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已让她出宫去了,往后此人不会再出现,你呀,又成了受气的小媳妇。”
轻捏她的鼻尖,萧雪躲着又笑,“谁让人家架势足,好生藏着还不够呢,偏要露出马脚来。”
不提便罢了,她闹着龙君聿不放,怎敌他老谋深算,到头来还不是被他拿捏透了。
数日过后,萧云等人于京城被当众斩首,消息传回了相府,紫兰直接晕死过去,无人不晓得龙君聿手段狠辣,让夜珩不曾想,他当真能下去手。
一面为了萧云叹息,速速派人往相府安抚。一面又起了忧心,无疑是在她眼前处置了萧云,让她如何承受得住。
眼下已无力挽回,萧瑜痛道:“丢了芜城,是他命该如此。”
秀莹哭道:“小妹去了,如今云儿也去了,若说是命该如此,我的两个孩子,就不该生在萧家。”
身为母亲,秀莹心下的痛,萧瑜恐怕难以体会,而他身为严父,除了认命,他亦无能为力。勉强安慰了数句,秀莹听不得心里去,依旧是哭。
等到紫兰醒来,婆媳二人均是失魂落魄,让萧瑜不忍再看,出来院中,到底是淌了泪。
当天夜珩密召心腹重臣入宫商议,在芜城之后,曜国已禁不得再丢一城一池。夜珩深知,龙君聿素来气焰狂妄,将曜国看作是手中玩物,要打便打,要夺就夺,他细细布下战局,此番定要收回平城、芜城两地。
已有两日不曾合眼,待众臣退下后,揉了眉心,暂是微闭了双眼。面上可见有了黑青胡茬,平添倦怠,同往日相较,他倒成了不修边幅之人。
事到如今,他输不得了。纵使对手是那嚣张之辈,纵使而今曜国劣势斑斑,他不得退让,更无法低头。思及此,便是歇息不下,急召夜泽入宫来。
龙君聿不料,南曜行动如此之快,处置了萧云等人,便是为了灭其军心,弱其威风。如今看来,竟是不弱反增,让人难以捉摸。
明面上瞧着,是南曜连丢数城,吃尽了败仗。然辰国虽得胜,却将兵力耗损地厉害,又值水患连连,庄家粮食没了保证。百姓的日子已不好过,战火频起之际,粮草便是成了心病。
“皇上可是歇下了?”
风隐倚着墙角差人来问,来者道:“就这些日子,我们这帮奴才们都熬得两眼发绿,皇上倒是精神着。风大人您瞧,又到了下半夜了,里头还亮着,皇上怎会歇下。”
他点头,略想了一阵子,又问:“琼华宫里的那位娘娘,可曾来过?”
“没来过,皇上去过几回之外,旁的倒是不曾见。”
“好。”
又打探了些琐事,小太监一一告诉了,待人去后,他独自搁在墙角站了半晌。直到风起骤冷,肩上一抖擞,呵出两个喷嚏,揉了鼻子,便也去了。
天亮之后,出了宫去,到了卿韵住处,见她又是在哭。原本是个极要强的女子,如今也成了整日抹眼泪的悲苦之人,风隐心思烦乱,“你莫要哭。”
“我还哭不得么!”卿韵瞥他一眼,又落了两滴泪。我见犹怜的人儿,转身已成了破败模样,惹得风隐冷眼嘲讽,“人家在宫里头笑,将你撵出来哭,你竟也哭得出!”
随他说去,卿韵不搭理,这步田地了,她翻不得身了。
风隐也落得自讨无趣,动了气,摔门又去了。
“去了好,往后也不必来了。”说罢,她咧嘴笑了起来,都离她而去,最好不过。
蓬头垢面出了住所,哪里还有绝代佳人之姿,行人打量之余,只认为是个疯傻女子罢。
她口中念着胡话,垂首间直直冲撞了眼前来人,“公子,是个疯女子。”
萧云更是嫌恶,将手一摆,速速要同这女子错开些距离。卿韵将头一歪,她不认得萧云,瞧了一眼,害怕惹了麻烦,步子挪得也快。
“站住!”
萧云惊呼,此女子是谁,是小妹吗?
卿韵听得了,当作是听不得,以为当真是要找她麻烦,提裙就跑。
萧云等人只得在后追赶,卿韵身量轻,跑得也快。不过是谅她再快,绝无可能在萧云眼皮子底下溜去。
未到街口,便将她堵得严实,卿韵心底发怵,伸手捂脸不敢见人。
“小妹?”
萧云唤她,卿韵当他是认错了人,连连摇头,她越是如此,萧云更当她是萧雪。
又是惊,又是喜,“小妹别怕,是二哥..”
卿韵不敢理会他,就要逃,萧云猛然将她双手夺下,待卿韵露出真容,萧云细细辨得此人并非是小妹,仅相似而已。心间苦涩,他的小妹是不在了。
“是在下冒犯了。”
萧云赔礼,倒也让卿韵清醒了来,亦是施礼,“不怨公子,是我莽撞了些。”
二人于京城碰面,倒也凑巧。萧云见她不似方才疯癫,不知是哪家闺秀,同小妹如此相像,他不舍就此放她离去。
“不知姑娘家在何处?眼见天色要黑了,不如在下送姑娘回去,如此可好?”
“家?”
卿韵只笑,让萧云不解,以为她是不便告诉。又道:“姑娘尽管放心,在下没有恶意。”
“公子是个面善之人,我看得出。只是我哪里有家,要是有家,怎会流浪于街市之上,又怎会冲撞了公子。暂且有个栖身之地,公子若不嫌弃,不妨随我前去。”
这女子似乎有着某种谜底,在等着他去掀开,萧云从不是爱惹闲事之人,碰了这女子,反倒由不得他。他点头,随着卿韵去了。
自那日回了宫,风隐整日胡思乱想,寻不得法子。他有意让元景带他去皇帝跟前,元景不搭理,小黑更不用提,他二人是要与他划清界限。这天夜里,饮罢了酒,风隐恼道:“你们不让我见皇上,我偏要见!”
不知又从何处听说皇上去了琼华宫,借着酒意未散,也往琼华宫去了。
“谁在外头吵嚷?”
二公主才是歇下,萧雪命人去查看。星竹回来道:“是..风大人。”
萧雪不待见风隐,她们皆是知道的,“要不,去皇上那儿说一声..”
“是让皇上来撵他走?”萧雪笑问,又吩咐下:“好生瞧着二公主,莫要吵醒了她。”
她外去见了风隐,“风大人这会儿过来,是奉了谁的旨意?”
瞧她一张笑脸儿,更为恼火了,他道:“我要见皇上!”
“怪事了,风大人要见皇上,只管见去,来我这儿是何用意。”
风隐一心认为是她从中阻拦,不肯让他见得皇上,于是指着萧雪大骂,“你这妖妃,还不让开!”
“我是妖妃,好好..风大人今日可算是说了一回痛快话。”
星竹对菁儿使眼色,菁儿会意,悄悄躲了去,忙往紫宸宫赶。
不等皇帝前来,风隐撒泼无赖,众人拦他不住,是闯进了院中去。萧雪闻到了酒气,便知此人是借酒壮胆,才敢过来撒野。是要让他这般闹腾下去,今晚上这宫里谁也不得安生,于是她道:“风大人要找皇上,我这儿没有,要是不相信,里头的屋子,尽管找去。”
见她纹丝不乱,倒显得是自己狼狈了,他心下又窜起无名火,“就算是皇上这会儿不在,总有来得时候,我偏要在这儿等!如今皇上是不待见我,少不了是你从中作梗,看我如何撕破你这妖妃的嘴脸!”
“风大人满嘴的妖妃,我倒不知,究竟是何时得罪了风大人,能让你如此记恨。”
萧雪也不饶他,既然他豁得去不怕丢人,她更是不怕。又道:“风大人应是酒气冲了脑子!你究竟是何种身份,敢来我这宫里头撒野,来人!将此人带去,该是重办。”
她言语利落之极,宛如尖刀,剐得风隐生疼,让他酒意清醒了大半。听罢,他甩开众人,脚步踉跄,奔到萧雪眼前,将头左右摇晃,又揉了一把脸,呵出一口酒气,反而是笑道:“是了,我不过是个奴才,贵妃娘娘身份贵重,自然不将我这奴才放在眼里。”
萧雪将视线往别处看去,瞧不得他的狼狈样子,更不愿意与他多言。他指着萧雪忽而大笑起来,“皇上嫌恶我,你这妖妃也敢来嫌恶我,你可知道,我为何要笑。我啊,笑你可怜..”
近了跟前,风隐神情一变,面有奚落之意,要是将此事捅开,皇上定不能饶了他,他如今却没法子,只得行此下策,他咧嘴道:“前些日子,外头有件新鲜事,贵妃娘娘可是知道?”
风隐瞧她不搭理,便狠扯了她一把,又近了耳畔,“听说,萧家二公子下场极惨,当街斩首不提,百姓自然恨透了那曜国败军之将,到头来堂堂相府公子,落得尸骨无存。依着贵妃娘娘看来,是那二公子活该,还是..皇上太过狠心,我心思愚钝,猜不透皇上心意,娘娘是个聪明人,应是能够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