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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人死之前,你表现得无懈可击, 将一个痴情于画的人体现极好, 徐大人死之后,你却没有留意到画上溅上许多血迹,甚至跟其他人一样乖乖随着这个案件调查,这是因为前期你需要让众人相信你是闫东平,一个最不容易被怀疑是杀手的人。而后期,你已经成功击杀了自己的目标,要做的便是时刻关注这个案子, 确保自己不被发现,那时你是一个需要掩饰痕迹的杀手, 需要控制情绪淡化你的存在感。前后表现都很专心, 但扮演得不够协调一致, 反而让人怀疑。”
事实上,怀疑的人就你一个而已。
谢临云暗暗道, 他也不过是圈出了凶手在他跟知府大人这一群人里面,再观察每个人身上的血点....事实上, 这还是在许青珂的启发下。
不如她。
十分不如。
谢临云垂眸,面上冷峻。
第一次如此不如一个人。
一个人?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 猛然抬头, 厉声:“许青珂,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并不是真正的闫东平!!”
原本在场已经有人觉得许青珂的话有点不对劲,还未细想出来,就被谢临云震惊了。
“不是闫东平大师?!”众人大骇,韩枫都是眼角狠抽。
知府大人赫然大喊:“快,拿下他!”
只是在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闫东平”已经冷笑一声,陡然突袭...直奔知府大人,似乎要挟持他。
然而冯刀头刚刚已经看到许青珂飘来一眼,当时便是戒备,因而拔刀,刀锋极快。
但这杀手能在须臾之间杀人,那速度更快,竟脚下一闪就避开了这一刀,掠上桌案再一弹,竟跃向知府大人。
一向养尊处优的知府大人当时惊骇无比,甚至闪过一念——难道今日就是我卓凌云的死日?与徐世德这等人同死一日一地?
刹那一念,那杀手已至身前。
死!!!卓凌云睁大眼,却陡然听见风声雨声。
什么声?
破空之声。
剑,寒芒,那杀手探来的手掌被一短剑瞬息割断。
杀手剧痛中看到那冷峻瘦高的青年手握短剑挡在卓凌云身前,且扑来一掌。
轰!
杀手被一掌拍出两三米,落地后吐出一大口血。
哗啦啦,官军跟捕快们都围上,其余人便是吓得都躲避外侧。
许青珂站在原地,看着半跪地的杀手一脸狰狞,却有不甘。
“原来是左手剑阿青,这江金云竟雇了你,不过若不是这姓许的小子过于聪明,提前让你准备,你今日绝不是我对手。”
左手剑阿青,这是一个近些年来在江湖上十分新锐的剑客,不过此人有三大特点,一,用左手耍剑,二,剑是短剑,三,只要钱。
阿青盯着这个杀手,微微皱眉,“如果我没认错,江湖上会用盘龙丝又有如此速度的人不超过三个,其余两个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接这个买卖,也就只有一个传闻跟我一样死要钱的杀手会接这个买卖,你是影子。”
“对,我是影子,不过我有一个名字世人都不知道。”
他重伤,反而盘腿坐在地上,嘴中有血流出,却笑得幽深而鬼魅。
他是盯着知府卓凌云说这句话的。
“卓凌云,可还记得府学莲花池里的那颗人头?”
卓凌云脸色一变,谢临云也皱眉。
果然是同一个人做的案子。
两者有什么联系?
“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杀那小子?因为他姓李,因为他是府将李恒的儿子!而我....我姓张!”
他的脸上有狰狞,有怨恨,也有悲戚。
那样复杂。
众人,尤其是在场好些官僚却是一个个脸色大变。
“张?你姓张!你是郡守张俊扬的子嗣!”卓凌云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
“对,当年李恒跟徐世德两人一同在我父亲手下办差,却为了一己私利谎报我父亲通敌卖国,致我张家被朝廷灭了满门,这等大仇如何不报!”
影子恨意如此深,导致在场的人一时间都有些缄默。
两个案子本来天差地别,也就一个人头可以勉强挂上,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
张俊扬那个案子当年也是因此很大震动的,其实满朝上下都知道证据十分不足,但还是.....
只能说,君王心难测,而背后之人却抓牢了君王心。
如今又有谁敢替张家翻案,于是这影子杀手便用了自己的手段复仇。
卓凌云一时间神色也有些阴沉,只盯着影子默不作声,但冯刀头知道他的意思——不管为什么杀人,反正是杀人,而且杀的是不能杀的人。
抓!
冯刀头正要上前,却忽然看到影子勾唇一笑,狰狞而血腥,他似乎在看着一个人。
许青珂。
怨恨吗?反正他嘴里猩黑的毒血流出。
服毒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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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月湖心阁的二楼,上等华美的屏风,高雅脱俗的壁画,琉璃剔透的酒杯,碧湖长空一色的美景,还有凉凉清香的湖上清风。
江金云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恍惚,桌子上有诸多美食,对面是看着外面美景而手中轻转茶杯的既俊且美的年轻郎君。
他好半响才回神,说:“我这一生自诩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但都不及今日让我这般心潮起伏,难以恢复。”
许青珂转头看他,秀美轻挑,薄唇微扬:“江东家不是一个畏死而怕事的人,之所以这么心绪不宁,是因为感觉到自己的命运之轻薄,他人权势之熏天?”
江金云有些震惊许青珂的字字珠玑,竟如此明白点出了他心中的虚浮。
“对,你别看我在这地方还有脸面,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可谁又知道,那些上位者动一动脑子,动一动手指头,我这项上人头就得被那些捕快们按在板上充当别人的替罪羔羊。”
顿了下,他却是起身,又忽然跪下,竟是一十分郑重近乎叩拜父母天地的大礼。
许青珂自自然然得受了。
江金云拜完,直起身子,看着许青珂说:“我之前虽倚重许老弟你之才能,却并未太过尊重,只觉得你还是羽翼未丰的雏鸟,而我却是浸淫江湖的老饕,可凭目前之资本来雇佣你为我工作,但....其实我的处境还不如你,起码你是能腾飞的云龙,而我却是过江而不能自保的泥牛,蠢笨不堪啊。若不是老弟你高义,竟毅然站出替我洗去嫌疑,且直接抓出凶手,恐怕哪怕我洗去了嫌疑,那徐世德背后的御史大人也是要拿我出气的。”
这番话下来十分之诚恳,并不该是一个精明老道的商人巨富该说的。
但许青珂却说,“我帮你,也不全是为了你。”
江金云一愣,却见对面风姿秀雅绝俗的翩翩郎君并未解释,只是阖了眼,继续看向外面的风景。
江金云却越发觉得此人高深莫测,是即将化龙的江中锦鲤。
心中不知为何忽起一念,陡然就下了一个决定,他后来想想都觉得自己十分冲动,但仔细想想又从未后悔。
“许老弟,不知能否许我对你换个称呼。”
许青珂瞟来一眼,喝了一口茶。
“不等我金榜题名吗?”
“锦上添花很没劲,雪中送炭最有情。”
许青珂偏过脸,看向他,淡淡一笑。
“等下我走的时候,容我带走你一瓶十年的女儿红吧,还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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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可查死者被杀之地,下可查死者被剥衣物,这简直是一巨大的突破啊!
郑怀云打死也没想到今晚有这样的收获,看着许青珂的眼睛简直能发光。
李申看到这一幕顿觉得不自在,忍不住说:“但你之前说凶手已被大人抓了,这是何意?你可还没说凶手到底是谁!”
许青珂看了他一眼,那纤细的眉,浅淡琉璃似的眼都让李申更加不自在。
但其余人当然也想起了这茬,因而更加热烈得看着许青珂。
“我问过赵钦,他当时匆匆见过那死者,觉得约高七尺,体格健壮,因刚死没多久,还可见皮肤细腻白皙,并不粗糙,应该是十分年轻的成年男子,这点可以让仵作确定。凶手杀人剥下衣物或者断头,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怕别人认出他来。为什么会这么想?说明死者是本县人,有为县内人认知的特点,若是外乡人谁会在意,谁能认出?既然是县内人,无头案案发这么久,大人必然已经发布告示却没人前来认尸,说明死者家中无人,且交往的人极少,是一个举目无亲的人物。年纪尚轻、高七尺、家中无人且衣着显眼、家境不错、养尊处优且平日里在县内为人所知但自从案发后再未出现的成年男子,县内符合这种条件的青壮年多吗?”
郑怀云深吸一口气,“不多,很少!我怎么没想到呢!但....这也许调查才能知道他的身份啊,你如何能知道凶手是谁了呢!”
他也没忘之前许青珂直接抛出的一句,可吓死人了。
“因为我住在赵钦家。”
得,又回头扯到赵钦了!?
应成安这次是真的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许青珂了,不,应该说他从未看透过。
这个人.....像是一个无所不知的鬼魅。
玄衣男子喝了第三杯酒,正在倒第四杯。
但无人留意他。
“这个死者不仅家境不错有些钱财,而且没有正经当值的工作,否则不会无人在意他的去向,有钱又没有正经工作且还在那几日出没在北郊区域,大人就没想到什么?”
许青珂看着郑怀云,后者嘴巴微张又闭合,最终沉声说:“那几日是县考,除却居住在那边的农户,寻常年轻人不会到那边去,只有一些乘此机会赌~博的赌徒会偷偷摸摸过去那边聚众赌博,这个死者有钱且没正经营生,又缺乏家人管教,染上赌~博恶习并不奇怪,若是因此跟人起了纠纷被杀更不奇怪!而我之前刚好带人端了那一窝人,一个不落,所以你才说我已经抓了凶手!”
许青珂颔首,郑怀云再次深吸一口气,猛然起身,“本官现在就去牢里!”
赵钦啊赵钦,没想到还是他的一个福星!
他转身要走,连礼仪都顾不得,却听得许青珂说:“大人还是不要急得好。”
为何?他转身。
“之前我跟赵钦说过那些参与赌~博的人都没几个人物有能耐,多是鼠蚁之辈,但后来想到手段凶狠处理尾巴干净杀人案,还以为自己错了,但仔细想想,也没错。”许青珂抬眼,看着郑怀云。
这话好生奇怪,郑怀云下意识绷紧神经。
“赌~博之中所谓纠纷,从来都是赢家跟输家之间的事情。赵钦说过他们赌博的方式是开庄,赢的是庄家,输的是玩家,他知道的庄家老赖等人往常只做过断人手指这等营生,也没胆子逼人绝路。这样的人能做出斩人头颅已经是极限,要做到后面扫尾干净不留痕迹不显风声的事情,太难了,后面必有一个熟知衙门行事且心狠手辣的智囊指导,这样的人....其实也不多。”
确实不多,但也多。
“你怀疑是我衙门内供职的人跟那庄家合谋?”郑怀云此刻不得不慎重,甚至没有半点喜悦。
“若是我衙门的人,我去扫端那些赌徒,他怎会不报信!”这是郑怀云晚上第一次反驳许青珂。
不管是师爷,还是仵作或者衙役等等都知道那日要剿赌徒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报信,又怎么会被他一锅端。
许青珂轻偏头,回:“大人既然能想到这一点,就更好找人了,一个熟知衙门行事作风又刚好不知衙门在外干事的人会供何值?”
郑怀云错愕,继而缓缓道:“在牢狱当值!因看守牢房十分重要,三日排一班,吃宿都在牢内,因而不知外面的事情。”
顿了下,“要确认这点,我回去查下老赖等人在牢内是否生活宽松有人补给就可以了。”
锁定到这个份上了,如果还查不出人来那这县令他也不必当了。
但......
“许青珂,今日我算是长了见识了!你真的很厉害!”
一县之长对一个才刚刚中了案首才在科考之路上迈出一小步的少年人这样夸赞.....
很吓人!
可许青珂更吓人!从未到过现场,从未见过死尸,却能从赵钦只言片语皮毛信息之中抽丝剥茧分析如此精准,哪怕不是鬼神只能也绝对傲视芸芸众生。
这就是人才!
郑怀云却没有半点勉强,只有难掩的心惊跟慎重。
其他人何尝不是如此。
许青珂:“大人说笑了,很多事情都需要巧合,我只是刚好住在赵钦家里而已,因缘际会。”
郑怀云忽然开怀而笑,“好一个因缘际会!你,本官记住了!”
他转身欲走......
“这么晚了,大人何须再劳动身体去查那些赌徒跟牢差呢,明日且说找到衣服了要查到北郊,自然有人会坐不住去挖那人头,人赃并获就行了。”玄衣男子嘴角噙着笑,起身,修长的手指勾住酒壶,长手一伸,壶口下倾,酒水倒入许青珂眼前杯中。
杯中酒满。
他个子那么高,起身后俯腰给许青珂倒酒便是难免给坐着的她带来压迫感。
“你觉得呢,青珂小兄弟~”
许青珂抬眼,对上对方双目。
她才发现这个容颜并不如何俊彦挑色的男人有一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眼。
既清俊绝尘,又有几分染醉的煌煌艳色。
或许是因旁边亭柱上烛火的缘故?
许青珂敛了眸子,略抿唇,手指托杯,回敬谢意:“极好。”
她说极好,看似附和融洽,却有几分明显的敷衍,仿佛在告诉他——她不欲再生事端。
“我叫姜信,幸会,不知你名讳是.....”
额....不是已经叫了青珂小兄弟?这人是故意侃她的?
应成安等人不知姜信身份,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且看此刻郑怀云看姜信的错愕表情就知道了。
许青珂淡淡一笑:“许青珂。”
“幸会,小许。”
小许?许青珂看了他一眼,一饮而尽,再不说话,一如之前那样寡淡,仿佛之前细致分析案情的人不是她一般。
姜信一笑,往回捞了酒壶,再倒一杯酒,返回来再看许青珂,似乎惊讶。
“丫,小许,你一杯已喝完了?我还想与你对酒一杯。”
果然,这位姜大哥恐怕是极为欣赏许青珂了!
但这种因为欣赏而生的拉拢怎总有几分别扭。
仿若.....
韩坤恍然想起一个事儿,这人来历不小,之前他多有陪伴,此人明明谈笑不冷漠,但从未邀他喝过酒。
他见过对方喝多那么多次的酒,对方从未邀过!这已是一种态度!
他陡然后背生冷汗——他恐怕有负大哥所托了。
他心惊之下,再下意识看向许青珂,却恍然发觉到——这一届榜首真的长得十分好看。
而这头被“敬酒”的许青珂定眸看着姜信,指尖轻微瞧着桌子,“我身体不好,不能多喝酒,阁下确定要我多喝么?”
“你都这么说了,万一你倒下了,我得对你负责了,自然不敢。”姜信端起酒杯的手指一勾,自己饮尽,然后笑眯眯看着许青珂,竟有几分顽劣的痞气。
前头冷峻寡言高深莫测,此刻有顽劣痞气,这人仿若有两张面具,让人防不胜防。
许青珂偏头瞥到郑怀云的脸色,惊疑?忌惮?她垂眼,不再多言。
吃喝到这里,案子也差不多能破了,众人自然可以散了。
只是走之前,郑怀云或轻或重得提醒了下在座几位考生此事关乎人命案子,不可泄露半点声息。
几个考生里面多数人都有意无意瞥向李申、应成安跟韩坤,三人反应不一,李申脸色难看之外却也怒而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