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珩回了营中,不作歇息,同众将领将平城地貌以及辰军兵力分布,细究了一番。萧瑜乃是文官,不曾带过兵,然他读过兵书,倒是在战术谋略上颇有体会。
往日读过的闲书,如今竟是派上了用场。
“皇上,辰军虽来势凶猛,可已是末路之态。倒不如乘着他们整兵修养之时,一举将其围困住,而后切断其粮草,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拿下。”
“萧相所言极是。”
以锦王为首的众人,皆是点头。
见皇上不开口,萧瑜一旁垂首,住了嘴。唯恐是自己出言不当,心下反复着方才的话,并未觉着有不妥当之处。
等了半晌,听得皇上道:“就照萧相所言。”
萧瑜听闻,这才松了口气,稍稍将额上薄汗拭了去。萧云面上终是有了喜色,只要将辰军击退,便可回江都去。他放不下小妹,又加上离家多日,已是心急了。
夜渐深了,江渊送了萧瑜回帐,这会儿回来,见皇上仍未歇下。
他小心瞧着皇上神色,正暗自思虑。
“你可有话?”
江渊很是犹豫,皇上是摆明了不想见和妃。一人回了宫,一人又要离宫。他若是说了,倒是显得他多嘴。
“倘若是同她有关,你只管将嘴闭紧了,朕不愿听。”
“是..是同辰军有关..”他只好将此事说来。“那日回宫时,半路上遇见了辰军,他们欲要将和妃娘娘夺去。”
“如此甚好,她为何不跟着他们去辰国,何苦又要回宫来!”
见皇上怒极,江渊便也不敢往下说了。
“倒是她不肯走了。”夜珩厉声质问于他。江渊跪地道:“和妃娘娘是不肯走,如今娘娘只剩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念着的都是皇上。”
他早就想说了,这话憋闷在他心里多时,皇上这一质问,竟让他想通了。
“你再说一遍,她怎么了。”
念及过往,江渊不禁掩面,断续道:“找了郎中去瞧,只说是挨不过冬日。还有那丫头绿绮,因是娘娘小产受了刺激,便是不能说话了。这些日子,只有她一人伺候着娘娘,又无法言语,娘娘同她两人相依为命。”
怎会,她应是好好的才是,他此时只恨不能即刻回宫去。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了那失去的孩子,是呢,她那些日子嗜睡,浑身倦怠,应是有了孩子的原故。
瞧他都对她做了什么!怨她,恨她,将她弃之不顾。那是他的孩子,她不曾告诉他,应是有难言之隐,可他已是亲手将她推开了。
“皇上!娘娘对皇上并无二心啊!”
江渊声嘶力竭,他在旁看得清楚,若不是娘娘还念着皇上,那晚早就同元景一道去了辰国。可惜,皇上从来不曾知道娘娘的心。
“你先行回宫,去告诉她,待朕打了胜仗,便回来看她。”他喉中哽咽,已是悔极。“再者,让太医去瞧瞧她,朕不准她离开。”
说到此,他终究还是落了泪。忆起往昔,哪怕有一次,他肯相信她,便不会至此。
江渊领了命,连夜往宫里赶去,他深知,娘娘的身子,一时一刻也耽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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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何时能到?”
“两日后,程将军可是急了。”
辰军数日间按兵不动,只为等他来。元景早些时候已是到了,程左听闻皇上之后也要来平城,不由一怔。等了几日,他早就急了。
李相一旁道:“皇上来的正是时候,我们连夺三关,又夺平城,让将士们暂时歇歇,待皇上来时,必定是士气大增。”
程左气得转过身去,干脆不搭理这老头。要他说,就该一鼓作气,直击江都,这倒好正在紧要关头,竟是不打了!
“江都不同于平城,更不同于阳州,程将军你只知打仗,却不知为何能打了胜仗。”
这老头!打了胜仗来,还要被他数落不成!
程左没好气,“李相不妨直说,拿这些读书人的话来,我就是个莽夫,听不懂!”
“程将军莫要动气,且听老夫一句。能夺得阳州,平城,程将军自是有功,不过,程将军也不要忘了,阳州是我们占了地势之宜,平城则是皇上先行布好了阵法。”
程左听之有理,他道:“不错,说来用兵如神的是皇上,我心里有亏。”
李相接着道:“程将军你且想来,那曜国富庶于天下,再加上自古以来便有着虎狼之师,怎会如此不堪一击。莫要被眼前的得意,冲昏了脑袋,实则那曜国还未显露出其强大。”
元景在旁,听着李相道来,他虽未言语,然心下所思同李相所言正是一致。
曜国迟迟不露真面目,并非是被打怕了。他们往哪来,曜国便让那萧瑜前来对峙,夜珩是拿准了,皇上不会对萧瑜如何,这才肆无忌惮。
让他更为忧心的是,眼前来看,他们一路战无不胜,似乎一切都太过轻易了些。
程左听罢,已是琢磨出了不对劲。三人心下皆是明了,这仗往后该如何打,一时惊觉或是中了圈套了!
元景笑问:“程将军还着急么?”
程左委屈了,“你还笑的出来。我脑袋是笨,你们又拿我取笑。”
元景面上亦是苦涩,“哪里是取笑程将军,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
程左一听,心又酸了。
别扭道:“我想皇上了。”
“方才程将军还埋怨皇上呢,这回老夫可不替你隐瞒,待见了皇上,程将军可有得解释了。”
“都别闹了,我是真的想皇上了。”
说着他独自叹息了一回,又问元景:“皇上可是好些了?”
元景最为忧心之处,便是此了。
他未应答,起身出了帐外。程左在后欲要跟出来,李相道:“元大人不说,应是好些了,程将军何必再问。”
程左傻傻道:“当真?”
“老夫何时骗过你,自然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