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更是惊人,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
岳连铮朝他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他一身正一品的金紫之色,不由笑了笑。
“原来是商大公子,多年不见,竟已是当朝一品大员,真是失敬。”
圣上在他二人成婚之时赐了庄婉仪一品诰命的凤冠霞帔,商不换的阶品也随之升了一级,职位却是不变的。
入了内阁的阁臣不受阶品的制约,圣上尽可以升降等级,无需同朝臣商议。
这也是大魏几朝以来的规矩。
“四年前本官在朝中便久仰岳大将军大名了,不想大将军竟然会率兵降了匈奴,还诈死以逃避国法的制裁。圣上当初早就对那具尸首有所疑虑,所以迟迟不愿意抚恤将军府,就是在等大将军归来的这一刻。”
众臣闻言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没有人怀疑岳连铮的死有问题的。
只是当初那种情况没人说出来罢了。
“本将军说了,那具尸首是副将错认。当初那个副将臣已送到大理寺去了,圣上尽可随意提审发落。若他说是臣指使他有意诈死,臣甘愿伏诛!”
圣上一怔,没想到岳连铮会牺牲自己的一个副将,来编织这样一个谎言。
他这么有信心,自然料定那个副将不会出卖他,提审又有什么用呢?
商不换冷笑一声。
这才是岳连铮,他为了自己的成功,有谁不能牺牲?
他诈死这一年来,老夫人何其伤心悲愤,他又何尝有一丝一毫的在乎?
那是他的生母。
但凡他有一丝一毫在乎,就不会假扮黑衣人数次试探庄婉仪,却不肯亲自去见老夫人一面,让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活着。
岳连铮这个人,真是冷血到了极点。
“大将军何必激动?不论你是故意诈死也好,投降匈奴也罢。拿了乌极可汗的人头回来,这些便都不重要了。圣上,臣以为应当奖赏岳大将军才是。”
商不换忽然话锋一转,朝圣上拱手一礼。
圣上差点惊得从金龙座上跳起来,可他一向相信商不换的计策,便按捺住了自己心中的不安。
他记得,商不换和他说过。
“岳连铮若没有万全的准备,是不敢亲率回朝的。我们抓不到证据就不能拿他怎么样,否则就是圣上意图陷害忠良,他便有了起兵造反的理由。眼下之计,只能以退为进。”
现在商不换说的什么奖赏,就是以退为进吧?
他思忖了片刻,道:“朕曾经发狠说过,谁要是能把匈奴的乌极可汗人头拿下,朕就赏赐千金。既然现在这个人头是岳大将军拿下的,朕自然不会食言,就赏赐爱卿千金吧!不过先前以为爱卿战死加封的爵位便撤下吧,朕希望有朝一日,朕能为爱卿的军功而再度封赏下去,哈哈。”
圣上干笑了两声,看似嘉奖了岳连铮,实际上只是些黄白之物。
对于煊煊赫赫的将军府而言,千金根本算不了什么,反倒失去了一个大将军侯的爵位。
明着是赏,实则意味深远。
岳连铮看了商不换一眼,面色不动。
“臣,谢圣上赏赐。然而此番臣在边关打了败仗,是不容磨灭的事实。臣带回乌极可汗的人头,也不过是将功折罪。这千两黄金,朕愿分赐给与臣一同披荆斩棘的将士们,让军中同沐圣上恩德!”
同沐圣上恩德?
怕是沐你岳大将军的恩德吧!
圣上面露不豫,对岳连铮看似谦让、实则收买人心的行为十分不悦。
可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拒绝,只能干巴巴地道:“岳大将军还真是体恤将士们。”
“倘若圣上和臣一样,在沙场上看到他们浴血奋战,却仍是无力阻止敌寇的铁蹄,便能明白臣对将士们的心情。身为军人,就应该死在沙场上,臣不敢替他们抱怨。”
岳连铮忽然抬起头来,转身看向金殿之上的一众朝臣,目光如狼地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眼。
他目光所及,众人不由颤栗。
那种久经沙场之人的铁血气息,目光如刀剑的杀气更甚,叫人脊背发寒。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商不换身上,停顿了许久。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对商不换说什么的时候,他又别开了眼,朝上抱拳一礼。
“圣上!倘若将士们是死在沙场之上,那是死得其所。可他们却是死在了内奸的陷害之下,臣恳求圣上彻查此案,还将士们在天之灵一个公道!”
他说罢身子一矮,沉声跪在了金殿之上,慷慨正气顿生。
圣上一愣,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又朝商不换看了过去,后者朝他微微点头,圣上的心才宽了宽。
这一出,商不换事先也不是没和他提过。
“爱卿说的是什么?谁是内奸?”
岳连铮跪在地上,身姿依然笔直,“边关守城将军窦远,趁着臣率领将士出城追击匈奴敌寇之时,在臣的身后将城门锁死。匈奴残兵不足为虑,偏偏在城门锁死以后他们的援军就来了。显然窦远和匈奴勾结,故意要陷害臣和臣的五万精兵!”
窦远这个名字耳熟得很,圣上一听便想起来了他是何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可据朕所知,当时边关传来你战死的消息之时,守城将军窦远也随之殉国了。他若是个内奸,应当在陷害你之后投奔匈奴,或者继续在边关称王称霸,怎么会和你一起殉国呢?”
岳连铮在今日的金殿对峙之上,一直从容不迫,此刻终于蹙起了眉头。
窦远死了?
这怎么可能!
他忽而转头看向商不换,目光锐利地落在那人身上,那人一派书生清雅的模样,淡淡笑着看他。
今日大殿,他二人明里暗里多少招来回,都未能分出高下。
岳连铮却在这最后一刻露出了破绽。
圣上顿时得意了起来,目光中闪烁着精明的光亮。
这才是商不换所说的,真正的以退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