朔北的风说一句‘秦风爱莫长歌’,荒漠里的大风风速可达到20m\/s,我们俩中间隔了1700多公里,按照这个风速,一天之后就能把话带到,所以你现在已经收到了16句‘秦风爱莫长歌’了,听见了吗?”秦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同一时间,坐在保姆车前座上的阿轩抱着自己的背包,冷不丁地被那从秦风突然降下来的车窗鼓进来的朔风一出,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也不知道究竟是冷的,还是被秦风的话给肉麻到了。
“……”莫长歌不知道怎样去接他的话,对于将情话说得这么顺溜却还能戳到她内心的秦风,她毫无招架之力。
以至于她干了一件傻事,竟然还真将耳朵凑近手机,听那头的风声。
呼啸而过的北风带着凛冽的意味,尽管隔着话筒,隔着近两千公里,却依然令她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干燥和肃杀。
可她竟然从这肃杀里听出了温柔的意味,仿佛那个俊朗阳光的男人,隔着千山万水,冲着碧空烈风,吼出爱的宣言。
那一刻,她仿佛真的听见秦风说:秦风爱莫长歌。
没出息的,她竟然傻傻地笑了起来。
听她笑了,秦风竟然有细微的心疼,捏着手机的手不禁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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