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墨不断暗示自己,定是她想太多。如何能仅凭动作,便认定是栽赃她的窃贼是小师弟的大哥。然而,小师弟的大哥便是栽赃她的窃贼念头一起,她心中再难安宁。
为找回心境安宁,纤墨暗下定决心,定要查明真相。
深夜,纤墨悄然潜入大殿下府。仙界祥和日久,大殿下府防卫并不严密。兼之运气不错,她很轻易的便寻见水榭内的大殿下。
明月之下,大殿下正坐于水榭之内,对月独酌,闲雅悠然。
纤墨将自己隐身于浓密的树枝中,默默施展出控心术。
一缕神识不为所觉的潜入大殿下悠然的脑海中。这缕神识在大殿下的过往记忆中,正巧找到小师弟回青丘时的画面。
那是在一四周挂着白色纱绸的亭台之上,亭台的圆桌上,摆堆满美酒佳肴。狐王、狐后、大殿下以及小师弟围坐于圆桌旁,边吃边聊。
纤墨自幼便被抛在翼双门,从未感受过家的温情,此时极为羡慕的瞧着他们,笑语宴宴的说些家常趣事。
酒过中旬,黎阳忽然无比慎重的起身跪于桌前。“父王,母后,阳儿有事相求。”
纤墨心中陡然一跳,她已猜到黎阳所求之事。
狐后放下夹菜的玉箸,慌忙来扶,“阳儿,有何事起来再说。”
黎阳却执拗跪于地上,狐后求助的望向狐王。
“听你母后的,起来说。”狐王含笑道。
黎阳扶他母后坐下,再次跪于桌前。
见小儿如此慎重,狐王收敛神色道:“你说。”
“阳儿欲求娶一女子。”
纤墨此时心跳个不停。
“好好。”狐后眉开眼笑,“谁家女子?谁家女子竟入得我阳儿的眼。”她一直在为小儿寻觅亲事,张罗过仙界多少不凡女子,皆被小儿拒绝。她愁得眼角皱纹都多添了条,未曾想她的小儿一向有主见,有自己的选择。
狐王亦是开怀的瞧着小儿,狐后常在他耳边叨叨小儿的亲事,这回耳根总算能得些清静。
黎阳沉默了片刻,道:“阳儿的三师姐。”
“好,好,三……”狐后满脸喜色转成不可置信,“你三师姐?日前因身份曝光而被打入大牢的仙魔之女?”她的话音中,有几分颤抖。
黎阳点头:“是,她乃战神太昊与魔界医者之女。三师姐并无犯错,打入大牢不过是查清身份。如今她已被仙帝任命为蓝尾城主。”
“不行。”狐王厉声。
这句厉声的不行,狠狠的敲在纤墨心上。
狐王继续沉声道:“魔界与我仙界势不两立,她作为仙魔之女,本便是有违天道的存在。你以为如今仙帝将她任命为城主,此事便了?笑话,那是将她送与魔界处置,她注定在仙魔两界的怒火中消亡。”
“魔族与仙族本是同根,不过因战乱而分立。与三师姐有何干系,为何她要承担两界的怒火。若是有违天道,三师姐为何能被师父收养,更是在翼双门众仙家的呵护下长大?”
狐王一噎,额上青筋直跳。
狐后佯作斥责道:“阳儿,你可是叫那仙魔之女迷了心志,怎能如此顶撞你父王?”
“阳儿知错。”黎阳缓了语气,“母后,当初三师姐以身为阳儿挡箭,如今还身上还残留余毒。当时阳儿便决定,要护她一生周全。”
纤墨唏嘘不已,虽然挡箭之事,皆因脑袋抽风,无意之举。却未曾想,困住了小师弟一生。
不过是报恩,狐后松了口气,“偿还你三师姐的救命之恩,并不只有娶她一种方式,父王、母后皆会尽力补偿她。”狐后温和道。“如你父王所说,她的血脉有违天道,注定不能留在仙界,你与她不合适。”
“母后,这不是仅仅还恩之事。三师姐虽是被师父随手捡来的孤儿,可从不自怨自艾。她乐天达观、心地善良,师门中一众仙家,没有不喜欢她的。阳儿是实实在在的喜欢她,阳儿早已决定,无论如何,阳儿都要陪在她身边护她周全,哪怕天涯海角。”
“阳儿。”狐后既急且气。
“黎阳,你可还记得你刚入翼双门之时,是谁害你差点丢掉性命?”一旁一直安静的大殿下插言道。“为何你三番两次出事,她都在你身边,或许她本是不祥。”
“无论她是否不详,是否容于仙魔两界,黎阳都已决定护在她身边。”黎阳语气稍稍有些强硬。
“你若是有个好歹,你让母后怎么活。”狐后手执丝绢,按在眼角。小儿自幼体弱,她最心疼的便是这个小儿。
“阳儿不孝。”黎阳伏下身去。
劈哩叭啦脆响,狐王将桌上的碗碟扫落在黎阳身上,怒道:“你是想气坏你母后。”
黎阳伏地沉默。
狐后心疼,苦口婆心道:“阳儿,仙界女子万千,你的亲事不急,你年纪也不大,我们再挑挑。除了她,哪怕是仙帝之公主,母后也会为你讨来。”
“阳儿只要她。”黎阳坚定道。“父王与母后皆知狐族长情,阳儿此生即已认定她,其他女子便再无法入眼。”
纤墨闻言泪水不觉滑落,暗道,纤墨此生定永不负你。
场内静默,狐后垂泪,大殿下不语。
狐王怒道:“你虽是翼双门弟子,更是青丘殿下。你可曾想过,你求娶那仙魔之女,不单意味着,你将自己放与仙界敌对位置,还将整个青丘拖入劫难。”
纤墨徒然一震,她的确没有想过,无怪师父曾言,他无法做主。
“请父王昭告仙界,除去黎阳青丘殿下身份。”
狐后一脸震惊。
纤墨亦是惊住。
“不孝子。”狐王怒急挥出一掌,将黎阳掀出亭外。
狐后惊叫着阳儿,慌忙跑出亭外查看。
黎阳爬起继续端正跪于地上。
纤墨心疼不已。
大殿下急忙跪下:“父王,小弟还小,须得好生劝劝。”
狐王怒道:“无论如何,他求娶之事,本王绝不答应。”瞧着端正跪于地上的黎阳,他更是怒火中烧,沉声道:“来呀,黎阳忤逆长辈,违抗王命。今日起,关入青丘密地思过。”
“王上。”狐后急叫道。
狐王不应。
狐后转头又道:“阳儿。”
黎阳不答。
几名侍卫进来欲拉起黎阳,被狐后拦住。
“阳儿,你就依父王母后一回。”狐后慌乱的道。
黎阳并不出声,用沉默传递他坚定之心。
狐王怒吼:“还不带下去。”
侍卫拉起黎阳将他带下。
纤墨不自觉的欲跟上小师弟,却因她潜入的是大殿下的脑海,只得眼睁睁瞧着小师弟远去,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