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苏清歌终于能下地了。
见她没有要跑的意思,张氏便把她手脚的麻绳解了,但还是不准她出院子。
苏清歌走出了房门,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绿水村在云城以南,青山绿水环绕,草木繁密茂盛,故而得名。
空气是很新鲜,但……也不能当饭吃啊!
苏清歌有气无力地靠坐在屋门口,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
这几天喝的都是稀粥,连油腥都不见,她小腹伤还未完全愈合,正是需要补充蛋白质的时候。
她曾经试图跟张氏沟通过,提出加餐的需求,张氏瞪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家里剩下的几个铜板都给你买药花完了!你还想吃肉?我一年都吃不了一次肉!把你捡回来是给老二做媳妇传宗接代的!不是让你来当祖宗的!”
苏清歌暗暗叹口气,那一箭已然伤了妇人的根本,想要再次怀孕,几乎已经没了可能。
但她不能告诉张氏,否则很有可能要被她扫地出门。
她伤口未愈,身无分文,虽然有一身医术,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谁又敢让一个孱弱狼狈的女子给自己瞧病,只怕她还没赚到一个铜板,就已经伤口感染,全身脏器衰竭而亡了!
如今也只能寄人篱下,先把伤养好再说。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张氏对她也是别有用心。
她已经醒来了,张氏也不问她姓谁名谁家在何方,父母可在,可有丈夫子女,可要报官寻亲,就这么把她绑在家里,理所应当地觉得他们捡了她回来,她就该以身相许给她那光棍儿子传宗接代。
“二嫂,你怎么出来了!”
三丫头拎着一桶水,从井边费劲地往灶房挪去。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她身量比寻常这个年纪的丫头瘦小,那桶水比她人还重许多,要拎起来谈何容易,只能一点一点往外挪。
地上坑坑洼洼,洒了不少水出来,三丫头的破旧的鞋面都被浇湿了。
她的额头已经布满了密密的汗珠,枯黄的额发贴着额头,纤细的手臂似乎一折就断,看起来十分吃力。
苏清歌心有不忍,有心要帮,可她站一会儿都觉得气短,更别说拎起一桶水了。
“死丫头!让你抬个水磨磨蹭蹭!再不抬进来,仔细你的皮!”
灶房传来张氏的叫骂声。
三丫头浑身抖了抖,深吸一口气,似乎使出了浑身的气力将水桶拎起,颤颤巍巍地往灶房走去,身子却东倒西歪,洒出了更多的水。
“小贱蹄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张氏等得不耐烦,抄起烧火棍冲出灶房,作势要打。
三丫头一脸惊恐,手一抖,木桶倒地。
哗啦一声,一桶水全倒在了地上。
“啪!”
响亮的耳光声和张氏咒骂声同时传来。
“你这个赔钱货是要气死我!我打死你算了!”
张氏气得脸涨红,高高举起手里的烧火棍,眼看就要落到三丫头身上!
苏清歌眉心一皱,手边摸到一颗小石子,借着巧劲儿丢出去。
“啪!”
石子准确地打在张氏举着棍子的手腕上,张氏吃痛大叫一声,棍子掉落在地。
“谁打我?!”
张氏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小石子,环顾四周。这院子里只有苏清歌、三丫头和她自己,三丫头就在跟前不可能打她,也不敢打她,那就只剩下……
她恶狠狠地看向苏清歌,却见她有气无力地靠在墙根,两手垂在身侧,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哪里像是有力气丢石子的!
真是见鬼了!
张氏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别在地上挺尸了!能下地了就得开始干活!咱家可不养吃白食的!去菜园摘点青菜叶子来,要不晚上都喝西北风啊!”
苏清歌不想跟她争辩,忍痛勉强站起身,颤颤巍巍地朝屋后头走去。
“二嫂,我陪你去。”三丫头朝她喊了一声,正要过去。
张氏一把揪住她的耳朵:“去什么去!还不重新打水过来!天天就知道躲懒,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张氏气不打一处来,眼神看向四周,要找那根烧火棍,院子外头响起一声:“娘!”
听见声音,张氏抬头看去,立马喜上眉梢:“二郎回来了!”
吴二郎右手拄着棍,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院子。
张氏丢下三丫头迎上去,欣喜道:“怎么样,钱结回来了?”
吴二郎面色一沉,摇摇头。
张氏瞧他摇头,脸色立刻不好了:“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的活,竟然不给钱?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今天非要去县衙找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不可!”
张氏说罢,解下身上的围裙就要往外冲。
“娘!那工头的小舅子就在县衙吃饷,他敢克扣工钱,就算准了县里不会拿他怎样,你去找县老爷怕是连门都摸不到就被人打回来了!”
张氏听罢,越发绝望,哭天喊地起来:“家里就指望你那点苦力钱维持,如今钱拿不回来,我们娘仨真要喝西北风去不成?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吴二郎默不吭声,眉头紧紧皱着,一眼瞧见苏清歌从后院走过来,一愣。
“你怎么下床了?”
见她手里拎着菜篮子,他走过去接到手里:“你怎么能干活?”
面前的汉子一张线条刚硬的脸孔,左脸一条褐色疤痕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看着十分可怖。
他右手拄着拐,右边的裤管空荡荡的,想来就是三丫头说的二哥了。
她醒来好几日都没看到他,原来是进城讨薪去了。
苏清歌还未答话,张氏接过了话头:“她怎么就不能干活了?还没进门呢,就心疼起媳妇了?你老娘都快累死了也不见你心疼!”
吴二郎无奈道:“娘,她受了重伤,老村医说了,得养半年呢!”
张氏更不乐意了:“你是有金山银山还是有万贯家财啊?养半年?拿什么养?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还多她一张嘴,天天除了吃啥都不干,比祖宗还难伺候!从明天开始,劈柴烧火都是她的活,休想偷懒吃白食!”
苏清歌轻轻开口:“我不会吃白食,我能帮你们把工钱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