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哦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不会是——”赵煦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人, 一副你老实交代我们还可以愉快地做祖孙的模样。
“……您可以不用这么敏感的。”谭昭苦着脸, 一脸惨兮兮地开口。
倘若做这件事的人是除了赵竑之外的任何一人,赵煦这会儿恐怕已经想了无数个将人干掉的法子, 也就是他小孙孙,他才依然面不改色:“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
谭昭挠了挠鼻子,开口道:“就一点小东西,如果你不喜欢, 除了便是。”
“那倒不必。”赵煦竟然拒绝了, “倒是你可看看, 我身上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其实,我对这些东西并不擅长,江湖上追踪人,无外乎两种东西, 药粉或者蛊虫。”没吃过猪肉,但总归是见过猪跑的, “蛊虫这东西很好辨认,所以我觉得可能是药粉。”
赵煦心一提:“那要如何抹掉这药粉?”
“为什么要抹掉?”
“那自然是……”赵煦没说完, 他已然明白了赵竑的意思。
刚好, 谭昭也开口了:“让他们来!就怕他们,不敢再来。”
“……”这跟他认识的小孙孙, 是两个人吧?!
赵煦一脸你是谁怎么变得完全不一样的模样, 或许是目光太过直接, 谭昭这样的厚脸皮也有些不好意思:“陛下您不是想弄清楚西夏的目的嘛, 我也是为了陛下您着想啊。”
“……那真是谢谢你了。”赵煦一脸复杂地开口。
大抵是老天爷都不想让两人就此离去,原本淅淅沥沥眼看着就要停的雨,忽然就又狂风大作、暴雨如注起来,谭昭望着外头阴郁的天气,莫名竟有些担忧起院子里娇贵的山茶花来。
“我认得这花,大理最负盛名的山茶花,对不对?”
谭昭点头:“没错。”
“这里是什么地方?”
谭昭非常无奈:“其实我真的不知道,不过……可能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想了想,他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赵煦、赵煦一脸的一言难尽,他是知道赵竑为人大胆,否则也不会用那么剑走偏锋的手段来控制朝政,但他没想到……这人做事如玩命,这得有多少命才敢这么作啊。
“我第一次有人把犯蠢当做不入虎穴的。”
“……其实您可以不用这么直接的。”谭昭望着外头,叹了一声,“总觉得现在,变得越来越复杂的。”
大理,西夏,牵扯到宋朝皇权更替,朝廷里,变法派跟保守派又起争端,只是这次,是保守派追着变法派打,再加上契丹虎视眈眈,又一波风起云涌,谭昭都替赵煦头疼。
“你若是真替我头疼,就帮帮我。”
谭昭一咧嘴:“难道我现在不在帮你吗?若我当真不想帮,你能拦得住我?”
他这话绝非无的放矢,见识过对方身手的赵煦同样也明白,不过赵煦也是吃了宅男的亏,若当年他不是沉迷党争无法自拔,转而缠着诸葛神侯练武的话,他现在也不会对谭昭的身手表现得……这么羡慕了。
下雨天,两个人独处时,就好像身处一座孤岛一样。人安静的时候,总是会去思考更深层次的东西,越慌乱越冷静,说的就是赵煦这样的人。
“你知道西夏,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谭昭还真知道,他也明白赵煦也知道,所以他给的回答,或许有些答非所问的意思:“您是否在怀疑,朝中有西夏的探子为官当政?唔,缩小一下范围,保守派当中,是不是?”
赵煦却摇了摇头:“不是怀疑。”
“清静为心,仁惠为政。”赵煦呵了一声,九岁孩童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嘲讽,“他们以为治国,是当圣人呢!”
显然,即便是重新来过,赵煦对于保守派仍然是满满的恶意与不满,这些人满口都是仁义道德,动不动就搬圣贤之言来约束他,倘若他行将踏错,便以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教育他,他们以为他们是谁?一群迂腐不堪的书生罢了。
苏轼桀骜,却也知变通,这些人呢?
谭昭听到赵煦的后槽牙都在响,忍不住也有些牙酸。
“他们圣人不圣人我不知道,不过陛下是圣人,倒是肯定的。”
系统:哇喔,宿主,你这是在放彩虹屁吗?
谭昭假装听不懂的样子,赵煦听了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忽然就提了一个人:“你觉得,司马光此人,如何?”
直呼其名,显然赵煦对司马光感官非常不好了。毕竟司马光享有盛名,不管他当不当官,是非常有排面的人。
“顶级文人,学富五车,品性高洁,应是会青史留名的文学家。”
“换个说辞,朕想听点新鲜的。”
行吧,你老大你说了算:“文人治国的通病,司马公有点过于理想主义了。”
“呵!”赵煦一听,这心里的怒火又要起来了,“你瞧他那眼睛,都翻到天上去了,他为国为民,难道朕就不为天下百姓吗!说什么尊君崇上,你瞧他跟太皇太后那样子,谄媚!”
“……”安静如鸡地吃瓜,当然你要说司马公谄媚,谭昭是没多少相信的。
“皇祖母那人,最重清誉,做什么事都要秉礼而行,她就像皇家雕刻出来的一座金贵玉雕,是个人,却没有多少生气了。”显然,这对祖孙已经没有多少亲情可言,赵煦在谭昭面前,丝毫不掩饰他对高太皇太后的憎恶,“便是临朝称制,她也要学文人推三阻四一番才肯接过,她有本事就拒绝啊!”
“……”朋友,你牢骚很多啊。
“还什么勤俭廉政,励精图治,她是想学谁啊!还是想衬托得朕十分无能,好让世人都称颂她?!”
赵煦偏执,谭昭很早就知道,但显然这份偏执的恨意,到现在还未解开。不过也对,上一世的时候,赵煦上台执政,司马公他们都已入土,无人报复,憋得估计也挺难受的。
谭昭不知道该说什么,九岁登基,却被人掌控命运,不管是读书、休憩、娶亲、上朝,都被一个人方方面面的掌控,他拥有曾经赵煦的记忆,赵煦没变成反社会偏执狂,那绝对是祖坟冒青烟了。
“所以陛下,您要努力。”
赵煦的眼中泛着红意,他一抬头,谭昭就看到了,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她想要的清名,您就将她踩下去。一个人要报复一个人,不是对别人施加什么残酷的惩罚,而是比她好,千万倍的好。”
“朝臣都长眼睛的,您是大宋的皇帝,只要您足够强大,什么太皇太后,什么司马公,您要让他们活着,活着看您意气风发,收复燕云十六州。”
赵煦的眼尾,仍然泛着猩红的血意,但现在,他的精神是清明的,自重生以来他一直压抑自己,压抑本性,压抑上辈子的过往,压着压着便这样了。
“你当真是……好大的志向!”
谭昭一哂:“陛下难道不想吗?”
赵煦也是一笑,他身上的凶性忽然都收了起来:“小孙孙,你这样的人,是不是从来没有过烦恼?”
“怎么可能没有!祖宗,你看看我这头发,都要秃了!那都是被生活压弯的象征啊。”谭昭一秒戏精上身,那模样,简直了。
赵煦看着赵竑乌黑的长发,默默转开了视线,算了算了,看在对方这么维护他的份上,这次他就不怼回去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只是没刚才那么大了,江南的雨一向性情莫测,谭昭早已习惯了,他站起来想要去看看天上的云,却是听到拐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是往……这边来的?
难道他真的猜着了?好的不灵坏的永远灵?
系统:你不是早就习惯了嘛~
所以,绑架的那伙人确实是冲着这所庄园来的喽,谭昭拍了拍赵煦,在对方惊疑的目光中提起人就跑,外面还在下雨,但他并不想跟人正面相对。
就在他俩离开屋子的两个呼吸间,房门被人粗暴地踢开,有婢女进来查探,这才对着一个美貌的女人说着:“夫人,里面没人。”
“废物!”这位夫人,看上去拥有和美貌不相上下的脾气。
不过她厉喝一声后,却恢复了从容,她拿出了一个小的竹筒,很小,微微发黄,纤长的手指拿着,竟像是什么不世出的宝物一般。只见她轻轻一抽,上头的塞子“啵”地一声下来,里头竟又一种黄粉蝶飞出来。
“乖孩子,去吧。”
然后,谭昭就看到那蝴蝶歪歪扭扭地飞了一段,笔直朝着他们藏身的地方来了!
现在,算是人赃并获了吧?
谭昭望向赵煦,赵煦非常绝望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就看到这人左手呈弹射状,明明没有石子,他能看到那只蝴蝶似乎被什么击中,一下子就飘落到了地上。
“谁!出来!”
谭昭用隐身衣将赵煦裹紧,这才翩然现身:“这位夫人,脾气这般暴躁,可是会长鱼尾纹的哦~”
王夫人、王夫人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