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几人还没缓过来,门房焦急地跑来禀报说:“不好了,侯府来人了,说要退亲!”
“你说什么?!”陆静云反应比谁都大,立即冲上前揪住他问,“退亲?此话当真?”
“真、真!您看,他们已经进来了!”门房一眼瞧见拦不住的侯府下人走进院门,指过去给她看。
陆静云认出那是侯夫人身边的得用嬷嬷,心里一突。嬷嬷根本看也不看陆静云一眼,冷声说:“陆老爷、陆夫人,令嫒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堪。皇上金口玉言,斥责令嫒心思歹毒,我们侯府是万万不敢让令嫒进门的。”
陆静云着急道:“不可能!方清泽不可能这么对我,这一定是侯夫人的主意,你去问方清泽,他决不会不娶我!”
嬷嬷这才瞥了她一眼,面露讥笑,“我家公子心肠最是柔软,怎会中意你这种心思歹毒之人?但凡你要点脸面,日后便莫提我家公子。陆夫人,速速将交换的信物还来。”
“心思歹毒”这四个字如魔咒一般,震得陆静云浑身发抖。
她完了!
皇上亲口说她心思歹毒,再也没有人会娶她,整个天下的男人都不会娶她。不止如此,陆家也不会要她,说不定会让她暴毙,让她去尼姑庵。
陆静云立马转身紧紧抓住陈氏的手腕,用力到指节发白,压低声音道:“决不能同意退亲,陆家已经完了,只有扒住侯府才能翻身。你帮我嫁过去,我一辈子感激你,一辈子帮我哥。我发誓!”
陈氏一个激灵,手腕上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觉得陆静云说得对极了。
陆家完了,这时候还讲什么脸面?翻身才是最重要的,他们陆家祖上曾经救过方家的人,所以两家才说定了一门亲事。只不过之前两家都是生儿子,到这一代才生出一儿一女,正好结亲。
只要她抓住这个恩情不放,一定能逼得侯府接受陆静云。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唯一能够翻身的机会。
陈氏看着那嬷嬷,深吸一口气端起夫人的架势,冷哼一声,“云儿还小,一时行差踏错有什么稀奇?她早就知错了,一直在房中抄经忏悔。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连皇上都只是让老爷回家处理,闭门思过,侯府凭什么说退亲就退亲?莫不是忘了当年陆家对方家的救命之恩?”
她越说越理直气壮,上前一步直直地盯着嬷嬷道:“侯府不但不雪中送炭,反而落井下石?这是什么道理?要不要我出去说道说道,找人评评理?”
嬷嬷气得脸色都青了,“你!你简直像那市井泼妇,好不讲理!”
陈氏昂头嗤笑:“我不讲理?你们侯府与陆家定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怎么?当初换亲的时候,拿我家两个女儿挑着选,如今我女儿犯了错,就要退亲?你们想都别想!所有人都知道侯府在操办婚事了,这门亲事你们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好!好!好!陆家真是好样的,我可算知道这贱蹄子像谁了,不愧是您亲生的,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嬷嬷恼怒道,“你们可想好了,你们这是下定决心得罪侯府了?”
陈氏看向陆远,陆远看了眼面露惶然的儿子,一咬牙,硬气地道:“陆家与侯府的亲事不能变,若侯夫人嫌云儿不好,等云儿嫁过去随便教,我们绝不干涉,但不能退亲,否则就是逼云儿去死。侯府要恩将仇报逼陆家后代去死吗?想必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也不是侯府想要的吧?”
嬷嬷一个一个看着他们,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这家人实在太不要脸,当真以为他们一介平民能和侯府对着干?侯府不想要的人,死了也别想抬进去!
陈氏等人一走,劲儿就松了,一抹额头摸到一手冷汗。她心里发虚,不知道这样做对是不对,但刚刚那种情况下由不得她细想,她只能仓促做了决定。
她转过身,直勾勾的盯着陆静云,冷不丁就抬手打了她两巴掌,啪啪两声在安静的房间中格外响亮,所有下人都急忙低下头,不去看丢脸的主子。
陈氏无法压抑愤怒地低吼,“我这辈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还敢说陆巧姗是扫把星?我看你才是扫把星,你把我们一家子都害了!”
陆远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急着要找门路恢复官职,懒得理陆静云,说一句“当初就不该认你”便大步离去。陆恒紧紧跟上,竟是没再看他怜惜的妹妹一眼。
他当初怜惜她,是觉得她被李家人苛待可怜,可她竟那样害霍薇,全家都被她牵连,他对她,克制不住地生出几分恨意。
一众人呼啦啦全走了,只剩下不敢出声的下人,陆静云茫然地站在那里,是真的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任何事她都有信心扭转,唯独皇上那句话不能。就算她嫁给方清泽,她也不可能像上辈子的陆巧姗一样过好日子了。因为皇家不会给她诰命,其他女眷不会与她来往,侯夫人不会让她掌家,甚至方清泽都不会愿意带她出门。
她走投无路,嫁给方清泽,恐怕并不能过上陆巧姗那样的生活,反而会生不如死,甚至被侯夫人弄死!
陆静云打了个哆嗦,叫所有人出去,独自在房中回忆上辈子的所有事。她仔细想,用尽全力地想,想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停歇,终于被她想到一个方法!
她可以改名换姓。
陆家的陆静云已经是心思歹毒之人,再无出路,她只有改名换姓才能拥有好的人生。
可改名换姓总不能去过寻常百姓的日子,那和在李家村有什么区别?她势必要投靠一方势力,借势翻身,那时,她才是风风光光的改名换姓。
她如今才十六岁,等过几年长开了,换个妆容发型,哪里还有人认识她?顶多觉得像,谁也不会确定她就是陆静云。
陆静云想通后就开始考虑京城的几大势力,大皇子和三皇子当然是要考虑的,还有就是秦王娄烨。
大皇子是皇上的长子,他母妃是最开始就跟着皇上的贵妃,他外祖父是三朝元老,很有势力。
三皇子是皇后嫡子,他外祖父是当朝宰相,与大皇子的外祖父可在朝上分庭抗礼。
而娄烨在民间声望极高,上辈子三皇子顺利继位,忌惮娄烨功高盖主,屡次派娄烨出征在最前线最危险的地方。娄烨偏偏屡立战功,声望更高。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娄烨死在了战场上,她上一世的丈夫酒醉后曾说,怀疑三皇子派人勾结敌国,设圈套害死了娄烨。
到她死的时候,敌国的进攻越来越猛烈,她都不知道上辈子三皇子胜过了敌国没。
所以她有点犹豫,她要不要投靠三皇子?虽然三皇子当了皇帝,但三皇子害死娄烨,大秦国就没了威风赫赫的战神,边疆不稳,大秦国能延续下去吗?
可她若投靠大皇子,大皇子上辈子就失败了。单是皇上和皇后感情甚笃这一点,大皇子就失了先机。爱屋及乌,皇上总是会对三皇子偏爱一些。她去帮大皇子,她还没那个自信能帮人夺嫡。
如果她去投靠娄烨,帮娄烨避开危机呢?会不会……娄烨能造反当皇帝?那么她这个有功之人,定然少不了好处。而且娄烨此人不近女色,若能得他青眼,岂不是胜过这世上所有女人?
陆静云一条条列出来分析,心中豁然开朗。她还有路可以走,她重生了,她知道未来的事,这就是她的资本。她可以利用这项资本去换取利益,只要她有用,就一定有人肯救她。
娄烨身边的人际关系最简单,她决定先去接近娄烨。实在不行,她再去接近三皇子,好歹三皇子能当上皇帝,只要她运作得当,她可以入宫享受荣华富贵,不管将来国亡不亡,至少她活到几十岁还是好好的,日子一样好过。
陆静云打定主意后,心里就不痛苦了,反而斗志昂扬,叫茗茶来给她梳妆打扮,出门去想办法偶遇娄烨。
最近霍薇有空就和娄烨一起去茶楼喝茶,所以陆静云运气好,还真在茶楼门口看到娄烨了。而且当时霍薇没到,她看到娄烨一个人上楼,立马追上去准备伺机而动。
结果她还没走上楼梯就被侍卫拦下,侍卫面无表情地说:“茶楼二层被我主子包下了。”
陆静云一愣,靠近不了怎么办?她有万般招数也使不出来啊。她露出最好看的笑容,温柔地说:“可以通融一下吗?我绝不打扰你家主子,我只想去最边上那间雅间喝一杯茶,那里对我有特殊意义。”
“不能。”侍卫挡在她面前,稳如磐石。
陆静云心中憋闷,又不能跟人争吵,只得去旁边一楼的桌子坐下,想等娄烨下楼时第一时间接触到。她还不知道娄烨是什么样的人,必须先接触看看,才能知道如何靠近。
就像当初的方清泽,她接触了几次,就摸准了对方的喜好,成功将人拢到手。她相信娄烨这边也会有办法。
陆静云安慰着自己,叫了一壶茶,刚低下头喝茶,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在楼上吗?”
她猛地转头,就看见霍薇提着个食盒走进来,同那侍卫说话。接着她看见那侍卫瞬间低头躬身以示恭敬,侧身道:“主子已经在楼上了,霍主子请。”
霍薇走上两个台阶,看到了陆静云,她微微挑了下眉,脚步没停,直接就上楼了。
陆静云已经紧绷了身体准备和她对上,谁知霍薇居然上去了。这样的无视,比直接骂她更让她难受。而且她刚刚听到了什么?那侍卫对霍薇毕恭毕敬,还叫她“霍主子”?
为什么?为什么娄烨的侍卫会叫霍薇主子???
陆静云满心震惊,不敢相信霍薇居然和娄烨有关系,而且看上去还非常受重视。他们这样能是什么关系?自然是娄烨看中了霍薇。
可是怎么可能?霍薇有什么?霍薇如今不就是一介平民?还不如她,好歹陆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霍薇一个被赶出门的父母不详的人,娄烨怎么会中意?
可事实就是如此,她一直坚持在楼下等,亲眼看到娄烨和霍薇一起下楼。两人有说有笑地从她面前走过,娄烨那样高不可攀的人,居然对霍薇笑得那么温柔。
为什么?为什么霍薇就是过得比她好?如果霍薇嫁给了娄烨,那岂不是又要压她一辈子?